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獨佔
“活契?這事兒我可做不了主。”范管家聽了景蘭嚷嚷,看向安冬搖頭道。
安冬立刻說:“這事兒我也做不了主,得去問一問姑娘的意思。”
說完,她就站了起來,意欲往屋外走。
景蘭卻突然朝着安冬大聲道:“帶我去見一見你家大姑奶奶,我有話要對她說。”
安冬不解地看向景蘭。
一旁的陳媽媽卻讓安冬只管走自己的,不用聽景蘭這個鄉下野丫頭的話,她說景蘭就是個事兒精,她活了四十幾歲,沒見過這麼能鬧騰的鄉下丫頭。再說了,不管是簽死契還是活契,也是景蘭的爹的事情,要跟大姑奶奶講條件也該是景蘭爹,景蘭這麼個野丫頭瞎摻合幹嘛。更何況,她認為不管是景蘭爹還是景蘭自己都沒有任何資格跟自家大姑奶奶講條件。景蘭若不願意,范管家直接把這三個小偷米賊押去城裏衙門治罪就好了。
陳媽媽冷臉冷聲這麼一說,把林根生夫妻還有耿石夫妻都嚇着了,齊齊看向景蘭,林根生更是懇求景蘭別鬧了。
景蘭不理她那個便宜爹的話,經過今天這事,她可算看出來,她那個爹在讓她入沈家為奴,換取沈家放過阿山和阿虎的事情上可是乾脆得很。她那個便宜娘還好些,捨不得她。
她對陳媽媽說:“我怎麼就不能見你家大姑奶奶說一說這個賣身契的事情?畢竟是我要入沈家為奴,還是你家大姑奶奶執意不要林家跟耿家賠償的米,非要我進沈家為奴的。”
景蘭想既然簽訂身契賣身進沈家為奴這件事情已經算是定了,那麼為自己爭取一個活契,爭取一個年限短一些的活契當然是自己要盡量爭取的事情了。而要爭取這個,自然是要跟沈家大姑奶奶這個主子談,跟底下的人說再多都沒用。
安冬見景蘭這不依不饒的樣子也是頭疼,怕不帶她去見主子,她不消停。
“走罷。”安冬最後道。
於是景蘭依舊走在安春和兩個小丫鬟中間,安冬走在最前面,一行人走回了竹筠樓。
安冬先上樓,景蘭等人候在樓下。
“姑娘,那個林家丫頭……”見到沈婉之後,安冬把景蘭鬧騰,先是不願意賣身為奴,後來經不住她娘和另一個婦人的苦苦哀求,答應了簽下賣身契,然而她卻說要簽活契,否則她就要尋死的事情對沈婉說了。最後補充說,景蘭要見沈婉有話要說,她呢,已經讓安春帶人將景蘭帶來了,在竹筠樓底下候着,等着沈婉拿主意。
沈婉知道這個情況之後,顯然有點兒心驚。
她沒想到這一世的景蘭居然不願意入沈家為奴,前世,景蘭可是對她說過,自從初初見到她,被她迷上之後,景蘭就一心想到沈婉跟前伺候的。她回想起一兩個時辰之前,這一世的景蘭初初見到自己時,臉上依然是顯露出痴迷之色的啊。要是景蘭喜歡自己,自己要她簽下賣身契,到自己跟前伺候那不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嗎?她又怎會想尋死,不想到自己跟前來伺候呢?
一時之間,沈婉也鬧不明白,怎麼這一切都出乎意料,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但不管怎樣,她不想景蘭尋死尋活,不想景蘭有事。
“去帶她上來。”沈婉簡單吩咐道。
安冬答應了,轉身下樓去叫景蘭上樓。
等到景蘭站在沈婉跟前,沈婉叫小丫鬟端了一張圈椅來,請景蘭坐下說話,甚至她還讓人給景蘭上了茶,落在安春等人眼裏,就覺得她們的主子對待景蘭太客氣。
景蘭接了茶,喝了兩口就放下了,在景蘭開口說話之前,沈婉讓屋子裏伺候的人都出去,接着看向景蘭和聲說:“你有什麼就說罷,我聽着。”
景蘭在來見沈婉的路上早已經想好了,先說什麼后說什麼。
“姑娘,你能不能不讓我跟你簽賣身契,我不想做奴婢,只要不讓我簽賣身契,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你能做什麼?做飯洗衣算賬伺候人?”
