9.四喜丸子
?衛若愉不禁打個哆嗦,“我,我,人生大事重要還是規矩重要?規矩規矩,天天規矩,大哥,你再規矩不離口,信不信,我成親了你還沒人要。”
“若愉!”衛相放下筷子,“好好和你大哥說話,三妞比你大五歲,她及笄你才十來歲,怎麼娶他,要娶也是你大哥娶。”
衛若懷生氣的臉一紅,喃喃道:“祖父,你,你不能這樣講,有損人家姑娘名聲。”
“我知道。這裏就我們仨,我才這樣說。”衛相瞥一眼低着頭數米粒的大孫子,眼中閃過一絲壞笑,“再說了,也是話趕話說出來的。聽說三妞那姑娘識文斷字,人長得俊俏,又有一手好廚藝,說不定早定親了。”
“也,也是呢。”衛若懷渾身一僵,若不是衛相盯着他,還真發現不了。
衛若愉臉上閃過一絲失望,“定親了啊。那算了,小爺我可做不來強取豪奪的事兒。”三下五除二喝完粥,見天空放晴,“祖父,我今天能不能去找杜小麥玩兒?”
“去吧,休息一天,明天開始跟你大哥讀書。”衛相以前的確是皇子的師傅,教兩個孫子綽綽有餘,衛若愉一聽這話,哀嘆一聲,就喊守在門口的小廝,“去把我屋裏的糖拿過來。”
“待會兒你自個去。”衛相說:“村裏的孩子都沒有小廝,若愉,你真想跟杜小麥玩,就別顯擺家裏的事。”
“祖父放心,若愉有分寸。”衛若愉的外祖父是個小官,家裏的下人滿打滿算三個,每次去外祖父家裏,他爹娘都會叮囑他一番,飯菜不合口味也不準表現出來。
“若懷要不要出去逛逛?”衛相見大孫子往外看。
衛若懷正想說去,一想到那個漂亮的巧姑娘可能定親了,不知為何總感覺胸口悶悶的,搖頭道:“我的書還沒收拾,不去了。”起身向他祖父告辭,就去書房收拾東西。
昨兒一場大雪,到天黑也不見停,村長的兒子挨家挨戶通知今兒學堂不開課。杜小麥吃過飯就往三妞家跑,到門口和衛若愉撞個正着。
兩小孩一個六歲一個五歲,衛若愉身上沒有世家子的優越感,杜小麥性格活潑,又因對方比他小,有意無意的讓着他,不大會兒,兩小孩就成了好朋友。
三妞拎着小籃子,手裏拿個小鋤頭往外走,兩小孩跟上去:“三妞姐姐,你幹嘛去啊?”衛若愉問。
“去山上采冬菇,你倆別跟着我。”三妞說:“小麥,帶若愉去村裡玩。”
從她家往西北走大概一里路,越過麥田便是一座高山。山不高,但連綿數十里,至於山多寬,三妞並不清楚,反正她投胎到杜家村十來年,從沒見有人從山那邊翻過來,也沒聽說山上有人住。也導致山裏的物產豐富,板栗樹、金桂樹、野楊梅樹,反正種類很多,長勢茂密,正應了那句靠山吃山。
“我也能幫你采。”衛若愉說完,小麥就朝正在剁小青菜餵雞的丁春花喊:“三奶奶,給我個薅鋤。”
“三妞一會兒就回來。”丁春花說:“你倆小,路上有泥不好走,在家等着。”
杜小麥說:“路上又沒化凍,哪來的泥。三奶奶懶得動彈就直說,我自個去拿。若愉,等我啊。”說著,拔腿往三妞家放農具的屋裏跑。
三妞忍不住嘆氣,真想抓過杜小麥揍一頓,“若愉,你這身衣服不適合,真想跟我一塊上山,回去換身短打,我在這兒等着你。”
衛若愉身着曲裾,的確不適合爬山,回到家他才知道衣櫃裏沒有短打,氣得小孩朝丫鬟吼:“要這麼多衣服有什麼用?!”
小丫鬟想說短打都是窮人家穿的衣服,話到嘴邊,“少爺,要不你穿騎馬裝?”
“也行。”衛若愉想一下,換上一身帥氣的騎馬裝。
今天雖說出太陽了,溫度不高,山上的蛇繼續冬眠,動物也都窩在窩裏沒出來,即便如此三妞也不敢帶兩個孩子往山上去。
三小隻在山腳下,用薅鋤撥開地上的雪,找三籃冬菇便打道回府。走在回去的路上衛若愉忍不住問:“三妞姐姐,冬菇也可以炒着吃?”
“冬菇和小雞一起燉好吃。”三妞說:“過幾天我們家有事,讓錢娘子來跟我學,這幾天先學幾個簡單的菜,等她上手了,就會自個做了。”
幾天看起來很長,對三妞來說也就幾頓飯的工夫。
正月二十九,地面還沒晒乾,天空又陰了下來。晌午飯後,和鄉鄰熟悉起來的衛相穿着大氅坐在三妞家堂屋裏,喝着清茶,吃着三妞炒的花生,和村長聊天。
下午趙家的人會來送聘禮,按照村裏的規矩,家裏遇上紅白喜事得把村裡德高望重的人請過去。杜大妮成親那會兒杜家請的是村學裏的夫子,臨到杜二丫變成了衛相。而村長過來是辦事的,總不能讓杜發財親自出來招呼未來親家。
一屋子老頭聊得熱烈,突然聞到一股濃郁的肉香,衛相下意識往廚房方向看,“三妞在廚房裏?”
村長接着問:“三妞準備做什麼吃?”
