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程喬一頓,回頭看他:“很餓啊。”
陸嘉洋懶洋洋的嗯了一聲,語氣里也是滿滿的疲憊。
程喬把張牙舞爪的心收起來,說道:“那吃吧,要吃什麼。”
程喬這句聽起來要請客吃飯的話,讓陸大爺譏諷一笑,他站在寒風裏吹了一口煙,沉默地看着周庄。
這時的中國,處在一個天真浪漫的年代,不論是北京還是上海,都像剛抽芽的花骨朵,嬌嫩欲滴可見一斑。
一個小鎮就能反應出一座城市的絢麗風光。
軟紅十丈,無處不是欣欣向榮,八街九陌遊客皆是絡繹不絕。
程喬想,從前在上海的衚衕里,或是北京的弄堂里,所有的小孩兒都穿一樣的衣服,吃一樣的東西,在同一個環境下一起長大。
哪兒有什麼貧富差距,哪兒有什麼愛恨情仇。
……
想太久,程喬凍得瑟瑟發抖,陸大爺終於發話了:“你丫就算了吧。”
程喬莫名的看着他。
陸嘉洋舔着牙,神情中的不可一世畢露,道:“丫頭片子,你個北京人帶上海人逛江南,你知道淮揚水路怎麼走么。”
“……”
“呵。”
陸嘉洋輕蔑的一笑,拎着程喬的小脖頸走:“來,陸大爺請你吃。”
最後找了一個酒樓吃飯。
酒樓依橋傍水,挨家挨戶都毗鄰而立。
老北京的明清建築,程喬見過許多,頭一次在水上的酒樓里吃飯,她好奇的四處張望,東摸摸西碰碰。
直到飯菜送上來,陸老闆一胳膊把她拎起來,放在凳子上。
“坐好。”
“……哦”
程喬規矩地坐着,內心依舊動如脫兔。
陸嘉洋把一個盤子推到程喬面前:“來,動動手。”
這是甚?
程喬眼珠子一瞪。
這是什麼啊啊啊啊啊?!
程喬看盤子裏四仰八叉被綁起來的東西,抬頭和陸嘉洋瞪眼:“你讓我剝螃蟹!”
“明擺着。”
“呸,你這個剝削奴役人民的資本家,我要求社會主義男女平等共處,我不剝!”
陸嘉洋一雙刀眼飛過來:“剝不剝。”
“……”
程喬不能屈服在陸嘉洋的淫威之下,大聲吼道:“不——!”
大爺突然站起來,欺身到程喬跟前了……去你媽的社會主義男女平等共處,陸大爺這一站壓迫力不得了,她不能不屈服了。
程喬:“行行行,我剝我剝!”
陸嘉洋又坐下來了。
程喬問老闆娘要了一把剪刀,開始解剖大閘蟹。
她把螃蟹當成陸嘉洋,下去一刀,內心喊一聲:“呀呀呀,陸嘉洋你受死吧!”
咔嚓!剪一個腿。
“呀呀呀,陸嘉洋你再一次受死吧!”
再咔嚓!剪一個腦袋。
“呀呀呀……”
最後把十七八個“陸嘉洋”全部大卸八塊,程喬長呼一口氣。
超爽!
程喬爽夠了,完全不知道“受害人”在一邊十足十的欣賞了她屠宰螃蟹的全過程,那表情也是一個醉。
陸嘉洋呵呵冷笑:“又在罵我。”
“我沒有。”
“沒有?”
陸大爺挑眉的樣子,有點像螃蟹的那個嘴,陰測測盯着程喬看,彷彿十七八個被她屠宰的陸嘉洋活了過來。他們一個個都變成了螃蟹,每個都有八條腿,兩個大鉗子,咔嚓咔嚓,渾身散發陰氣,成群結隊索命來了。
程喬莫名其妙一頭冷汗。
她低下頭,小聲逞強:“我沒有。”
“呵。”
陸嘉洋又冷笑一聲,沒刨根究底抓着程喬不放,而找來了服務生,又點了滿滿一桌菜。
梅乾菜扣肉、紅燒肘子、油燜蹄髈……一樣來一份,老闆拿着單子快速記下來,笑得合不攏嘴。
放下菜單,陸嘉洋冷聲對程喬說:“快吃,不餓么。”
程喬:“餓餓餓餓餓餓餓……”
最後,各種肉魚蝦幾乎全被程喬掃蕩了。
大閘蟹雖是陸老闆要求剝的,但是全部落入了程喬的肚子裏。
每次她剝好了,陸嘉洋都沾了沾醬油,然後送進她嘴裏。
程喬抬頭問:“你不吃?”
