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相遇
鄭易跟顧老爺子和顧家的人說話,我默默的站在他身後聽着。
休息室里女人們多,不用張望都能感受到四周看過來的目光,如芒在背簡直就是我此刻的真情實感,弄得我實在是有點怯場,完全做不到電視裏一樣,微抬着下巴傲嬌的俯視一圈在場的人們。
好在他們也就寒暄了幾句,見過老人後鄭易準備帶我去認識外面的有錢人們。
只是剛出休息室,就被人叫住了。是那天吃飯尾聲時來的那個、跟鄭易似乎有點微妙關係的許諾,她穿了一件裸色的刺繡禮服,襯得氣質出眾,身材性感。
她叫的是鄭易,我識相的站在一邊,等着她過來跟鄭易說完話。
沒想到她三兩步走過來,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冷聲問:“你是誰?”
又來一次,上回在那家飯店,她也問過我這個問題,這次她目光中有更多的防備和不喜,滿是敵意。
她這個態度,我其實不是很想理她,好歹我身家不菲,還是有權利選擇不回答這種不禮貌問題的,也不怕她是不是要為難我,但是考慮到她和鄭易的關係還是個謎,只好心平氣和的解釋說:“我是鄭易的客戶。”
許諾盯着我的眼神有點恍然,還有點驚訝,我覺得她想起我是誰了,並且想到了我之前裹着羽絨服的形象。
往事不堪回首。
“上次鄭易帶你吃過飯。”她篤定的說,表情更加難堪,扭頭看向鄭易的時候稍微舒展了一些,聲音里也是委屈多過憤怒,“吃飯帶着女客戶,顧爺爺過壽也帶着她,鄭易,你跟她到底什麼關係?”
鄭易蹙了下眉,有些不耐煩,“剛才我說過了,你沒聽見么。”
許諾哽了一下,說:“但是顧爺爺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說她是你女朋友,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我心想,壞了,影響人家男女朋友關係了。
鄭易淡聲說:“你想多了。”
雖然不能讓人完全受用,但也算是一個解釋。
許諾跟我觀點應該一致,她半嘟着嘴瞪了鄭易一眼,說:“你帶着客戶出來,把我這個女朋友晾在一邊,我當然會多想啊!”
鄭易垂眸看着她,“你誤會了,我是說,她是不是我女朋友,跟你都沒有關係,更談不上打誰的臉,你想多了。”
看來我也想多了,他倆並沒有關係。
“你……”許諾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連話都要說不出來,“鄭易!前段時間當著你爸爸的面,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她聲音往上揚了不止兩度,鄭易皺着眉看了一眼不遠處聊天的人,沉聲說:“這裏不是說這些的地方,這件事改天再說,我還有事。”
他抬腳要走,許諾擋在他前面,不許他走。
“有什麼事?跟你的女客戶去雙宿雙飛嗎?”許諾繃著臉嘲諷,她咬着牙說,“我們的事不能改天說,今天就要說清楚,我爸媽和你爸媽給我們定下的事,怎麼到你這裏就什麼都不是了?”
鄭易也一臉冷淡,“讓開。”
“鄭易!”許諾急了。
周圍都是人,鄭易看來也不想丟人,他瞅了瞅我,說了句:“一會兒我來找你。”
然後就黑着臉,帶許諾走了。
我站在原地,十分茫然,聽許諾這意思,是雙方父母指婚了?現在還有這個?果然是複雜的上流社會。
正出神間,有人從背後叫我,聲音輕柔又和藹,“周小姐。”
我扭頭,就看見兩個保養得宜的中年女人。其實年紀應該不小了,但是她們皮膚狀態良好,尤其是站在我面前的這個女人,盤起的頭髮精緻優雅,脖間的珍珠項鏈閃閃發光,一襲水色真絲裙將身段襯托的玲瓏有致,放佛她一直都是這樣,不曾老過。
這個女人溫柔的笑着說:“剛才周俊說認識你,說你姓周。”
我點了點頭,“我叫周呦呦,呦呦鹿鳴,食野之苹的呦呦。”
“我知道,跟那個獲諾貝爾獎的屠呦呦是一個名字。”她對此不是很在意,說:“我是許諾的媽媽,剛剛看到你們在說話,想來你們應該認識。”
我點頭,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她要說什麼。
她和顏悅色的說:“剛才聽鄭易說周小姐出身書香門第,是本市人嗎?以前倒是沒見過。”
我說:“我是G市人,來H市讀大學后沒有回去。”
她瞭然的點點頭,微笑着說:“周小姐一個人在H市過得不容易吧,做什麼工作的?”
“以前做外貿,現在做點小投資。”
她若有所思的說:“所以,是因為工作跟鄭易認識的?”
