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病嬌
晚上十點鐘,走了很長一段路的秦余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她身前魁梧高大的少女也似乎鬆了口氣,突然回過頭來,對她道:“少爺在裏面等你,你進去吧。”
秦余張了張口,然後點了點頭。
樹上的蟬鳴一聲高過一聲,耳邊卻彷彿吹來了習習涼風,秦余蹙了蹙眉,又很快恢復了平靜。
她這人心境倒好,幾個小時前,才剛剛到達這個世界,現在通過一路的腳程,這晌似乎已經適應了許多。
穿越之前,她是一名普通的打工仔,高中念了兩年便輟學了,倒不是她不想繼續念,而是情勢所迫實在沒有辦法,父母早逝,無親無故,還有三兩個惹人厭的鬧心親戚,為了擺脫這些見利忘義的醜惡嘴臉,她毅然決然地退了學,當時因為她成績不錯,老師校長還頗為惋惜。後來,她自己跑到外地,打工照顧自己,可是由於未成年,且學歷受限,她只能做些零碎的體力活,累得要死不說還要被人鄙視,鄉下來的土丫頭,沒文化,空有一腔把子力,整天被人頤指氣使。等吃了這好些虧,她才看明白,還是讀書最重要,至少知識是自己的,永遠不會背叛自己。可她剛想清楚這些,她這條小命也便沒了。
下班路上,她遇到幾個小混混欺負一個小姑娘,她看不過眼,一邊偷偷報了警,一邊拿起街角的垃圾桶朝着小混混們甩了過去。結局可想而知,她雖然是個有些力氣的假小子,小時候也學過些散打,但終歸是打不過那些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子的。她所能做的,只是讓那個被欺負的小姑娘有了逃脫的機會,而她自己卻被小混混的水果刀扎暈在了破落狼藉的街頭。
所以,當她再一次睜開眼,腦海中盈滿江意的記憶時,她便明白自己怕是穿越了,緊接着她便被興奮沖昏了頭腦,因為老天竟然真的給了她重生的機會,讓她再活一世。儘管這個江意身體不好,但俗語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着,總歸是有了身體,那什麼事就都好辦了。
欣喜之餘,她又產生了第二個念頭——吃驚。別人穿越大多是穿到古代,而她穿越的這個世界,看着是現代,但比之自己之前生活的世界又有些許不同,到底哪裏不同,她暫時還說不上來,於是,琢磨再三,她覺得興許是個平行世界吧。
不過,除開這些小念頭,原來的那個江意是怎麼死的,她便不得而知了,連之前的記憶中也無體現,只知道她身體不好,整天吃藥打針,偶爾還要住醫院。興許江意的父母也沒有告訴過她,她得了什麼病吧。
要說眼下有什麼不如意的,那就是剛剛她醒來的時機頗不合時宜,當時,那個江意正趴在一個男子身上,二人雙雙倒地,男子仰躺着,而她的嘴唇正在男子臉上摩挲。
這樣的穿越姿勢倒是讓她有些詫異,誰想到一朝穿越竟會穿到一個如此尷尬的場面下呢,這情形怕是讓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的。
兩個成年人就那麼大張旗鼓的躺在宴會中央,四周圍了不少人,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得好不痛快。不過,一直這樣躺着如何成體統,於是,她只好硬着頭皮從那男子身上爬了起來。那男子倒是一臉羞憤,沉默不語,兩隻眼睛紅得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只大略看了一眼,便開始整理衣物,定了定心神之後,她想起江意今天是和父親江柏樓一起出席貴族晚宴,她面前倒地的那位男子也是一位貴族,正是她歆慕已久的青年才俊,聶盛。至於他們身邊圍着的那群看熱鬧不要錢的八卦人群,便正是江柏樓想要巴結拉攏的豪門貴族了。
其實江意的本意並非要將聶盛撲倒親-熱一番。一來,她雖經常聽到他的名字,從人海中瞻仰過他的風姿,但實際上,他們二人素不相識,儘管江柏樓說他們之間有婚約,但她也不傻,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也想明白了,那婚約八成是要作廢的。二來,她要真有那個賊膽,倒不會是如今這個囁嚅適從的性子了,也就壓根不會給江柏樓這個機會,讓他將自己帶出來。
