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太歲

5.太歲

?第四章

聶錚看了看地上的東西,穩坐如鐘,沒跟童延推,“你去哪?”

啊?對!剛才為了“巧遇”合理,他說要出去?童延眨眨眼就胡謅了個答案,“我……去南環那邊試鏡,湖濱路。”

聶錚沒說話,抬了下眼皮,眼光似不經意地投向駕駛座。前面正專心開車的司機就像感應觸動似的,十分殷勤地說:“從湖濱路那邊繞上高架,咱們待會正好來得及。”

聶錚只是嗯了聲。

童延:“……”這派頭真是沒誰了!原來權錢能讓人後腦殼長出眼睛,要逆天啊這是。

此時在他眼裏,坐在旁邊的聶錚已經完全等同於一尊,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丈六金身。

而聶錚被試鏡兩個字觸動,又想起幾個鐘頭前鄭總監說的:包括童延在內的這幾個孩子,對公司簽他們以及又棄之不顧的荒誕原委一無所知,都還在等着從這兒出頭。

看童延一會兒,“經常自己出去試鏡?”

童延點頭,“是。經紀人手底下好些人,也沒每個都陪着去。”

“成功率怎麼樣?”

說到關鍵了!

**oss問你在公司待遇如何,要不要直來直去?答案當然是不!趕在正主面前抱怨,嫌死得不夠快?

金主似乎對純善角色有偏好,童延投其所好給自己摳出了個小白兔樣兒,睜大眼睛一臉天真地說:“行業競爭激烈,我又是新人,試鏡不被錄用也是合情合理的嘛。我相信只要自己夠努力,是金子總有發光的一天。聶先生您知道嗎,我已經上過三部戲了,每部都有將近一分鐘的鏡頭。”

不到一分鐘的鏡頭,也就是個群特。

被人扔到苦水裏泡着,還愣了吧唧等着苦水熬出糖渣子。怎麼樣?這種傻逼人設感人不感人?童延演得都快吐了,依他這小暴脾氣能一直罵到老聶祖宗十八代。

童延自說自話演技爆發,卻不知聶錚關注群體遠勝於他個人,換言之,他此時是否表裏如一,聶錚連計較的心思都沒有,聶錚自動提取他話中的精要,從而認定了他們現狀的確窘迫的事實。

但很快,聶錚的關注點又縮小投射到童延一個人身上。年輕男孩巴掌大的一張臉上,濃眉斜飛,瞳仁墨黑,皮膚白透得幾乎蓋不住嘴唇自然嫣紅的血色,漂亮得就像一副明艷如洗的水彩畫。不怪聶錚注意力走偏,這等英氣昳麗,每看一眼,視網膜都要接受衝擊。

更衝擊的是,童延可正濕着身子。套頭t恤的純白布料被浸得半透,貼着胸膛,薄薄的肌肉和胸前兩點粉紅都一眼可見,一副任君採擷的樣,鮮嫩嫩的情/色。

順着聶錚的眼神,童延才看清自己現在是個什麼狀況,這一瞧,頓時心念電轉,幾秒鐘后開口解釋,“我出來那會兒,清潔工正在清洗車庫,我不小心踩到水管才被濺了一身。”

這是實話,光那一分鐘的雨不至於把他淋成這樣。只是,沒想到這意外居然能派上用場。

初夏即至,可天氣還是仲春未散的清寒,這樣出去跑別弄出點病來。聶錚轉開目光,又用眼神點一下地上的袋子,“把上衣換了。”

前面還坐着司機和女秘書,不知道聶錚摁了哪,兩排座位間隔斷玻璃突然升起,那玻璃最初是全透明,倏地又蒙上一層霧似的,嚴嚴實實地把後座擋成了一個私密小空間。

童延:“……”這什麼黑科技。

不對,聶錚讓他換衣服,童延還記得他演的是什麼,更知道他要幹什麼,笑得格外純真,“我比牛還壯,真的不用了。”還拍了拍自己不甚結實的胳膊。

聶錚:“……”只好扯出另外一個理由,“衣不蔽體。”

“……那謝謝了。”

童延依然十分乖巧,眨巴眨巴眼睛扯住后領刷地就把上衣脫了,年輕白皙的皮膚就這樣光溜溜地暴露在余光中。

聶錚下意識地把臉轉向窗外。

童延沒放過聶錚任何一個表情。而此時,聶錚只留給他一個后側臉。

他動作慢悠悠的,俯身從袋子裏抽出上衣,摘去吊牌,聶錚還在看窗外,一副非禮勿視的正經樣。

童延:“……!!”大老爺們相互看個光膀子多平常,心裏有點什麼才需要對男人非禮勿視。原來好男色還真能遺傳啊,就問你邪不邪?

