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親吻

7.親吻

“孤傳召你,沒有特殊的意思。”桓夙負着手,攢簇如雪的花盞微微掖着一段風流,在他墨玉般的發上打開花色淡然的骨朵兒,桓夙信手摺斷那根礙眼的樹枝,“但也有事。”

手中的葉被他一根根無情地揪下來,擇落於地。

狄秋來屈膝跪地,肅容道:“萬死不辭。”

“不是要你死。”狄秋來愕然抬眸,不明白楚侯看中了誰的命,只見這位小侯爺一雙陰涼的眸上挑,“孤看中了,藺華的命。”

“上陽君?”狄秋來震驚,“大王,這萬萬不可,藺華是鄭國的上陽君,他來楚國,是權宜之計,我……”

“鄭國的質子。”楚侯手中的花枝“啪”的一聲,應聲而斷。

“鄭伯擁彈丸之地,竟敢抗令於楚,孤要的是他鄭國公子,誰稀罕那上陽君。正要殺了獻祭,叫他鄭國再派一個公子前來。”

狄秋來閉口不答。

他唯唯諾諾跪在身前有些討厭,桓夙冷哼,“孤要的人頭,你可能取來?”

“這……”狄秋來面露難色,“大王,這位上陽君,並不簡單啊。”

“先生,你再與我說上陽君的事罷。”孟宓的課業完成得精彩,駱谷拿來的典籍,她頃刻間倒背如流,駱谷撫掌稱嘆。

不過他並未答孟宓的這話,反而問道:“宓兒,你對楚侯,有什麼看法?”

先生這般坐姿,很逸灑而飄然,竹林生風,他臉上都是碧綠的竹光,孟宓偏着頭想了一下,又搖搖頭,“不敢對楚侯有想法。”

“但說無妨。”駱谷拈盞帶笑,“此地無人。”

孟宓小心翼翼地偷瞟,冉音方才被她支出去煮茶了,這是她身邊跟着的侍女,太后調來的,但也是太后的耳目,孟宓不敢說太多,趁冉音回來之前,忙不迭掩唇低聲道:“陰鷙好殺,殘忍,吝嗇……”

說得駱谷微微吐氣,孟宓的眼珠轉了轉,瞬間便打住不說了。

駱谷沉了沉聲:“一點好感都沒有?”

孟宓謹慎而小心地搖了搖頭。

“這樣。”她敏銳地發覺,先生的眉宇緊了一分,“至於上陽君的事,你切莫打聽多了,楚侯的確性情冷戾,別惹了他。”

孟宓想起來,上次因為她寫了“藺華”二字,被罰得沒有了飯吃,於是乖覺地三緘其口,便是再好奇,也不問了。

“王上不會對你做什麼,但對鄭伯和上陽君,卻可能是殺身之禍。”

先生輕飄飄一句,但孟宓嚇得腿軟,險些跌倒下榻,她萬萬不敢想多問一句和上陽君藺華的生命安全有什麼聯繫,驚訝卻支使她問了另一個問題:“先生,你不盼着鄭國滅亡么?”

“以楚伐鄭,勝算雖大,但國力虧空必深,吳國對楚早已是虎視眈眈,宓兒,平心而論,這是你的故土,你願意楚國的百姓受戰亂之苦,你願意你的楚國,被吳國所吞併么?”

孟宓搖頭,“不願。”

“那先生,為何來楚?”孟宓想不透。

她想不透的問題,除了吃能填補一段時間外,她會一直冥想。

駱谷微微苦笑,“為了一個不令人省心的孩子。”

……

斜照相迎,鄢郢罕見崇山,唯獨楚宮南面傍着幾簇浮綠的黛山,遠橫一撇,冉音迴轉霞倚宮時帶上了孟宓,她說要到後花園賞一圈。

霞倚宮真不辜負這名頭,落霞餘暉,濃煙如硯三分春光,脈脈地蔓延過來。

冉音捧着玉環,蓮步微移,回眸見她左顧右盼,往一處花架所立的綠色深處緊緊地看,出聲提醒,“那是大王習箭的穿楊園。”

孟宓咽咽口水,收回了目光,扭頭誠懇地問:“冉音你也是王宮裏的女人,可是和我平日見的宮女都不大一樣,你的腰好像不夠細?”

冉音:“……”

但她心裏清楚孟宓沒有惡意,便道:“我自幼長在宮中,與別人不同,大王到了十四歲那年,才說這宮裏該多添細腰女子,此前,並沒有這條規例。”

“原來如此。”孟宓了悟,興許楚侯是受了什麼刺激,萌生了這種變態的癖好,她為自己的吃貨屬性和水桶腰額手稱慶。

“宓兒。”太后見她來了,笑意微微綻開,她斜倚着青竹藤蔓編織的藤椅,只着了一件絢爛的深衣,袖口前襟斜織着翠藍的羽毛,腳下跪着一個白衣男子,他溫沉的眸光清雋如水,低着眉替太后的手腕扎針。