她身後的那個女人出聲說:“鄭易那公司,一般人沒點錢可沒資格投,周小姐年紀輕輕的倒挺能賺錢。”這個女人穿着一件絲絨的紫紅色旗袍,顯得格外的年輕。
她這話聽起來好像是在恭維,語氣卻放佛我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是鄭易的媽媽。”許諾的媽媽介紹說。
我忍不住多看了鄭易媽媽一眼,沒想到鄭易年紀不小,居然有個這麼年輕的媽。
“鄭易這孩子事業心特別重,連顧老的生日會都帶着周小姐來,”許諾媽媽開玩笑似的說,“諾諾聽到你是鄭易的女朋友嚇了一跳,方才跟你說話,沒有什麼不禮貌的舉止吧?”
合著剛才許諾攔住我們,她們是看見了?
我說:“沒有。”
許諾媽媽溫聲說:“周小姐你不要見怪啊,諾諾跟鄭易畢竟要訂婚了,看到別的女人跟着鄭易,難免會不高興。”
跟着鄭易……她措辭讓人聽着其實不太舒服,但好歹面上一直溫溫柔柔的,旁邊鄭易的媽媽卻聽的輕哼了一聲,“據我所知,鄭易不可能跟一些小客戶有什麼來往,周小姐雖然年輕有為,但是總纏着要訂婚的人,不怕被周圍人笑話嗎?”
我挺直背說:“我確實是鄭易的客戶,今天過來是拜訪顧老,結交一些業內的朋友,沒什麼可被笑話的。”
鄭易媽媽的臉色就有些難看。
許諾的媽媽笑容淡淡的,說:“周小姐心裏有數就行,諾諾和鄭易兩個人青梅竹馬,二十多年的感情,也不是外人隨隨便便就能影響的,周小姐既然也是懂規矩的人家出身,應該明白我們做長輩的擔心。”
我沒有說話。
許諾媽媽看了我片刻,又說:“我們也沒有別的意思,周小姐既然想結交這個圈子裏朋友,可以隨時找我,女人之間交流,總比跟他們這些什麼都不懂的毛小子強,周小姐這麼漂亮,不愁以後嫁不到金龜婿。”
我順着她的意思,微微笑了下,“阿姨您說的對。”
許諾媽媽也意味深長地笑,彷彿放心了許多,點點說:“那周小姐好好玩。”
隨即便和鄭易的媽媽挽着手揚長而去。
所以說,有錢還是好的。
至少許諾的媽媽雖然心裏很生氣,但全程還是對我保持了微笑。畢竟我是鄭易的客戶,資產少則幾千萬,多則無數,背景如何,只要她們不知道,就會客氣幾分。
只是鄭易看起來素質挺高,媽媽卻是個喜歡戴有色眼鏡的人。一個年輕無名的女人有很多錢怎麼了?沒見過像我一樣運氣好的人嗎?按照我的運勢,就算是拿個直鉤垂釣,金龜婿都會爭先恐後的上鉤,需要到這裏來費盡心思勾搭嗎?
可見她們生活的環境還是太單純,太天真,見識太少,也許她們在跟我說話之前就已經想好了我的設定——一個有點小錢的,想嫁入豪門的鑽營姑娘。
鄭易回來,叫了我一聲:“愣什麼神呢?”
他面色如常,本來我還等他回來八卦一下他和許諾的進展,這會兒反而覺得意興闌珊。
“我剛才看到轉角那裏擺了很多吃的。”
鄭易眯起了雙眼,“你是來蹭吃的還是干正事的?”
“當然是辦正事的!”我連忙肯定他今晚帶我來的重要性,“……但是沒有力氣,怎麼幹活呢?”我摸了摸肚子向他示意,“你見過這種平坦到開始凹陷的的小腹嗎?我很擔心一會兒昏倒在人堆里。”
鄭易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十分鐘,吃完趕緊給我過來。”
我立刻並着兩根手指在額間比了一下,以體現我心的一片赤誠,“yes,sir!”
*
秦姝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吃水果還是甜點的糾結中度過了十分鐘。
她碰了我一下,“想什麼呢這麼出神?”
我走神的時候這麼明顯嗎?誰都能看出來……
“我的選擇恐懼症犯了……”做人要乾脆,我選了兩個馬卡龍吃。
秦姝哼笑了一聲,說:“剛才我的尷尬症犯了。”
“怎麼了?”
“那個容崢,正沒皮沒臉的要我微信號,齊非就一臉討好的來了。”秦姝說,“都怪你周小呦,出餿主意約在這裏見面……我說著話你也走神?”
我一個馬卡龍還沒吃完,被她一胳膊肘懟了一下,差點把嘴裏的渣嗆到氣管里去,我猛咳了幾聲,擺手示意:“你接著說。”
秦姝反而抱着胳膊不說了,她半眯着眼睛,眼神犀利又探究:“我難得主動跟你八卦,你居然能冷靜的吃下東西去,事出反常必有妖,到底怎麼了?”
“這你也能看出來。”我把剩下的馬卡龍放到碟子了,深深地嘆了口氣,“我可能見到我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