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7

7.007

“誒,小王同志,聽說昨晚有動靜?早上聽老張說看到有人來踩點啊。”吳爽精力旺盛,什麼時候都能拉着人說話,哪怕是現在工作了一上午,她此時還得做午飯也是一樣。

王傳學站在案板前沉思:“我覺得吧,可能是魚上鉤了。”

吳爽沒好氣:“這麼偏的地方,就是最近的村鎮也得有個一百二三十里吧,為了點錢也是拼了。”

“要我說來得好,等他們這麼久了。”王傳學一刀剁在魚頭上:“我想放假,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你是害怕吧?”

王傳學舉刀,義正言辭:“請你看着我的刀再說一遍,你這是對一個曾在火車上以身犯險誘敵現身的勇士莫大的侮辱!”

吳爽雙手捏着根黃瓜在那刀上敲了一下,一切兩段,拿了一段在嘴裏嚼了一口:“你就是害怕。”

“……”

外面傳來大家說話的聲音,大部隊回來了,兩人只好暫時停止交火,加快速度做飯。

回來的人圍坐了一圈等開飯,卻沒見着言蕭。

吳爽拿着鍋鏟質問石中舟:“我言姐呢?你們吃飯不叫她?”

石中舟哭笑不得:“教授說要加快工作進度,只有她最懂文物,我們能妨礙她加班嗎?”

“誰妨礙我了?”言蕭從外面進來,一邊摘手套一邊沖大家笑:“這麼多帥哥跟我一起幹活怎麼能是妨礙呢?”

“言姐又拿我們開玩笑了,我們不妨礙你,那就是你妨礙我們。”

“我怎麼妨礙你們了?”

“大家都顧着看你就不工作了啊,那不就是妨礙了嘛。”

一群人笑笑鬧鬧,吳爽忽然沖言蕭擠眉弄眼,示意她往後看。

言蕭稍稍側了一下頭,看見了華教授,老爺子背着手站在那裏有點嚴肅。

“我去洗個手準備吃飯。”言蕭沖吳爽眨了一下眼,轉身出門,在自來水龍頭下面就着水搓手。

華教授趁機跟了過來:“小言啊,你過來一下。”

言蕭甩甩手上的水,跟他往前走。

一直走到他住的地方,也算是他的辦公室了,他進去找了茶葉泡茶,指指凳子示意言蕭坐。

言蕭沒坐,就站在門口,大概也猜到了他想說什麼。

華教授坐下來開了口,“小言啊,你的專業水平是沒話說的,不過平時在隊裏還是要注意點,女孩子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要總去戲弄隊裏的小夥子……”大概是想到了吳爽,他又補充了一句:“小姑娘也不行。”

老爺子還挺與時俱進,連同性都知道打預防針。言蕭微笑:“同事之間開開玩笑罷了,教授何必當真呢?”

華教授點頭:“是是,我知道你在大都市呆慣了生性活潑點,不過考古是一門嚴謹的科學,我也是不希望你們分心。”

說到這裏,他忽然朝門口指了一下:“哦對了,就關躍不受影響,這點很好,關躍最穩重,我是最放心的了。”

關躍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就站在言蕭身後,往門外走了兩步:“你們先談。”

言蕭目光落在他的長腿上,滑到他的腰際,昨晚的情形在腦海里衝撞。連她自己都沒想到會記得那麼深刻。

不能讓老爺子連帶他也一併划進防備的範圍里,她故意言不由衷:“關隊不受影響不稀奇,那是因為我對他沒興趣,從不對他開玩笑。”

看起來像是說給老爺子聽的,但聽在關躍耳里卻覺得像是說給自己聽的。他低頭點煙,吐出煙圈時彷彿帶出了心裏的冷笑:昨晚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華教授覺得氣氛不太對,畢竟言蕭平時對誰都是笑眯眯的,忽然這麼不給關躍面子,他也有點尷尬,擺擺手說:“好了好了也沒什麼事,人老了就是愛嘮叨幾句,小言你先去吃飯吧。”

言蕭沒走,看着關躍:“我想向關隊申請用一下車。”

關躍看她:“沒有合適的理由不能擅自離隊,你應該很清楚。”

“去買點生活必需品也不行?”她算好了日子,例假就快到了,這裏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總不能指望天上掉下來。

關躍從口袋裏掏出張紙:“這是這個月採購的清單,如果有缺的你可以添上了等我一起買回來。”

言蕭很想敲碎他的固執,只能實話實說:“我不習慣讓男人幫我買私密用品。”

對話中止。

華教授彷彿明白了他們為什麼有點不太對了,笑着圓場:“這都是小事,各讓一步,你跟關躍一起去,各買各的不就行了。”

關躍抽着煙沒說話。

“行。”言蕭轉頭離開,有意無意問了句:“清單上有門鎖和燈泡嗎?”

