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16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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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沒有,我看見他繞道走。”蘇又存思緒活絡,“惹不起,躲得起。”
聽弟弟這樣講,又生安心許多,一門心思投入到拍戲中。
《飛狐》整部劇長達五十多集,為加快拍攝進程,劇組採用分場景、分片段拍攝方式,進行集中拍攝。
又生戲份不算多,僅在前十集和最後兩集,前十集場景多在葉氏影城取景,唯有最後要去摩星嶺懸崖拍攝。
以往又生對演員了解不多,進入這行以後,才體會到其中艱辛。
在劇組中她是新人,不僅要和工作人員處好關係,還要琢磨如何演好,不拖累拍戲進程。長時間下來,又生難免分.身乏力,忽略了弟弟。
這天又生拍戲回來,已經快凌晨,和往常一樣推開弟弟房門,卻不見人蹤,又生嚇一身冷汗,忙打電話給九叔賭檔,拜託四九仔去診所看看蘇又存在不在家。
四九仔不耽擱,很快給又生回電,講不在。
聽出又生話中慌張,四九仔忙道,“別急,給飛哥打電話,油尖旺一帶我們地盤,只要不出九龍,都能找到。”
又生轉給阿飛電話。
“叼他老母,哪個敢動存仔,讓我找到,扔軋紙機絞碎了做貓糧!”阿飛怒氣沖沖,喊手下小弟放話出去。
又生坐立難安等消息,心思百轉間,驀地想到一個最可疑的人——葉思危。如果葉思危真的不正常,弟弟又被他帶走...
又生不敢多想,慌忙電召出租去淺水灣。
......
今日老船王七十大壽,葉令康代表葉家去恭賀,很晚才回,平治房車還未進大門,便停了下來。
葉令康睜開眼,問司機,“前面有車?”
葉家大宅並未建在山道口,而是從淺水灣山道延出一截小道,藉此避開反弓煞。
司機頭伸窗外仔細看,“大少,前面停一輛出租,阿輝似與人起爭執。”
葉令康先下車,準備步行進宅,確如司機所言,家中保鏢門口攔下一女人。
“大少。”保鏢先看到葉令康,忙道,“這位身份不明的小姐要找小少爺,小少爺早已睡下,她不信,一定要進去看。”
借門口路燈,葉令康認出又生,不動聲色道,“蘇小姐,我是思危父親,有事與我講。”
年屆而立之年的男人,早已退卻青澀,氣勢迫人,一雙眼格外銳利,看又生時帶三分審度,似在思考她找葉思危的緣由。
“我弟弟沒回家,他和葉思危同班,葉生應該清楚,我們家長會上見過。”又生不懼他氣勢,抬頭迎視。
“所以,你弟弟丟了,來找思危?”好似聽到什麼笑話一般,葉令康嗤笑一聲,“照你這樣講,思危的同學丟了,全來找?把我葉家當什麼了?”
“O記登門查案尚且要出示搜查令,蘇小姐,你夜闖家宅,仔細有人請去警署喝咖啡。”
又生被他一陣搶白,到底涉世未深,心裏一慌,大腦短暫空白,竟不知如何回應。
葉令康看她一眼,不再理,扔下保鏢司機先進門。
又生情急,忙拉住他西裝衣袖,“葉生,事關葉思危名聲,我有話和你講。”
葉令康止步,回頭看她一眼。
妹妹仔臉漲紅,眼眸晶亮,抓他衣袖的手用了力,指節泛白,死死扯住不放,大有要和他糾纏不休的架勢。
“進來吧。”葉令康怠懶與人拉扯,抬抬胳膊,示意她放手。
又生鬆口氣,隨他進去。
葉家大宅是本埠盛名在外的石頭莊園,古堡式建築,雕花大門上薔薇花盤繞,主樓連副樓,另有車房犬舍,環顧四周,隨處可見常青藤包繞,恍若堡壘。
穿過花池,便是主樓偏廳,葉令康解下啵呔,靠坐沙發上,向又生隨意做個手勢,“坐下講。”
又生坐他對面,思慮片刻,委婉開口,“葉生,你有沒有注意到葉思危舉止異於常人?”
葉令康原本靠在沙發上,聽又生這樣講,他直了身體,臉色隨之而沉,“什麼意思。”
私心裏,又生並不想將葉思危劃為異類,但她弟弟無辜,如果不講,任由葉思危騷擾,她弟弟心理上會受到傷害。
“葉生,你兒子同性戀,他戀我弟弟。”又生道,“我弟弟一直未回家,我有足夠理由懷疑他被你兒子帶走...”