她所想的,不過是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哪怕就是看看他臉上的表情,身上的衣物,她也滿足啊。誰知道,自己剛走出幾步,距離聶盛還有三四米距離的時候,她的雙腳卻好像被什麼絆住了一般,不論她怎麼掙扎,都沒能掙脫束縛,再加上她穿着的晚禮服太長,繞得她實在邁不開步子,於是,左搖右擺間,她便一下子撲到了聶盛身上,而當時聶盛正站在桌邊倒酒,根本沒有防備,所以,她才成功地將聶盛壓在了身下,二人雙雙倒地。當然,在那個瞬間,江意還是很開心的,畢竟自己此刻竟然和從前心心念念的人緊緊貼在一起,並且肌膚相親,那種勁爆心情簡直可以比擬,飯了的幾年的愛豆終於出現在你面前並且大聲說我愛你的程度啊,不過,她雖然身體嬌弱,但腦子不笨,知道這情形再繼續下去,並不很好,所以,她就掙扎着想要支撐起身子,可她常年纏綿病榻,身體幾乎沒什麼力氣,這才撐起一隻胳膊,人便昏厥了過去,同時順勢的,她的嘴唇也正好貼上了那位青年才俊的——
漂亮臉蛋。
然而,她這一昏厥便再沒醒來,再醒來的時候,她的身體已經換了人……
在接受聶盛雙眼噴過來的火焰之後,秦余決意,迅速離開現場。因為這種事情,解釋,是解釋不清的,多說無異,眼睛長在人身上,她便是說出花來,旁人也不會信半句。
於是,她立即腳底抹油地鑽入了人群,不過這裙子和雙腳確實不聽使喚,她磨蹭了半天,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將從那一票看熱鬧連帶嘲諷她的人群中擠了出去。
那聶盛似乎覺得自己被拂了面子,而江意的反應又沒能讓他滿意,是以,瞬間着了火,盯着她單薄瘦弱的背影,朝着人群大喊了一聲:“江意,我就算死了,也不會娶你,這個婚我聶盛悔定了。”
秦余聽得一激靈,同時在心裏替真的江意狠狠唏噓了一把。
這才俊,也是夠小心眼的。
好在她不是氣量狹小的人,立即回過身來,越過人群,盯住聶盛的眼睛,大聲回了一句:“聶大哥,對不起了!”
話音剛落,人們的視線又刷刷看向她。那神色,那表情,簡直如同觀看馬戲團表演一般精彩絕倫。
秦余淡淡掃了一眼眾人,沒再說話。轉身提着裙子繼續向外走。這回倒不知怎的,她這雙腳終於聽使喚了。
實際上她不是喜歡穿裙子的人,擱她上輩子的際遇,穿裙子也確實不方便。索性都是牛仔褲,大T恤,可以隨便折騰。可即便如此,她作為一個少女,漂亮的裙子和首飾還是對她有很大吸引力的。
所以她一邊朝外走,一邊仔細端詳了自己身上的那件禮服。薄紗質地,乳白色荷葉邊,斜肩款式,露出一側纖細柔白的肩膀。嗯,好看是好看,就是……
就是好像不怎麼舒服呢。
秦余正納悶,視線卻突然被腳下的一條白線吸引住了。那白線分明是……
天啊,怪不得不舒服,這禮服約莫是在市場的小裁縫鋪里定做的吧,質量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啊,不僅開線,連線頭都滾到裙子外面了。怪不得感覺被絆住了,看來都是這白線惹的禍。
她心裏不禁感嘆,這江意真是可憐,竟遇上了這麼不靠譜的裁縫和爹媽。
須臾間,竟生出一絲傷感,於是又想到自己,接着對自己以後的生活也生出些許擔憂,畢竟江家真的這麼窮,江柏樓是否會放棄攀附權貴的想法,讓她隨心所欲,還真是不好說。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怕什麼,再差也比不過上輩子沒爹沒娘差,索性又想開了。
“誒,你怎麼還不進去,難道身體又不舒服了?”
她這邊正發著呆,迎頭被剛才那個將她從宴會門口拐來的小姑娘嚇了一跳。
聽了問話,這才慢慢回過神來,掃了一眼對面魁梧的身姿,大咧咧道:“小言,你別老是這麼硬邦邦的好么,明明是可愛俏皮的小姑娘,偏裝什麼老成,我這就進去了,你家少爺不會生你氣的。”
那個被叫作小言的姑娘,似乎有點生氣,臉頰微微鼓了起來,她沒想到平常一本正經,文靜少言的江意會說出這些話來。
“反正我比你大了二三歲呢,你趕快進去,少爺說他有事找你。”
秦余朝她擺了擺手,一副知道了的樣子,隨後,往前走了幾步,伸手推開拉門,抬腳邁進了室內。
甫一入內,她便被迎面而來的冷空氣吹得暈頭轉向,雖說夏天悶熱,可此刻已經接近午夜,外面早已涼風習習,室內只要開着窗戶,其實並不怎麼需要將空調開得如此冷。
不過,在“江意”的記憶里,這裏卻是熟悉的,這個溫度也並不陌生,那個小言所謂的少爺,她更是經常要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