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02
親,活着不好嗎?
親,做個人吧。
白朝陽才剛到這陰曹地府不到十分鐘,地獄使者就這兩個簡單的問題,已經和她親切的交談了不下一百八十遍。
白朝陽無語。
道理她都懂。
活着當然好啊,要是還能做個人,那更是好啊。
可問題是她死了啊。
死的老特么徹底了。
她能怎麼辦啊,她也很絕望啊。
說實話,剛剛靈魂炸開的時候,她挺坦然的。
身體碎片隨着白霧飄來陰曹地府的時候,她也沒再怕的。
甚至,見到地獄使者的那一刻,她還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問了聲好。
小哥,不知傳說中孟婆的湯在哪?
還請給我來二斤。
我挺急的。
莫急。
當時小哥是這麼和她說的。
“白……?”
“zhāo,朝陽。”
哦,好。
白朝陽是吧,你先別急着死,生死簿上還沒有你的名字。
那你一定是在逗我哦。
沒死我來陰曹地府旅遊啊。
白朝陽翻了個白眼,內心嘀咕這小哥也真是逗。
你特么看不出來我是個孤魂野鬼么?
你堂堂陰曹地府竟然不收孤魂野鬼,還有沒有點仁義禮智信溫良恭儉讓的傳統美德了啊。
白朝陽挺氣的。
人死了地府都不收,這不是搞事情嗎。
相看兩無言的僵持了一會兒,使者小哥開始開導她。
親,活着不好嗎?
親,回去做個人吧。
夠了。
你以為我就那麼想死啊。
白朝陽嘆氣,不厭其煩的跟他解釋。
小哥,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死了,真的死了,死的透透的。
使者小哥也無奈,循循善導她。
小妹,不管你信不信,這生死簿上,着實沒有你的名字,實在不行的話,要不你先去隔壁孤魂野鬼收容所,開個房?
開個屁。
白朝陽覺得自己可真是不順啊。
活着的時候父母死得早,房產地產沒撈着。
後來也算幸運結婚早,一不留神被人拐跑。
現在就連死了,陰曹地府都不要。
她可真是倒霉啊。
這麼想着,她就覺得好難過。
索性臉也不要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嚎啕大哭。
使者小哥怕是沒見過這陣勢,慌慌張張地蹲下來趕緊安慰她。
你別哭啊,有什麼事好好說。
還有什麼好說的。
連二斤的孟婆湯都不捨得給我喝。
我無話可說。
白朝陽心裏堵得慌,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絲毫不理會使者小哥說了些什麼。
良久,哭的累了。
哭的破碎的靈魂都快消失了。
朦朧中她聽到小哥對她溫柔言語。
真是拿你沒辦法。
艾瑪。
太溫柔了。
思緒翩飛時,白朝陽眼瞅着使者小哥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然後溫言細語,“我幫你把破碎的靈魂集起來,送你回人間怎麼樣?”
不怎麼樣。
你當集七龍珠召喚神龍呢。
白朝陽不哭不鬧,默了一會兒。
回去也沒什麼意思。
回去我也是個廢人。
我無父無母無兒無女。
唯一只有一個許暮,可他不愛我了。
白朝陽誠實的和使者小哥講,“我就單純地想喝口孟婆湯,然後不帶任何負擔的把前塵往事,忘個乾淨。”
“可你命不該死。”使者小哥頓了片刻,再開口時十分真誠,“你信我一次,我會送你回到一個好時候。”
好時候?
啥時候?
還想再多諮詢一些事情,沒料到使者小哥大手一揮。
白朝陽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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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白朝陽沒想過,她竟然還有再醒來的時候。
頭有點暈。
耳邊還一直“嘶嘶”作響。
她躺在不知道什麼地方,雙眼無神地盯着掉了皮的天花板發獃。
安靜了一會兒,白朝陽終於忍無可忍。
這到底是什麼聲音啊,“嘶嘶”個沒完沒了的。
不耐煩地歪頭看了一眼,嚇得白朝陽硬生生脫口一句“卧槽”。
她蹭的一下跳起來躲到牆角,扯着嗓子大聲嚷嚷,“老公老公,這裏有個耗子,啊啊啊,老公我好害怕,老公你快過來,啊啊啊人呢人呢,許暮……”
沒有回應。
最後一句許暮如鯁在喉。
白朝陽愣了一下,後背貼着牆角緩緩滑下。
接觸到地面的瞬間,身體不受控制重重一抖,眼淚唰的就掉了下來。
她用牙齒死死地咬住下唇,嗚嗚咽咽的哭聲里,反反覆復摻雜着的都是許暮。
許暮,你這個渾蛋。
許暮,你到底是不是人。
許暮,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啊。
我能有多驕傲,能有多堅強。
全都不過是,不堪一擊好不好。
抱臂冷靜了一會兒,白朝陽抬頭環顧一圈眼前破舊的出租房。
輕聲罵了句,騙子。
使者小哥這個騙子。
這哪裏是什麼好時候啊。
這特么明明就是老子最落魄的時候!