“這些我都能。”
“可這些是奴婢分內之事,若沒有奴婢之名,做這樣的事情就是名實不副,是出格。”
沈婉認為,握着景蘭的身契,才是將她留在身邊最正大光明的做法,而且出於對景蘭的獨佔欲,她也覺得一定要握有景蘭的身契。
“……”景蘭無語了,她現在明白自己這個穿越者和沈婉這樣的土著存在思想上巨大的差異了。
好吧,看來說服沈婉不跟自己簽下賣身契是不太可能的了,預料中的失望如期光臨。
景蘭垂頭喪氣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重新看向沈婉說:“不知道姑娘為何如此固執,兩千斤米不要,非得要我入沈家為奴?”
沈婉:“若是我要了你們的兩千斤米,會有人說我們沈家仗勢欺人,魚肉鄉里。但偷米之人不能不受罰,否則遠近村莊中的百姓們定會蜂擁而至到沈家別院來偷東西,尤其是去歲年景不好,今年鬧飢荒……想必你定會說,我們沈家是豪富之家,在這樣的荒年應當施捨米糧救濟百姓,可我們非但不這樣做,卻要拿住幾個進沈家偷米的半大孩子作筏子,加以懲罰,可見我們的確是為富不仁……”
景蘭撇撇嘴,小小聲道:“本來就是如此。”
沈婉微微一笑:“明日我將會上棲霞山去棲霞寺禮佛,並施捨棲霞寺好米二十石,讓棲霞寺施粥十日,這遠近村莊的村民皆可去吃粥。”
景蘭愕然。
沈婉繼續說:“我想,沒有人會說我們沈家為富不仁。”
景蘭接話:“所有人都會說我弟弟和阿虎哥到沈家偷米受罰是理所應當。而沈家的大姑奶奶好心,不想讓林家和耿家賣田賣地,用來賠償沈家,只不過略施薄懲,讓林家的女兒入沈家為奴而已。”
沈婉勾唇,唇邊漾起一抹淺淡的笑,看樣子,她認為景蘭說得很對。
景蘭見她得意一笑,心裏卻跟吃了個蒼蠅一樣難受,低沉道:“……早知道這樣,我就不來沈家別院意圖阻止阿山和阿虎偷米了。”
沈婉聽了卻想說,即便景蘭今日沒有來沈家別院阻止她弟弟和耿虎偷米,她也一定會想辦法讓景蘭落到她的手裏,無論如何,她會握有景蘭的身契的。
開口,沈婉說的卻是讓景蘭別那麼悲觀,覺得進入沈家為奴一輩子都毀了,她可以保證景蘭跟着她,比在外面她爹娘身邊日子過得好,見的世面更大,學到的本事更多。
“可卻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沒有自由,吃得好穿得好,有再多的錢也只不過是籠子裏的金絲雀……”景蘭悲傷地說。
“自由?”沈婉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詞兒,“這就是你尋死的理由?”
景蘭實誠地點頭。
沈婉眨着眼睛想了想,猜想估計景蘭這丫頭說的自由就是自己要做自己的主,比如吃什麼穿什麼,到哪裏去,做什麼樣的事情,喜歡什麼樣的人,跟誰在一起。
前面那些她都可以讓景蘭自己做主,可是那最後關於喜歡什麼樣的人,跟誰在一起,她卻是不允許景蘭自己做主。因為要是景蘭自己做主喜歡上別的人,跟別人在一起,那是她絕對不允許的。
想念了景蘭五十一年,好不容易重活了一世,見到了景蘭,她怎麼會允許自己把景蘭拱手讓人。
不管初見自己的景蘭是喜歡自己還是不喜歡自己,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握有景蘭的身契,讓景蘭屬於她,在此基礎上,再談其它。
“咳咳……”沈婉輕咳兩聲,肅然道,“你年紀不大,不要整日家把尋死掛在嘴邊,到我跟前伺候是你的福氣。你看看我身邊的丫鬟們,她們哪個不是活得好好的。我不是個喜愛虐待下人的主子,等你到我跟前來了,你就會明白。我會好好待你的,你無需擔心。”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景蘭知道自己為奴的命運已經不可逆轉,只能要求跟沈婉簽訂活契,並說這是她到沈婉跟前伺候唯一的要求。
“難不成你打算簽了活契,以後到年紀出去嫁人?”
“我是不想一世為奴,想要自由自在地活着。”
“真固執,那……你想跟我簽多少年?”
“三年。”
“不行。”
“五年。”
“也不行。”
……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沈婉終於答應了跟景蘭簽訂八年的活契,也就是說景蘭到沈婉跟前以奴婢的身份伺候她八年之後,等景蘭二十一歲,景蘭就可以恢復自由身了。
然而,沈婉認為,八年之後,景蘭一定是她的人,那個時候,景蘭是不是自由身都無所謂,她會用別的東西捆住景蘭,讓景蘭心甘情願地待在她身邊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