那露出的一截白皙晃眼,孟宓沒想到年逾三十的太后肌膚宛如處子。

楚女一旦成了婦人,那風韻便全能放得開了。

孟宓更佩服衛夷的定力,居然能面不改色地替太后針灸。

孟宓和冉音一道見禮。

太后鳳眸微瀾,抬了抬袖讓她起身近前,孟宓被她這麼一喚,小心翼翼地拈着裙擺靠了過去,學着衛夷的姿勢跪在她的面前,但衛夷是男子,儀容風雅,她畫虎不成,有些不倫不類。

太后微微笑了起來,朱唇漾開,“宓兒在宮中可曾習慣,聽駱先生說,你天資聰慧,是他難得一遇的聰慧人兒,得了這個誇獎,哀家也替你高興。”

孟宓不敢答話。

身側的衛夷,從容優雅地抽了銀針,太后閉了閉眸,神色看不出半點不自然,衛夷彎着腰恭謹地後退,雪白的素裳飄曳着,恍惚了孟宓的眼。

半晌后,他跪了下來,淡淡溫和的藥草香彌散在殿內,“太后鳳體違和,日後當再着緊一些才是。”

太后溫笑,“有你在,哀家的病,沒有大礙。”

那時候,孟宓聽不懂的太后的雙關,看不出她眼波之中的溫柔,若是她有那個能耐了,便不至於付出那樣沉痛的代價。

衛夷很快地退了下去。

太后把眼垂下,溫馴地跪在腳邊的孟宓,氣息如蘭,但出氣有些不紊,她看了眼冉音,“送衛太醫出宮罷。”

“諾。”

冉音也走了,殿內只剩下太后和孟宓,以及幾名侍立的令人眼盲的宮人。

孟宓低着頭,只能看到太后那雙精緻的綉履,楚人信奉鳳凰,那綉面兒上自然繡的如火的鳳凰,凜然使人不敢侵犯。

“哀家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一聽是好消息,孟宓緊張的心都去了大半,原以為太後有心讓冉音引她來,是要訓誡於她,沒想到竟然還有什麼好消息,她捏着一把汗散了,呆怔問道:“太後娘娘要賞我吃的?”

“你這丫頭。”太后哭笑不得,蔥管一樣的食指在她的鼻子上點了點。

“哀家傳了你的父母,在楚宮辦了場晚宴。兩日後便來。”她微微俯下上身,溫馥的龍涎香一縷縷飄來,孟宓傻了傻,半晌沒有任何反應。

太后顰眉:“難道宓兒不歡喜見到父母?”

“歡喜啊!”孟宓領會過來,險些驚叫出聲,幸得她還能記得起,眼前這人是太后,是楚國的第一人,她只能稍微藏掖着欣喜,慢慢地低着頭,小聲道:“太后見笑了。”

太后又笑着扶起他,輕聲問:“你對夙兒,可有動情?”

楚女豪放時是不顧場合的,太后這話問得都算含蓄了,孟宓卻沒有領略過赤誠坦率的楚地女兒風情,羞赧地先紅了臉,還沒答話,太后的答案已經偏了,接下來任是她怎麼說,太后也只能認為,她對桓夙有情。

何況,這幾日受駱谷的教導,孟宓並不敢坦白否認,模稜兩可道:“孟宓不敢妄想。”

太后搖頭,“可以想,能想,宓兒,哀家希望你仔細想想,夙兒他自幼沒娘,伶仃孤苦的,哀家只是想找個貼心的陪他。”

孟宓愣了,“夙兒不是您生的?”

太后覺得她這錯愕的眼眸冒着傻氣,竟隱隱透着幾分可愛,忍不住令人心生逗弄之意,但畢竟還是從容溫和地解釋了:“夙兒的母親是宮中的禁忌,不可多言,他是我的繼子,七歲起便長在哀家的膝下,但是他性子不定,年歲也淺。他缺一個一門心思對他好的女人,宓兒你與他年歲相仿,再適合不過。”

不是孟宓過謙,楚侯需要一個一門心思對他好,掏心挖肺地伺候他的人,只要在鄢郢登高一呼,告示一昭,那百姓家中有女者,必定群起而呼應。

還有桓夙最喜愛的細腰美人。

她哪裏都不合適。

太后的話便是籠在孟宓心頭的一朵陰雲。

許久,風吹過松林,渺遠的暮光滅了,夜色如潮洶湧而至。

她惶然的踱回雲棲宮,桓夙正為找不到人大發雷霆,直到冉音過去告知孟宓身在霞倚宮,才堪堪消停了半盞茶的功夫,只見這隻呆傻的笨妞自個兒走了回來。

桓夙一個箭步衝上去,險些將人撞翻,她驚愕地抬起眼瞼,桓夙臉色陰鷙,“去哪兒,你敢不告訴孤?”

“告訴你?”孟宓不解地看着他,那種無辜的神色,真是最能輕易喚醒一個男人的罪惡欲。

桓夙的手臂已經繞到了她的背後,緊緊地一托,孟宓訝然地被送上前,杏眸圓睜。

當晚一殿擔憂被殺人滅口的宮人都看見了,楚侯摟着孟宓,霸道地親吻了她。而且將人圈在方寸之地,令懷裏的少女被牽製得毫無反手之機。

桓夙胸口微冷,摟着的溫香軟玉讓他徹底墮入深淵。

她的唇很軟,胸脯也很軟,如鴉的長發被他輕易握在手心,密密匝匝的一把,她玲瓏的身體緊緊地貼着他,鼻端還有一股甜糯的奶香味兒。

瘋了瘋了。

他竟然會對一個他兩手都抱不住腰的女人,做了這種下作痴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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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宮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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