白朝陽扶額,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一次的。
重返十五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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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白朝陽就從舒軟的大床上醒來。
在廚房裏倒飭早餐的時候,鬧鐘響了。
她頓了一下,隨後迅速反應過來。
今天是她高中報道的日子。
慢悠悠吃過早餐,白朝陽踱步到衣帽間開始找衣服穿。
在鏡子前左看右看了一會兒,白朝陽十分感慨。
不得不說,她十五歲的時候。
實在是太瘦了。
個子倒是挺高,快一米七了。
可這胸……
確實還沒長到她的巔峰時期呢。
發了一會兒呆,白朝陽從衣櫃裏找了兩件上周新買的衣服穿上。
上衣,黑色的,有些緊身有些蕾絲。
重點是,光着膀子。
至於褲子。
親愛的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人們啊,不曉得你們現在是否知道這樣一種褲子。
穿上后,你媽會罵你,你奶奶會心疼你。
脫下后,膚色不均勻,黑白相間欠美麗。
可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紀,別提有多受歡迎了呢。
沒錯,是破洞褲。
白朝陽對這一身小太妹十足的打扮十分滿意,跳起來開心地轉了幾個圈。
轉着轉着想起來今天的計劃,她立馬停了下來,揣着錢去美髮店了。
難得重生一次,實在是刻不容緩啊。
這個時代的染髮技術還沒有那麼發達,可供選擇的發色也頗為稀少。
挑了一圈,白朝陽嘆氣,十分將就的對老闆說,“就這個金黃色吧,麻煩快一點啊,我趕時間。”
老闆頓住了,那表情,別提多精彩了。
他眉頭深鎖,一遍又一遍的向白朝陽確認。
姑娘,你確定嗎?
確定。
白朝陽點頭,我活了這麼多年,真的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
更讓我確定了。
回想,上周。
白朝陽在那個破舊的出租房裏重生過來。
她清楚地記得,她這一輩子只見到過一次老鼠。
就是在那個破舊的出租房裏。
所以她確定自己重生的時間,是十五歲。
也就是說,是還沒有相識許暮的時候。
也好。
能和他的人生不再有什麼交集的話,倒也挺好的。
白朝陽僅用一分鐘就接受了現實。
按摩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胳膊和腿,她起身從破舊的床頭櫃的抽屜里把身份證、戶口本、□□悉數取出。
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她很感激。
她非常非常的感激。
既然老天看她可憐願意再給她一次重新活過的機會。
那她就得好好把握。
所以她義無反顧地花光父母生前留給她上大學的錢,去買了套一居室的房子。
不大,但足夠乾淨,足夠溫馨。
這是曾經十五歲的她所不敢做的事情。
當然。
以前不敢做的事情還包括現在正在進行的。
染一頭酷炫的金髮。
別提多拉風了呢。
她記得她曾問過許暮,最愛她什麼。
那是什麼時候呢,大概是許暮還愛着白朝陽的時候。
那時候許暮的一張俊臉冷漠又禁慾。
白朝陽纏着他問個不停時,他也只是簡單地皺了皺眉,隨後放下手頭的工作把她壓在床上,邊吻邊用低沉好聽的嗓音哄她,“怎麼這麼鬧,是不是想要了?嗯?”
我才沒想要呢!
白朝陽漲紅着臉推他,可畢竟力量懸殊,掙扎無果,最終只能被許暮抓着胡亂動作的小手吻了一通,翻身在下要了一次。
事後他埋首在白朝陽白皙的脖頸里,吻她柔軟的發,笑得溫柔又纏綿。
他說,只要是你,我就最愛。
白朝陽被他哄得暈暈乎乎的,卻也不滿足,嘟囔着嘴,手指一下一下小貓似的撓他的背,追問他,“如果非要選一樣呢?”
這要怎麼選。
許暮很是苦惱,偏偏背上被她撩撥得情難自已,於是報復似的輕輕咬一口她的肩膀,聲音欲漸迷離,大掌也開始隨心所欲,他低下頭隨口答,“頭髮吧。”
他曾說喜愛她的頭髮。
而此時。
白朝陽正頂着一頭金光閃閃的黃長發招搖過市。
許暮,看見了吧。
老娘染黃了你最愛的一頭黑髮。
所以不論今後見不見得着,我都衷心的希望你。
千萬不要再愛上我了。
*
沿着模糊的記憶,白朝陽很順利的就找到了要報道的高中。
站在陽光明媚的校門口。
白朝陽心情澎湃又激動。
新生活就要開始啦。
右肩附上一隻手的時候,她還沒從迎接新生活的喜悅中走出來。
所以當有人聲線偏冷地喊她“同學”的時候,像是被人打破美夢一般,白朝陽表情猙獰地轉過頭來。
闖進視線的,是一張漂亮的不像話的冰塊臉。
也就是這張漂亮的臉,令她萬劫不復。
白朝陽怔了一怔,嘖嘖兩聲。
得,陰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