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伍
〈五〉
他們這邊的動靜終於吵醒了那邊的兩位,程祺趴在床沿懶懶地問:“誰受害者啊?”
陸徐之也爬了起來,打完哈欠就問:“花花,你……”
花鈺:“我沒有!”
陸徐之話沒說完:“你……”
花鈺:“我不是!”
陸徐之:“……”
陳少奕縮在床腳嚶嚶嚶:“花花對不起。”
花鈺努力平息着一腔不知道是什麼情緒的情緒,他覺得自己不該上火,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上火。按理說都是男人早上升個旗沒什麼,司空見慣嘛對不對。
但是見過別人升旗和被人頂着屁股升旗是完全不一樣的,是個男的都受不了。
再結合著那個夢來想,怎麼想都不對勁。好好的一個夢,最後怎麼就成那樣了,多讓人幻滅啊。
他再抬眼去看陳少奕的時候,陳少奕羞澀地把臉埋進兩腿之間,跟個小媳婦兒似的:“我會負責的。”
花鈺一臉驚恐:“你負責什麼你就負責?”
陳少奕糾結了一下,小心翼翼道:“那,那要不你負責?”
程祺在旁邊起鬨了:“哦喲哦喲喲喲不得了不得了……”
陸徐之一副家長面孔:“花花,我們家陳陳可就交給你了。”
“我們什麼都沒有就是這小子早上精力旺盛所以我被嚇到了——”花鈺急着解釋,然後被程祺來了一個重擊。
“你這麼著急幹嘛?”程祺笑着說,“一般開兩句玩笑就過去了嘛,你怎麼gay里gay氣的。”
“我——”花鈺無言以對。
gay里gay氣???到底誰gay里gay氣???
絕望的花鈺仰頭望着腦袋頂上的床板,伸手抹了一把臉:“老天啊——”
饒了他吧。
一號是正式報到的日子,入學大軍浩浩蕩蕩地進了校門,每個帳篷底下都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
陸徐之早早地就帶他們仨過去報到註冊了,代價就是學長學姐熱情地挽留他們幹活兒。
花鈺很想回去補覺,但是看程祺他們都不走,他也就不好意思走,無奈地站在桌子前邊兒看手裏的花名冊。
十點往後人就越來越多,幾個人就手忙腳亂地運作了一個上午。唯一讓花鈺感到欣慰的是商學院女孩子比較多,好看的小姐姐也不少,好歹能一飽眼福。
快到中午的時候人少了大半,大概是太陽大了起來,大家也不願意冒着烈日跑來跑去。
這一閑下來其他的心思就活絡了,好幾個女孩子朝花鈺要了聯繫方式,其中一個大膽的女孩兒直接和花鈺說:“你長得真好看。”
這話讓陳少奕聽見了,他心裏就很不舒服,探過身子來把花鈺擋在身後,問道:“你怎麼不誇我好看?”
“你也好看。”女孩兒笑了,“但是你看起來像gay。”
圍着她的那幾個女生都笑成了一團,花鈺也跟着笑了笑。
一直到女孩兒走了陳少奕還是打不起精神來,他癟着嘴整理着桌上的流程表。
“怎麼?”花鈺看他這樣就問,“別人不誇你你不高興,誇了你還不高興?”
“你把你手機號給她了。”陳少奕氣鼓鼓的,“你都沒給我。”
“那你又沒問。”花鈺攤手。
陳少奕“哼”了一聲,扭着頭走到程祺旁邊,把程祺往花鈺這邊推,然後又看了花鈺一眼,見花鈺還在看着他,又撇過臉去。
花鈺:“……”
嘿,這小娘炮。
吃完中飯他問陸徐之,“學長,咱們商院辦公室往哪兒走啊?我想去找找我們輔導員。”
“讓程祺帶你去吧,他來得早對學校也熟悉。”陸徐之說,“你找他幹嘛呀?”
“啊,沒什麼。”他不好意思說自己想換宿舍,撓了撓頭髮就找程祺去了。
程祺說:“行唄,走啊。”
“沒事你告訴我怎麼走就行。”花鈺說,“我自己過去。”
“哦……”正好程祺下午還有個聚會,也就不搶着要帶他,“出了這個廣場,從第二個出口往西走,順着學子大道再往南走個一兩百米的,那兒是逸夫樓,逸夫樓前邊兒一個雕像,你繞過雕像再接着往西邊走……”
“等等等等!”花鈺及時打斷他,“我南方人。”
“啊,南方人怎麼了?”
“我從來不認東南西北!”花鈺說,“你就不能說往左往右嗎?”