你不吃讓我剝來幹嘛?!
陸嘉洋:“讓你試毒。”
程喬:“……”
等十幾隻螃蟹都吃完了,程喬回頭髮現,這試毒要試整一桌的?
你不是很餓嘛陸少爺!
可你究竟吃了啥?!
程喬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看陸嘉洋:“你不是很餓么。”
“還行。”
你剛才不是這樣說的!
程喬看着一桌狼藉:“可你現在沒東西吃了啊。”
陸嘉洋瞥她一眼:“怎麼沒有。”
哈?
接着程喬就看見陸嘉洋問老闆娘又點了幾樣菜,都是吳儂話,程喬沒聽懂,然後就看見老闆娘拿了一盤類似火燒子的東西來了。
這不就是燒餅么……加了些蔥油的燒餅。
好好的菜不吃,就吃大餅油條。
陸少爺你腦子有坑是么?
陸嘉洋一瞅程喬這表情,冷笑出來:“想什麼呢,快說。”
程喬是想直接說你腦子有坑,但她掙扎一番覺得太危險,咽着口水說:“我是想爺您長得帥、身條子挺拔,皮膚也頂呱呱,真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啊。”
換句話說,一堆低配,居然裝成那麼高端的結構,您這成長系統要飛起來啊。
相比之下,由高端食物養成豬一樣的程喬,就顯得很low了。
程喬摸着圓肚子,唉聲嘆氣。
陸嘉洋似乎看出來了,吃完后拍拍她,拎起來:“飯後運動才不會胖。”
程喬:“你也覺得我很胖?”
陸嘉洋頗有深意的摸摸她的圓下巴:“胖一點做着舒服。”
程喬打掉他的手:“做什麼?”
陸嘉洋掐腰,對她一笑:“真可愛。”
這人有毛病吧。
陸嘉洋說:“行了,我下午有空。”
程喬看他,不先找住地地方?
陸嘉洋拎起她的包,人往門口走:“帶你先去逛逛,減減肥。”
下午,他們逛了一圈古鎮,周庄不大,這一下午就逛完了。
和程喬印象里的江南差不多,有水有橋,有烏篷船,還有油紙傘,可惜沒來點濛濛細雨,這樣更有情調。
可她瞥了一眼旁邊的男人,
陸嘉洋此人走路很有腔調,下巴微抬,眼神從上而下,45°斜視你,別人看見他一身戾氣,都躲着走。
程喬很好奇,他是怎麼做到用這種角度看人的。
她想起初見陸嘉洋時,他冷眉冷眼,冰山一樣,眼神也漫不經心,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任何人往他面前一湊都彷彿被他飛眼刀子,目光里一股:“快滾”的意思。
程喬瞬間就沒什麼情調了。
跟這種男人一起,要什麼情調,還活着就不錯了。
他們參觀了明朝的巨賈,沈萬三的故居,然後逛了幾個景點,還有城隍廟。
北京也有城隍廟,不過沒南方那麼熱鬧,攤頭和零嘴的花樣都不一樣。
程喬看上一個手工店,專門做虎頭鞋和帽兒,裏面一雙雙鞋個頂個漂亮,做工精緻,程喬很喜歡。
可惜都是小尺碼,賣小孩的。
程喬買回去也不能穿,只能看着眼饞。
身後忽然一暖,印象里欠嗖嗖的聲音變得無比溫柔:“老闆,多少錢一個。”
程喬訝異地轉過頭。
陸嘉洋正低頭為她掏錢,面容中少了一份冷冽,多了一種說不出的柔和,因為他輕輕上揚的嘴角,那柔情里有一股絲絲入扣的愛意。
等等。
愛意?