又生覺得她再講下去,對面人可能要發火,他臉色極難看,想來是不知情。
不過很快被他掩去,葉令康復靠在沙發上,想點煙,卻沒找到打火機,只得將煙盒狠扔在茶几上。
兩人皆未講話,又生在等。
良久,葉令康才喊馬姐,“阿香,上去看少爺在不在。”
阿香是葉家老僕,廣府順德女子,早年自梳進葉家,先帶大葉令康,后照顧葉思危,她心疼葉思危沒阿爸阿媽,對他極溺愛,加之葉令康在教育葉思危上,慣來缺乏耐心,非打即罵,是以阿香時常幫葉思危掩護,一起欺瞞家主。
小少爺放學帶同學回來,阿香心知肚明,眼下見人家找上門,不免心虛,腳步躑躅。
葉令康看出端倪,索性自己上樓,又生忙起身,緊隨其後。
自古慈母多敗兒,葉令康想不通哪裏做錯,竟把兒子教成這樣。
心裏有火,又深覺丟臉,並無多少耐心敲門,葉令康直接抬腳踹門板。
砰一聲巨響,嚇得葉思危一個激靈,手中浴巾掉落,頂一頭濕漉漉頭髮,下意識後退兩步,緊貼在浴室門框上。
“老豆,這、這麼晚,找我有事?”待看到葉令康身後的又生,葉思危警鈴大作,下意識先朝大床看去。
葉令康順視線看去,四柱大床上蠶絲被鼓起一團,雖然背對門,也能看出是個細路仔。
“葉思危。”葉令康咬牙,面上青筋驟起。
葉思危立刻抱頭,蹲縮在牆角。
又生不管這對父子,她只擔心弟弟,三步並作兩步到床前,急拍蘇又存,“存仔?”
蘇又存睡得極沉,毫無反應。
又生喊幾聲無果,氣得臉漲紅,“你對存仔做了什麼!”
葉思危心虛,不復往日趾高氣揚,“沒、沒做什麼,請他來家裏玩而已...”
話講一半,對上葉令康視線,他低頭,視線落在腳下地毯上,低低道,“真是請他來玩。”
葉令康一言不發,去起居室電召家庭醫生。
家庭醫生很快過來,又生略有詫異,積在心中的怒火因葉令康此舉也消了一半,配合家庭醫生解開弟弟衣扣,等待檢查結果。
“不要擔心,細路仔無大礙,睡一覺自然會醒。”當著又生面,家庭醫生沒講太多。
私下對葉令康時,又是另一番說辭,“葉總,危仔該好好管教了,少讓他接觸別有用心的人。”
......
又生為弟弟穿衣時,葉令康踱步進來,在單人沙發里坐下,悶聲抽片刻煙才道,“蘇小姐,思危我會管教,我問過,他沒對細路仔做什麼,我會給補償,另外讓思危道歉...”
又生豎耳聽着,並不認為世上有這樣好的事。
果不然,他有所求,“思危和細路仔差不多大,缺乏管教,難免做出些常人難理解的舉動。出了葉家大門,希望蘇小姐和細路仔講話謹慎,如果我聽到任何風聲,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又生惱怒,不客氣道,“葉生,我也希望你管好兒子,再來打擾我弟弟,我不敢保證會不會對外亂講。”
葉令康審視她片刻,點頭道,“不錯。”
又生不明他話中意思,只將弟弟扶起,“麻煩葉生讓司機送我們回。”
吳文宗招呼又生在紅木椅上坐下,遞給她一張報名表,“先填上。”
又生接過細看,是家庭住址,學歷年齡這類基本信息。
快速填上之後,又生轉手給他。
“妹妹仔家住九龍城寨?”吳文宗一手摸下巴,饒有興味打量又生。
這種輕微帶鄙夷的眼神,又生經歷過無數次,幼時外婆送她去城寨外的公立學校上學,校務處的密斯們也是用這種眼神打量她。
她不覺挺直肩背,迎上對方審度的目光。
好在吳文宗並未多言,正色道,“進培訓團,表演要合格,英文也要達標。”
停頓片刻,他又道,“在香港,不懂英文的人,就是文盲,葉氏不需要這樣的員工。”
與幾日前的和善大相逕庭,談及正事時,吳文宗一板一眼,和那些利益至上的資本家無異。
又生當即用英文和吳文宗交談。
真光書院雖比不得嘉諾撒聖心、聖士提反這類全英式學校,但也是半英式教育,加之又生八歲前生活在比較複雜的家庭中,英文對她來講反倒不難。
她講一口流利的牛津腔,讓吳文宗頗感詫異。
吳文宗早年從大陸過來,彼時他不懂英文,空有才華,卻四處碰壁。當時年輕氣盛,只一味不屑港地市民已被番鬼同化,辦正事竟要講英文。
卻未想到當年他不屑的,如今變成他要求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