旁邊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拉住他,“我帶你去。”
是陳少奕。
“我自己去就行。”花鈺想掙扎,但是死娘炮力氣太他媽大了,他掙了兩下就放棄,“行行行我跟你去,你先放開我成嗎?”
陳少奕回頭瞅了他一眼,果然鬆了手,拿出一把遮陽傘撐開,然後抬手在耳朵邊上扇了扇風。
花鈺默默地抬頭看着傘邊垂下來的亮粉色系帶,想問你一個大老爺們能不能別總用騷粉色,又記起來昨晚陳少奕說的“不像以前一樣用奇怪的眼神看我”,張了一半的嘴合上了。
“你為什麼不說話?”陳少奕突然問。
“啊,說什麼。”花鈺說,“你不還生着我氣么?”
“我才沒生你氣。”陳少奕無視掉他們身邊投來的目光,小聲說,“我一直想告訴你你很好看的,但是被別人搶先了。”
花鈺:“……”
敢情為這個鬧彆扭,花鈺哭笑不得,他心裏難免有點高興,畢竟是誇他的話么。
“還有你的手機號碼。”陳少奕看着他,“給我。”
這個也還記着呢。“……哦。”
交換了聯繫方式,他們差不多快走到逸夫樓了,遠遠地能看見程祺說的那個雕像。
陳少奕看了他好幾眼,欲言又止的,別人都替他急的慌。
“怎麼了?”花鈺問。
“花花你……”陳少奕說了一半又停了,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然後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沒事。”
花鈺覺得他是猜到自己找輔導員想幹什麼了,心裏騰地湧上來一陣莫名的愧疚。
真奇怪,他愧疚個什麼鬼。
陳少奕沒有挑明,他也就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繼續悠然地走着。
娘炮其實內心還挺敏感的,他想。
輔導員的辦公室就在一樓,他趁着陳少奕在外面看學院的各種歷史,自己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請進。”女聲這麼說道。
花鈺打開門走了進去,感受到空調的涼爽不由得愜意地舒了口氣,搓了搓手臂問道:“請問劉老師在嗎?”
“我就是。”說話的是剛剛那個女聲,它的主人是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戴副眼鏡,看起來不太好相與,“你是一年級新生?”
“對。”花鈺硬着頭皮走到她辦公桌旁邊,“我想跟您說一下,能不能給我換個宿舍?”
“為什麼會想換宿舍?”輔導員問抬手推了推眼鏡。
“啊,就是那個,就是,”花鈺碰上年長的女人就容易犯慫,這是他兩個姐姐給他留下的後遺症,“我覺得我和舍友不太相處得來……”
“咱們學院今年擴招了人數,所以別的宿舍不會有空床位。”輔導員說,“如果你要換,除非是你自己和別的同學已經交流好了,他們願意和你換,然後再一起來找我。但是我很好奇,為什麼你剛和舍友認識多久,怎麼就知道相處不來呢?”
“我,我覺得應該不能……”
“你們啊……”輔導員嘆了口氣,“你現在已經是大學生了,怎麼學會處理人際交往,也是一門必修課。不要一遇到問題就去躲避,現在你覺得和他不好相處就要換寢室,以後工作了,你會因為覺得自己的工作搭檔不稱心就跟你上司要求換搭檔嗎?”
“……”
花鈺同學,再一次無話可說。
他悶悶地走出辦公室,一邊心裏覺得那個輔導員太難說話,一邊又覺得她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
陳少奕還在晃悠着看優秀職工的照片,半長的頭髮隨着動作在脖子旁邊蕩來蕩去。一米八幾的大個,動作卻萌得毫無違和感,花鈺覺得這也是一種才能了。
“走了。”花鈺說,“沒事了。”
“……哦。”陳少奕的表情算不上高興,他垂着腦袋跟在花鈺身後,一聲不吭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吃燒烤不行,你想吃什麼?”花鈺問。
“啊?”陳少奕不明所以,一臉迷茫。
“聚餐啊,我們宿舍不是要聚餐么?”花鈺翻了個白眼,“我們都不忌口,所以你想吃什麼?”
陳少奕的臉上慢慢由低落變成了不敢相信,又以可見的速度變成了難以抑制的興奮。
“花花!”他大聲喊。
“啊。”花鈺掏了掏耳朵,“不知道的以為你嗓子眼裏裝了擴音器呢。”
“花花花花!”陳少奕開心死了,從他身後摟住他。
“叫一次就行了,你煩不煩。”
“花花。”陳少奕完全不聽,整個人都黏在他身上,“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哦。”
“超喜歡的。”
“……”
“超——喜歡!”
“知道了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