關躍的眼裏投來凌厲的一刀。

有反應總好過沒反應。她愉悅地笑了。

工作在這樣偏僻的地方,集中採購是保證生活所需的必然途徑。

下午關躍把行李包扔進後備箱時看了一下手錶,一點過五分,路程太遠,啟程已經算晚了。

剛坐上車耳邊就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他看了一眼後視鏡,言蕭正在朝這邊走,身上換上了米色風衣,頭髮散下來,絲絲縷縷拂過紅唇,不是之前工作的狀態。

她人上了車,關躍就收回了視線。

車開起來,誰也沒說話。

這麼小的空間很容易讓人回憶起昨天的浴室,昏黃的光,朦朧的軀體,纏綿在腦海里挑逗着言蕭的神經,她自己動手擰開了音樂。

從沒有過這樣的經歷,不過是模糊的一瞥,她沒想過他的身體會給她造成這麼大的影響,有點不可思議。

“關隊帶隊來這裏多久了。”和着音樂聲,言蕭開了口,因為她知道關躍永遠不會先開口。

“三個月。”

“過年也沒回去?”

“除夕夜我們在這裏發現了古墓。”

言蕭望着外面急速倒退的荒野,想起除夕夜她完成了一筆大單,華岩給她準備了一份獎金,足足有六位數。當天她在慶功宴上被老東家宣佈將來會成為華岩的合伙人之一。

“誰能想到呢,我們兩個會遇見。”車窗玻璃上映出她的笑,淡的模糊。

關躍的手指點着方向盤:他反正是沒有想到。

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實在不算短,關躍習慣半路會停車休息一下。

言蕭下車活動溜達,順便還解決了一下生理問題。

畢竟是荒郊野外,惶惶白日,蹲在那裏時她的眼神轉了好幾個方向。正好看到遠處有車在開,從環形馬路的尾巴那邊繞過來,像是沿着漫長天際線爬行的一隻白螞蟻。

那個方向居然會過來車,有點新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剛站起來,手機進來條信息,言蕭拿起來看,發信人:關躍,提醒她快點上路。

今天上午隊裏的通聯表才更新,她的號碼終於存在他手機里了。

到達最近的城鎮已經是傍晚,很難想像在平原地區會有這麼偏僻的地方。現在眼前有了水泥馬路和穿梭的車流,飄香的燒烤攤子邊圍着剛放學的學生,言蕭就覺得自己又回到了現實社會,在隊裏雖然只短短几天,感覺像是已經與世隔絕。

關躍找地方停了車,下車時說了句:“去吧,時間不多。”

言蕭拿起包:“嗯,我爭取多感受一下放風的感覺。”

關躍看她一眼,鎖了車自己先走了。

言蕭找到最近的便利店,買了好幾包衛生棉揣在包里,付賬的時候看到櫃枱邊擺着安全套,她的眼光一掃而過。

腦海里又晃出那副軀體,帶着水珠和濕氣,滿是蓬勃的生氣和張力。

她舔了舔唇,居然有了色心。

不能怪她,實在是副太好的**,她覺得是遇到的男人里最好的,至少能挑起她的性.欲。

她掏出手機,翻到通訊錄里關躍的手機號,把他的名字換了兩個字:想睡。

之所以想就是因為知道關躍不會讓她睡,如果有天他真的願意了,她還會不會有興趣又該另說了。

可能也會膩,誰知道呢,至少現在沒有。

出來逛了幾圈,又就近走進一家服裝店。

小地方的店不講究,一年四季的衣服都在一起賣,靠門的地方掛着夏天的T恤,靠牆的地方還掛着冬天的棉襖。

她在店裏看了看,百無聊賴,剛要出去,關躍走了進來。

“關隊東西都買完了?”

“必需品都是提早訂好的,過來取貨就行,都放上車了。”關躍看看她手上:“你的東西都買好了?”

“有點拿不定主意,”言蕭順手拿起件女式T恤在身上比了比:“這件怎麼樣?”

關躍取出支煙,隨便掃了一眼:“可以。”

她笑了笑放過去,拿了件同款男式的走過來,靠在他身上比了一下。原本坐在凳子上嗑瓜子的女老闆立即把握商機開始美言:“這一套是情侶裝,你們倆帥哥美女穿正合適,好看!”

言蕭好笑地收回手:“是嗎?那就買兩件。”

關躍讓了讓,神情有點不耐煩,看過來的眼神帶了幾分警告。

言蕭迎着他的目光昂起下巴微笑:“兩件都要女式的,我跟小吳正好一人一件。”

關躍的神情鬆了,移開眼神,背過身去抽煙。

多麼有趣,光是眼神就已經是一番廝殺。

天快擦黑,哪知忽然開始下雨。言蕭付錢的時候還只是落了幾滴,出門的時候就成了瓢潑大雨。

服裝店老闆趁勢推銷:“這兒有傘和雨衣,要嗎?”

