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八卦

10.八卦

能在有生之年見到秦姝張大嘴,一副難以置信的凌亂表情,我這個八卦也算是講的很值了。

我這二十多年裏,雖說生活不算貧窮坎坷,但是也沒有多幸福。從小到大缺媽,20歲以後缺爸,沒有媽的孩子像根草,沒有爸的孩子連草都不如。

記得小時候我還愚蠢,智商沒有發育完全,幼兒園搞母女親子活動,老師交代只能讓媽媽參加。我爸那會兒還只是個講師,特意跟學校請了假準備跟我去參加活動。那天早上我死活不同意出門,一定要讓他變出個媽媽來,我爸攤着手一臉無奈的說他不會變,我就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讓他去給我買一個,同時很氣憤的質問他,為什麼別人都有媽媽,就我沒有,是不是太窮買不起,我不管,一定要給我買一個回來。

我爸後來被我哭的沒辦法,拿出幾張照片來,指着上面的女人說我是有媽媽的,這個就是我的媽媽。照片上一男一女並排坐着,男的能認出是我爸,女的十分漂亮,表情矜持端莊。

我說媽媽在哪兒呢,我爸出神片刻,說她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了。

我立馬就着沒幹的眼淚繼續嗷嗷大哭,說把她叫回來,把她叫回來跟我參加活動。

最後我爸使出殺手鐧,沒有帶我參加幼兒園的活動,而是去遊樂場玩了一天,我才作罷,不再哭着喊媽。

那時候我一邊吃雪糕一邊玩,我爸在旁邊開導我,說世界上有的孩子身邊就是只有爸爸或者媽媽,我需要接受這種生活方式。世上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不管缺少誰,我們都可以正常的生活。

他說,有一天爸爸也會不能陪在你身邊,那個時候,你不要覺得上天對你不公平,也不要因此而不開心,因為你還是你,一個人也可以愉快的走向生命的終點。

他嘮嘮叨叨的說了好多,我不是都能聽懂,也其實不是很在意,心裏想的是,只要不讓我傷心就行,有了遊樂場和雪糕,沒有媽媽,不參加幼兒園活動,也是沒什麼關係的。

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妥妥的熊孩子,不能體諒別人的心情,不知道我爸一片淡然背後的隱忍。

我跟秦姝說:“我媽的夢想特別簡單,就是想變得有錢,嫁個有錢人。”

這其實就是個普通夢想,世上有這個想法的人多到數不清,無可指摘,沒什麼好說的。

夢想無罪,有罪的是人。

其實也沒有罪,至少在夏女士身上,沒人能說她有罪,連法律都不能。她嫁給我爸的時候,還不滿20歲,倆人一直沒有領結婚證,後來生下我不久,便消失無蹤。

換個城市,依舊是未婚少女一枚,年輕漂亮,瀟洒張揚,我和我爸,不過是一段她塵封的往事而已,不提也罷。

“你確定她是你媽媽?”秦姝沉吟着說。

我點點頭,“有錢保養的就是好,和我看了那麼多年的照片相去無幾,跟吃了人蔘果似的。”

秦姝掃了一眼談笑風生的人們,好像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了,“知道你家裏可能有些不一樣,沒想到……”

“這麼的凄慘。”我點點頭,替她把話補全。

秦姝美眸一瞪,伸手推了我一把,“少給自己臉上貼金,擁有60億的你根本配不上凄慘倆字,這倆字是屬於我們窮人的。”

我把剩下的半個馬卡龍放進嘴裏,甜香四溢,忍不住感嘆:“確實,我現在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有多慘了,以前還想着假如參加個什麼節目,可以聲淚俱下的講講自己悲慘的人生,搏一把同情,現在一張嘴,估計就要被人打。”

我讓鄭易帶我多結交些有錢人,百分之二十的目的是想領略下這個圈子究竟有什麼可吸引人的地方,剩下的百分之八十,是想打聽下我那個追求夢想的親媽如今是什麼現狀。

本來預備了充足的資金踏上一場“尋親之旅”,沒想到這才剛邁出第一步,就喜相逢了。

頓時有種不可言說的失落。

秦姝吃了顆紅提,說:“你準備跟她相認?”

我茫然的看着她,“你這個問題,問題的很有水平……”

但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的設想里,首先是武裝自己,成為一個左右逢源的交際小能手,然後再向結交的圈中朋友們慢慢打聽誰知道一位姓夏的女士。雖說剛才來赴宴的時候我也想過會不會遇到她,為此還緊張的有點怯場,但內心是覺得不可能這麼巧的,我早就做好了打持久戰的心理建設,畢竟想在偌大的H市找人簡直跟大海撈針一樣,所以根本還沒有計劃到“母女相見”這個環節時該怎麼應對。

打臉來的太快,現實永遠這麼讓人措手不及。

“一看你這懵逼樣就知道問了也白問。”秦姝嘆了口氣,“你好好想想吧,她如願嫁了有錢人,現在有婚姻有女兒,未必會跟你相認。”

我幽幽的說:“道理是這樣,再說我也未必想找她追尋什麼失去多年的母愛,只是你這話怎麼這麼讓人不愛聽呢?”

秦姝噙着笑說:“心裏酸吧?人的虛榮心就是這樣,自己想不想要是一回事,別人給不給是另外一回事。”

我張了張嘴,發現居然無法反駁。

秦姝目光揶揄,抬抬下巴示意說:“IC的總裁來找你了。”

我側頭看過去,正對上鄭易的冷若寒霜的臉,拉的老長,好像所有人都欠他一筆投資款,不禁感到痛心疾首,“早知道這麼快就能遇到我那個媽,就不找他幫忙了,也許收益率還能高一個點。”

秦姝給我拋了個媚眼,又風情又色|情,“這樣你也不虧,上了他,你就有了個會賺錢的男朋友,收益率能高不止10個點。”

我面無表情的說:“……上了他頂多是個炮|友好嗎?”

