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江雪號:piu——
“我會成為國王的。”男孩歡快地說著,眯起了猶如天空般明澈的藍色眸子,在太陽的照射下原本鴉羽色的鬆軟頭髮呈現出淺栗的色澤。“這樣我就可以保護你們了!”
“誒——哥哥好狡猾!”“哥哥不用勉強也可以喲?”
兩個女孩同時出聲,但回答的話語與神情各不相同。兩人似乎是雙生子,長相可以說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唯獨眸色不相同,從着裝、氣質上也能看出是截然相反的個性——紅色眸子的女孩穿着卡其色的背帶短褲與白襯衫,還帶着貝雷帽,一副假小子的扮相,此時也正噘着嘴插着腰,一副怒火衝天的神情;而另一個有着一雙與男孩相似的天藍色眸子女孩則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她雙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處作祈禱狀,一臉擔憂地望着男孩。
“我可不會認輸的!”紅眸子的女孩伸出手,氣勢洶洶地指向男孩,下一秒卻又裂嘴笑着,發出得意的哼聲。“我——”
審神者猛地睜開眼睛,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腦袋在被窩裏打滾——她總覺得自己夢見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但是一睜開眼看就會忘得一乾二淨——沒有什麼比這更折磨人的了!
“哐當!”
她狼狽地從床上滾了下來,發出了意外驚人的聲響,驚動了樓下的付喪神,而自己卻沒什麼事,反而還有些昏昏欲睡。幾隻粟田口的刀急匆匆地沖了上來,敲了敲門。
“主公,你沒事吧?”她聽到前田藤四郎輕柔的聲音,還伴隨這五虎退的輕微抽泣聲,之後又聽到鯰尾在門口喊着。“主公——還好嗎?迎新宴會已經準備好咯!”
審神者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應了一聲,磨蹭着爬起來去洗漱,等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走出房間時,早就在門口等着她的前田、鯰尾、五虎退瞬間有了精神,鯰尾更是直接邊催促着她,邊推着她走——
上次出征她沒能把一期一振帶回來,卻意外讓左文字家團聚了。
這姑且算是意外之喜,審神者面對着苦巴着一張臉的江雪獃滯了幾秒后,也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筐柿子,直接塞到了他的懷裏。江雪左文字先前還對她的行為不明所以,等回了本丸,看見小夜左文字雙眼放光的表情才隱隱約約地感覺猜到了什麼,他稍感詫異,尚未來得及回頭詢問,便感到腰間一緊,接着是突如其來的懸空感——
“讓弟弟等這麼久!是哥哥的失職啊!!!!”
然後......在眾目睽睽下,江雪一號發射成功......
江雪對自家主公突然發飆感到一陣茫然,隨即不禁在心底湧起一股悲涼感,然後——他看見了宗三和小夜露出了驚詫的表情,不約而同地朝他跑來,伸出自己的雙手......
——他看見了光芒,在這因矛盾而得不到救贖的悲傷世界中......
三兄弟(連同柿子一起)摔作一團,見他們這幅慘樣本丸里的其餘付喪神都訝異地張着嘴(尤其是現在兄長都還沒來的粟田口家),就連平時最為淡定的三日月和小狐丸都忍不住探出腦袋看看狀況。三兄弟扭過頭,三張看起來都憂鬱氣息十足的面容看着就讓人心生不忍,然而天生大約就少根筋的審神者只是雙手插着腰,咧着嘴笑得十分沒心沒肺。三兄弟面面相覷,最後十分少見地勾了勾唇角......
不過因為審神者胡亂把江雪左文字投擲出去,他懷裏的柿子有不少都摔爛了,重點是都糊在了左文字三兄弟的身上,所以江雪左文字的歡迎會也就延遲到了第二天早上——燭台切藉著這個理由,特地把草莓封鎖起來,做了一桌豐盛的早餐。
固執的審神者最開始是拒絕的,最後粟田口家除了面無表情的骨喰,全體都哭喪着一張臉望着她,他們已經透過五虎退,看穿了審神者最怕小孩子哭這件事了。事實也證明效果確實不錯,他們家任性又固執的主公難得露出了動搖的神情,而就在此時三日月宗近也笑着開口勸了一句——事情就毫無懸念了。
本丸內活潑些的付喪神很快帶動了氣氛,大家很快便鬧作一團,就連一直都擺着憂鬱臉的三兄弟也被迫捲入了大清早的熱鬧氣氛中——小夜被今劍、鯰尾還有粟田口家的短刀們拉着嘗這嘗那,葯研還會給他們講一些趣聞;宗三則被次郎和陸奧纏住,兩人都是自來熟的模樣,摟着宗三的肩膀各種“勸君更盡一杯酒”;江雪還相對清靜些,太郎看着自家弟弟不成體統的醉態,一面用手羞愧地掩住了半張臉,一面向江雪表達自己的歉意,他這裏唯一聲源較大的也就是同樣作為僧人來討教修行的山伏國廣發出的豪邁笑聲......