言蕭看看門外的關躍,轉頭說:“要傘,一把。”

撐着傘走出去,關躍的煙抽完了。

言蕭把傘舉過他頭頂:“擠擠。”

關躍沒說什麼,伸手接過了傘,解放了她的手:“走吧。”

從馬路這頭到車的距離並不算遠,但在大雨里感覺像是隔了好幾條街。

傘幾乎全罩在言蕭頭頂,關躍半邊身體都被打濕了。儘管這樣兩人還是靠的很近,言蕭把傘往他那邊推了推,關躍的手臂抵着一團渾圓,移開后難免還是會觸碰到,傘里和傘外是兩個世界。

言蕭能感覺到他的迴避,但感覺不到局促。

街上的人像是瞬間被雨水沖走了,沿着大雨澆灌的路緩緩開過來一輛車,車燈在雨里閃爍,言蕭看了一眼,有點眼熟,像是白天看到過的那輛白螞蟻。

車上陸續有人下來,她看了幾眼,拉了一下關躍:“看,他們是不是在看着我們?”

關躍轉頭看過去,雨水成簾,他沒有多餘的話,只託了一下她的后腰:“走。”

這一個字突兀而有力,任誰也知道事情不對勁。言蕭沉默地跟着他往前走,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地加快。

後面有腳步聲跟了過來,越來越近,關躍忽然扣住言蕭的手往車那邊跑了過去,傘被風刮開,掉在了地上,迎頭澆了兩人一頭一臉的雨水。

車門打開,言蕭幾乎是被塞了進去。

關躍發動汽車,踩着油門開了出去。

言蕭問:“知道是什麼人嗎?”

“不確定。”關躍掏出手機打電話,背後車燈閃爍,對方還緊跟在後面。

“喂?李隊長,”他一手轉着方向盤,眼睛瞄着後視鏡:“他們可能現身了。”

他們?他們是誰?會打給警察就不可能是好事了。也許又會出現上次那樣的危險,她的身邊是個猜不透的男人,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言蕭的手指摩挲着膝蓋,說不出的煩躁。

關躍忽然提醒她:“把安全帶系好。”

言蕭聽話地系好,他就立即把油門踩到了底。

雨越來越大,刮雨器迅速地掃去雨水又瞬間被覆滿,天黑沉沉的扣下來像陷在了一團泥漿里。關躍拐上了另一條路,捨棄了原路返回的計劃,吉普車在原野上漫無目的地瘋行。

言蕭從後視鏡里去看,那輛車被遠遠的拋開,再也沒有追上來,提着的心慢慢放了回去。

“你經常遇到他們?”

“第一次。”關躍調開空調,語氣平靜的可怕。

天又黑了一層,距離考古隊還很遠,車忽然停了下來,發動了幾次沒有成功,應該是陷在了泥沼里。

言蕭坐在車裏沒動,關躍遞過來一支煙,她接過來叼在嘴裏,朝他偏過頭湊近。

關躍掏出打火機給她點燃,順手點了自己的,吐出句話來:“不用慌。”

言蕭冷笑一聲,說不上來什麼意味。大概是心煩,她不喜歡這種掌握不住的感覺,任何突發的事件都會給她這種感覺,讓她沒有着落感。

大雨又下了片刻,終於停了,刮雨器停止了搖擺。

天完完全全黑了下來,關躍按亮車內燈,看看時間,已經是晚上七點半。

“今天晚上可能回不去了,我給華教授打個電話。”關躍掏出手機。

言蕭一點也不意外這個結果,倒是有一瞬間想起來了便利店裏的那個安全套,但也只是想了一下,電光火石間的念頭。

畢竟這個男人不可能讓她得逞。

外面太泥濘,她不願意下車,屈着上身從前排爬到後面去,綁起濕漉漉的頭髮,脫掉風衣,裏面的襯衫已經濕透了,貼着內衣映出兩團輪廓。

關躍打完電話,抬頭從後視鏡里看過去,她的眼睛就盯着自己。

“幫個忙。”她指指前面座位下自己的包。

關躍替她拿了過來,她接過來從裏面找到剛買的那件T恤,搭在前面的座椅上,瞥了一眼關躍的背影,脫了襯衫,換了上去,然後把裏面的內衣也脫了。

“現在後悔沒買那件T恤了?”她偏着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關躍沒接話,脫了外套,解開襯衫的衣領紐扣,把衣袖卷了兩截,順手把空調又調高了點。

言蕭又爬到前排坐了下來,抽了面紙慢慢擦着臉上頭髮上的水漬,忽然拿了面紙盒子遞給關躍:“再幫個忙。”

她指指後頸,那裏頭髮滴下來的水珠已經把剛換上去的T恤又弄濕了一片。

關躍皺着眉沒動,她繼續伸着手,沒有收回去的意思。

關躍只好接了過來:“背過去。”

這句話像是有魔力,讓言蕭一瞬間想起了很多香艷旖旎的鏡頭,她轉過身去,心猿意馬,連原先的心煩都被壓下去了。

寬大的T恤衫做工粗糙,領口太敞,一截纖秀的脖頸無遮無攔,甚至還半露了肩頭。

關躍抽了幾張紙給她擦上去,她的後頸動了一下,像是敏感,泛起微微的紅。

“輕點,有點癢。”連語調都變得曖昧起來,在適當的時機和適當的場景,這都是勾人的利器。

身後關躍的力度放輕了一點,拇指順帶着摩挲過她的皮膚,只剩下輕微的聲響和呼吸聲。

然後她聽見他的聲音:“好了。”

轉過身去,關躍已經放下面紙,又點了支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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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地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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