秦姝抖出個明艷的笑來:“那就多上幾次。”

我:“……”

鄭易走過來,氣質翩然頗有涵養的對秦姝點了點頭,秦姝拋給我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轉身走了。

她前腳一走,鄭易的臉唰就黑了,速度快的堪比川劇變臉,“周呦呦你是豬嗎?吃了二十分鐘,我費勁的帶你買衣服化妝,是為了讓你來蹭吃蹭喝的?”

天地良心,我就吃了一個馬卡龍,喝了幾口起泡酒,然而剛要張嘴解釋,一個氣嗝湧上來……我迅速抬手捂住了嘴。

鄭易:“……”

這下百口莫辯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我低頭檢討說:“是我不對,我辜負了鄭總對我的信任,請鄭總再給我一次機會!”

鄭易咬牙切齒:“你……”

“嗯!我不對!”我沖他肯定的點頭。

鄭易:“……”

半晌,他才調整好表情,轉身走人之前叫我:“還不過來!”

*

鄭易今天其實很負責任,所有過來聊天的人他都來者不拒,並且會詳細的給我介紹對方的背景,然後給我們彼此做介紹。

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在幾步遠叫了鄭易一聲。他身高一般,橫向發展的勢頭很猛,尤其是那個肚子。腦門光亮,頭頂毛髮稀疏,正面臨著地方支援中央的尷尬處境。整個人的形象基本就是倆字——油膩。

他身邊攬着的那個女人倒是很高挑漂亮,除了妝有些濃。

鄭易側頭在我耳邊低聲說:“劉文遠,H市的慈善會會長,跟你一樣是個暴發戶,手裏有幾家工廠的股權,身邊的女人是他背着老婆養的,他老婆有點背景,劉文遠只敢背着她偷吃,你說話注意點,別理那女人就行了。”

他聲音清晰,我其實聽清了他說的每一個字,但是連起來是什麼意思我沒有太注意,因為我看到不遠處,我那個媽一邊跟別人談笑着,一邊漫不經心的往我這邊掃了一眼。

我轉開眼跟過來的劉文遠微笑,鄭易正在給我們兩個做介紹:“呦呦,這位是市慈善會的劉會長,做過很多慈善項目,為市裡做出了非常傑出的貢獻。劉會長,這是周小姐,我的客戶,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做一些投資生意。”

我順着鄭易的馬屁伸手,說:“原來是劉會長,久仰久仰。”

“哪裏哪裏。”劉文遠笑得肚子都在顫,伸手大力握住我的,“周小姐真是天香國色,冰肌玉骨。”

我:“……”聽起來怎麼這麼尷尬?成語是好成語,但是人不正經。

他一邊說話,汗濕的手握着我的手卻是一點都沒有鬆開。我看他身邊的女人嘴角往下拉了一截,趁機甩開他伸手示意,“這位是您夫人?真是漂亮!”

劉文遠一隻手還搭在那女人腰上,臉上的笑登時有點僵硬,兩隻手都規矩的收了回去,咳了一聲乾笑着說:“不,這位是我秘書,一起來給顧老爺子賀壽的。”

那女人沖我們嫵媚的笑了笑。

鄭易一手端着杯香檳,另一隻垂着的手突然碰了碰我的,並且狠狠掐了我小手指一下,然後含着笑說:“劉會長心繫工作,帶着秘書隨時彙報工作理所應當,呦呦你得學着點,多操心自己的工作。”

劉文遠立刻打着哈哈說鄭總說的是,臉上卻露出了不太愉快的神色,說了兩句便帶人走了。

鄭易立刻扭頭教育我,“你把香檳喝腦子裏去了?我剛才說的你沒聽見?就你這情商,還想成為社交名媛?”

我試圖辯解說:“他拉着我手不放……”

“所以你就揭他的短?”鄭易挑着眉點頭,“厲害啊周呦呦,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我是肯定想不出來的。”

“……”我說:“他自己那不是想出了一個很好的借口?要是害怕別人問,幹什麼還要帶出來?”

鄭易冷笑,“女人是不是水做的我不知道,反正你的腦子肯定是水做的。他帶出來可以明目張胆的說是自己的秘書,你要是問兩句也就罷了,還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不是打他老婆的臉?回頭傳到他老婆耳朵里,劉文遠指不定被收拾成什麼樣,你是想讓他恨死你?”

掙扎着回了鄭易兩句,我也有點說不下去了,我心裏清楚,剛剛他叮囑我的話,其實是我沒有聽進去,一個走神的功夫,就說錯話了。

我喪氣的低頭承認說:“你說的很對,我剛才腦袋確實進水了。”

鄭易頓了一下,沉聲說:“怎麼了,有話就說,心不在焉的,丟錢了?”

“沒有。”我抬頭看見他微皺的眉頭,想了想說,“本來以為你們這圈子裏都是高素質、高涵養的名門之後,沒想到還有挺多劉會長這樣的人。”

“所以呢,失望了?”鄭易哼了一聲,“哪有純粹的圈子,你倒是說說自己是什麼名門之後,不也進來了?真以為是演電視呢?”

我說:“那也差太多了……見了好幾個挺着肚子的中年大叔,就沒遇到個談吐不俗,貴氣逼人的真正名門……”

然而我話還沒說完,一個人影晃了過來,聲音帶着絲笑意:“你們兩個聊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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