就在本丸一片和諧的時候,突然地面一陣劇烈的搖晃,好一會才恢復正常。
大家都被這意外的情況弄得一愣,一時也沒有了繼續玩鬧的意思,紛紛尋思起了原因——畢竟本丸不比外界,本來就是時間政府圈出的一塊像是獨立世界一般的地域,理論上是不會發生地震這種情況才對。
“唔......是山伏喝醉了以後倒在地上,然後太郎被絆倒了,次郎隨後也被絆倒了發出的動靜嗎?”
審神者托着下巴,神情嚴肅,彷彿像是在推測案件一般,可說出來的卻是與她神情相反的、不靠譜的言語。
“嗯??貧僧沒醉也沒摔啊??”山伏國廣一臉迷茫。
“......主公,初來乍到之時撞壞門框我也萬分抱歉——您還在介意嗎?”太郎神色複雜,最後像是抱有濃重的愧疚之心般地垂下頭。
“也~不是人家啊!人家就算再喝一桶美酒,也不會被絆倒喲!”次郎拍着自家哥哥的肩膀,一邊打着酒嗝,一邊邁着和語調一般輕快的步子說道。
“那——”審神者環視了周圍一圈,最終把目光鎖定走某個角落,紅色的眸子亮了亮,而後擺出“犯人就是他了!”的架勢,指着因為不勝酒力而醉倒在桌上的山姥切。“就是你發出的動靜了!被被!!!”
“不準叫我被被!!”
原本還趴在桌上山姥切像是被按了什麼開關,猛地坐起來,臉上還帶着因酒氣而染上的紅暈。他半眯着綠色的眸子,和審神者對峙了許久之後,像是迴光返照般地吼了句“笨蛋!”,就又“哐”地一聲倒在桌子上睡著了。
......
一陣沉默之後,審神者扭過頭,帶着勝利的笑容,朝自家付喪神用小孩子討要獎勵般的口吻炫耀道。
“看吧!果然是被被吧!!我厲害吧!!!”
“......”
——才不是啊!!!被被他很可憐你就放過他吧主公!!!
“政府通知——”
彷彿是聽到付喪神們的心聲,原本還窩在小狐丸懷裏吃油豆腐的狐之助突然跳上了桌子,發出了機械般的聲音。
“由於一些意外事件,政府暫時召回刀匠。各位審神者請務必留守於自己本丸,在政府下達解禁命令之前請勿隨意離開本丸,也儘可能不要回到現世。”
在說完這段話之後,狐之助也陷入了沉睡,先前熱鬧的氣氛也瞬間降至冰點——政府的這則通知與囚禁差不多,大家對外界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不禁開始擔心起自家主公的狀況。而被擔心着的審神者面部平靜,只是微微垂下頭,似乎在謀划些什麼的模樣——
深夜。
審神者推開了自己房間的窗戶,放下了一根繩子,而後帶着她的月月翻窗而出,偷偷摸摸地到了庭院,伸手準備啟動政府的裝置——
“主公深夜出訪,是想找人月下對飲嗎。”審神者被嚇了一跳,眸子一黯,身體本能地伸手去摸腰間的狼牙棒,但大腦很快又辨析出聲音來自於熟人,她緊繃的身體瞬間便鬆弛了下來,扭頭望向似乎是藏在暗處許久的三日月宗近,對方笑了笑,只是瞥了一眼她腰間的狼牙棒,便又收回了視線,用溫和平緩的語氣說道。“看起來,主公似乎沒有對飲一杯的興緻呢......”
三日月的語氣中沒有責怪,只是拍了拍身邊空着的位子示意她坐過來,但是審神者卻抿了抿嘴,第一次對三日月表現出了順從以外的態度。三日月的神情也沒多大變化,只是像家長看着叛逆期的孩子一樣注視着審神者。
“夜深了,主公想去哪呢?”
“......厚堅山。”
“嗯?厚堅山嗎——因為想找一期一振?”
審神者點了點頭。
“我要把他們哥哥帶回來。我要遵守承諾。”
“並沒有人要你言而無信,不過並不急於一時吧。”
三日月垂下眉毛,笑容帶着幾分無奈。而他這句話就像是刺激到了審神者一般,少女的瞳孔縮了縮,迅速地搖頭,表情也帶上了些許急迫。
“不能等!”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出什麼理由,卻又發現自己似乎對所謂的“理由”也無從知曉,最終懊惱地垂下了肩膀。看着她這幅模樣三日月笑出了聲,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那就去吧。”他柔聲說道,而後眯起了含着新月的雙眼。“別忘了給爺爺帶點特產。”
審神者愣了愣,隨後揚起笑容重重地點頭。
“那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