去年農忙時村長有幸吃過三妞送到地里給她爹娘的飯菜,從此以後,杜家村的人都學會用豬油炒菜。他們怕豬肉漲價,一個村長七八十戶,三四百口人,默契十足的瞞下豬油炒菜一事。三妞早幾天跟二寡婦鬧得不痛快,二寡婦也沒把這事往外說。
三妞算是對杜家村的人無語了,要不要這麼極品。
“她讓我昨兒去縣裏買十斤豬肉,又殺兩隻公雞,應該是做肉和雞。”杜發財從不關心閨女做什麼,反正都好吃。
“那我們有口福的。”來客不走,村長和三妞的大伯二伯就得留下來陪客,“相爺晚上也別回去,三妞的手藝特別好,她做的菜我覺得你在京城也沒吃過。”
“我知道。”衛相也很期待,但是他卻站起來,“我回家換身衣服。”身披大氅,走起來來搖搖晃晃實在不莊重。
村長也發現他這身衣服的確不適合晚上吃酒,“你慢點。”
“知道,知道。”衛相到家換上爽利的衣服,就讓管家去喊他婆娘,“三妞開始做飯了,你過去幫幫忙。”
“啊,老奴這就去。”錢娘子拿起圍裙就往三妞家去。到她家見三妞正在洗菜,上去奪走她的盆,“我來,你先歇着吧。”
送聘禮的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到了,二丫也就沒出來晃悠。三妞的兩個堂嫂家裏的孩子小離不開人,這會兒廚房裏只有丁春花和兩個妯娌以及三妞。三妞的大伯娘和面,二伯娘剁肉,丁春花正洗小雞,錢娘子的到來着實讓三妞鬆一口氣。
三妞問:“娘,四個大菜兩個小菜一個湯夠不夠?每樣盛兩盆。”
“差不多了,能吃多少。”丁春花說著,頓了頓,“要不你多做點,不夠再添,反正不能顯得咱們家多小氣似的。”
錢娘子的嘴動了動,心想四個菜夠幹嘛的。不過,她謹記自個是來學做菜的,話在喉嚨里過一遍,還是沒說出來。
冬天天黑的快,三妞估摸着趙家的人撐不過四點,誰知剛過未時,小麥拉着他的新朋友衛若愉跑進來,“三妞姐姐,趙家來人了,拉兩頭豬一頭羊。”
“兩頭豬?”四大一小異口同聲。
衛若愉不明白他們幹麼這麼激動,“對呀,那豬可大了,小麥的爺爺說得有兩百多斤。”
亓國人養豬沒有豬飼料,兩百多斤的豬少說得養一年,“娘,你出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丁春花擦擦手脫掉圍裙走出去,見村長正跟趙家來的人說話。瞧着對方的穿着,應該是主事的。等兩人說完,丁春花使喚小麥去喊他。
“他們覺得一頭豬拿不出手,就拉來兩頭。”村長過來解釋,“反正一頭豬值不了幾個錢,拉都拉來了,就放心收下吧。大不了回門那天,讓三妞多做幾個菜,這個給你。”遞給她一個嶄新的荷包,“趙家的聘銀。”
丁春花摸摸,像是兩錠銀子。揣着荷包直接去二丫屋裏,見到她就說:“咱家前年才蓋的房子,我和你爹手上沒幾個錢,這個你拿着。”抽出一錠銀子,“到趙家了想吃什麼買什麼讓趙存良給你買,二兩銀子你自個收着。”
“我不要。”傢具被褥全是爹娘置辦的,二丫雖不清楚用了多少錢,但是比她大姐出嫁時多,“你收起來留着用。過些天插秧的時候我沒法回來,你和爹請兩個人幫幫忙。”
“我們沒錢也用不着你的錢。”丁春花說:“三妞從你姐夫那兒弄了不少,足夠咱家一年用的了。後天你回門,等村裡人吃過三妞做的飯,名聲出去,我們就去幫別人做宴。三妞早算好,一百文一頓喜宴,用咱家的桌椅和碟子碗,一桌十文,去掉你兩個伯娘的,我們一次能賺一百二十文。”
“她一個小姑娘家。”二丫皺眉。
丁春花笑道:“怕什麼,衛相擱咱家坐着,就算他日太子爺來了,表面上也得對你爹客客氣氣的。好了,我得幫妞做飯去了。”銀子塞她手裏,剩下那二兩銀錠子,到廚房轉手給了三妞。
三妞正往肉餡里加調料,又往裏加切碎的蔥花、生薑,“錢嬸子,我管現在做的菜叫肉丸,待會兒加上雞蛋攪拌均勻,裹上藕粉,用熱油炸炸到表皮金黃,撈出來在擱鍋里像炒菜一樣燉一會兒,這道菜就成了。”
“這麼簡單?”錢娘子跟在三妞身後好幾天,知道這丫頭真會做飯,可每次三妞開始做飯時,錢娘子總覺得會很麻煩,結果一次比一次簡單。
三妞一邊調勾芡用的藕粉水,一邊說:“是你想的太複雜了,比如這道丸子,肉剁碎加調料,上油鍋炸,炸好后撈出來就着熱油鍋燉。比蒸的肉香,也沒烤的肉油膩,相爺一定非常喜歡。”說到這裏,三妞一頓,“二伯娘,你是不是把肉剁完了?”
“你說豬肉用來做菜,我就全剁了。”三妞的二伯娘是個典型的以夫為天的女子,三妞的二伯讓她過來幫忙,她就非常聽話的,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一句廢話也沒有。
“……那可是十斤肉。”三妞不禁扶額,“我說怎麼一大盆。”盛肉的盆是用來和面的瓷盆,甭說趙家來十四五個人,再來四五個也夠吃的,“那就全炸了吧。錢嬸子,回頭帶點給你們家公子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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