程喬震在原地。
我是不是有什麼地方看錯了啊……
程喬看向他,心說陸少爺你原本的狂拽酷吊炸天呢?你的不可一世,宛如冰山一樣的氣質呢!
全被狗吃了?
一排問好驚嘆號在她的腦子裏,最後程喬總結:“在冷峻和溫柔之間自由切換,陸少爺的身體系統逆天的可以啊。”
老闆似乎認識陸嘉洋,先和他敘舊一番,然後好奇的看了看程喬,笑了:“你要買這鞋啊。”
陸嘉洋懶懶的嗯了一聲,一如既往。
老闆說:“現在都漲價啦,三十五一雙鞋,二十一頂帽。”
陸嘉洋說:“沒關係,各拿一份。”
“好唉!”
老闆笑着給他包起來,遞給他的時候,順道對程喬說了一聲恭喜。
程晚一臉茫然……何來之喜啊?
陸嘉洋付了錢,小指勾着膠袋,他把虎頭帽拿出來,放在程喬頭上,笑了笑:“真可愛。”
這是他今天說的第二次真可愛。
可程喬真不知道可愛在哪裏……
她還在琢磨剛才那個老闆對她意味深長的一笑,和那一句恭喜,這個討厭的人就給她帶小帽子,故意嘲笑她。
討厭死了!
程喬一把抓下虎頭帽,瞪着陸嘉洋。
大概是她的表情成功取悅了陸少爺,後者哈哈一笑,小指頭在程喬面前勾了勾。
“你的。”
“……”程喬看着他修長的小手指,紋絲不動。
“快拿啊。”
再不回應少爺要生氣了,程喬馬上勾下來。
她剛把膠袋拎手裏,就發現不對了。
那小指頭還在……
還順勢就勾住了她的手指,一千股熱流在她指尖密密匝匝流竄,一瞬間竄進她四肢和心頭。
程喬砰砰心跳。
跳的好快啊尼瑪!程喬耳根火辣辣的,你幹嘛勾我手啊臭流氓!!!
程喬怒的抬頭看陸嘉洋,想抽回自己的小手指。
可身邊的人明顯不給她這個機會,不以為意地勾着她,像勾小孩兒一樣,在眾目之下往前走。
程喬扯了幾次手指,扯不出來,她皺了皺眉。
有路人看過來,盯着她和陸嘉洋討論,程喬都不敢去聽他們說什麼,她臉紅心跳,低着頭跟在陸嘉洋後面,祈求快點到旅館。
結果,卻不是旅館。
陸嘉洋把她帶到一戶普通住戶家裏,在青苔水榭旁邊,門口有一個大軲轆水輪車。
陸嘉洋敲了敲木門,不一會兒,裏面出來一個家奴模樣的,打開門看見陸嘉洋,他恭敬地喊了一聲:“陸少爺。”
少爺?!
程喬扭頭看過去,還真是個少爺啊。
陸少爺回頭了,對程喬說道:“幹嘛,走啊。”
說著他勾了勾手指。
程喬的胳膊也動了動。
低下頭看了一眼,她只想把他耍流氓的手指給砍了,氣道:“知道了,你走啊。”
“嘖,丫頭片子。”
陸嘉洋勾着她手指走進門了。
程喬跟在身後。
她餘光看見那個家奴抬起頭,瞧見陸嘉洋勾她的手,然後驚訝地打量她。
不,不是這樣的。
程喬嚅嚅嘴,大爺你聽我解釋。
這完全是你家少爺乾的,我不想去勾這個狂躁野猴子的手指。
要不你救救我。
但是大爺已經恭敬地望着她,像看自家未來少奶奶的眼神。
“……”
程喬無語過後,就腦補一出《霸道少爺愛上我》的情節,老奴敲鑼打鼓開始通報:“我們家少爺總算把少奶奶帶回來了,可喜可賀啊,快去告訴老太太——”巴拉巴拉的……
程喬想完就石化了。
滿臉通紅。
剩下的**任由陸嘉洋牽着進去,她只捂着面,感覺沒臉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