於是聶錚再次回過頭時看見的就是童延耳朵泛紅怔怔出神的模樣,只當自己剛才那番作為過猶不及,到底唐突這孩子,很正經的聶先生沒說話。

而事實是,突然確認了另一種抱大腿姿勢,童延被激得熱血橫流,頭都是懵的。

車廂里一時安靜得有些尷尬。

幾分鐘后,童延回過神,無論如何刷好感度都是頭等大事。對聶錚揚起一個明晃晃的笑,“聶先生,很早之前我就在雜誌上看過您的名字,我們都特別崇拜您。”

聶錚自忖本身起點比人高,現在這點成就完全不值一提,實話實說道:“沒什麼可崇拜。”

童延一副不可思議的樣,“怎麼沒有,您這麼年輕有為。”

聶錚已經按下玻璃,正襟端坐地看向前方,似有所思,“不年輕,光論年紀,我當得起你叫一聲叔叔。”

這一年,聶錚三十,比童延整整大一輪。童延生命不息作死不止,在若干年後看到張先八十耄耋娶十八歲妹子的那首詩,念出“與卿顛倒本同庚”,對着聶錚打了個哈哈,下場不用說,自然慘烈。

可就連能看懂“與卿顛倒本同庚”都是聶錚教他的,十八歲的童延沒文化,殺傷力巨大,很可怕。

這次別有用心的“巧遇”帶走了s城纏綿半月的陰雨。見面兩次也不過萍水相逢,要說對聶錚沒半點影響是假的。

放晴的第二天,中午出去見了個生意場上的故交,聶錚下午回公司,進電梯,女秘書告知他:“鄭總監剛才來過電話,他們部門會議拖着,待會可能遲些上來。”

聶錚想到什麼,“部門會議?”

“是。”

沒多少猶豫,他抬手按下四樓的樓層鍵,正是藝人事業部所在的那一層,“去看看。”

他很忙,公司這些事不分巨細地過問不現實,但能抽得出空時姿態可以擺足,雖然都是他的吩咐,下頭人着手去辦時他親自到場一次表示重視,結果可能大不一樣。

會議室遮光布拉着,暗壓壓的,唯一的光源就是房間盡頭的大投影。聶錚進門,幾個對着熒幕交頭品評的男女先後轉頭作勢要起。聶錚說,“你們繼續。”

自己找了張椅子在後排坐下,朝屏幕望過去,正投放的是一位年輕藝人選秀時的單人演出。

長條會議桌上攤着童延那一組的個人資料。這些孩子簽了份只看臉的囫圇約,但長得好不表示有做藝人的天分。聶錚一向有所為而有所不為,這些人中能留下來的,公司以後會酌情培養,真不適合做這行的也不該繼續被耽擱,眼下就是給他們重新來一個全面評估。

聶錚在會議室坐了五分鐘,果然就親眼瞧見幾位經紀人對其中一個孩子的表現哭笑不得。

當然,這個哭笑不得還很有保留,有他在,這些人多少拘謹,聶錚很明白。眼下重視傳達到了,悄然離場正是時候,他胳膊剛搭上座椅扶手,光線明暗跳躍幾下,熒幕上換成另一張青春朝氣的臉。

鄭總監在前面一字一頓地念:“童,延。”

聶錚沒站起來,小臂徹底貼在扶手皮面,一切不着痕迹。看起來,只是換了個更舒適的坐姿。

…………

童延這幾天什麼狀態?見不着大腿的第一天,想他!見不着大腿的第二天,想他!第三天,真特么想他。

如今通天大道就在眼前,但聶錚站在他仰斷脖子都瞧不着的雲巔上,即便有心,這刷存在感的機會還真不容易找。

本來就心焦,好死不死,下午回訓練室,撞見失聯歸來的小白花。

小白花見童延第一句話就是:“抱歉,前些天我家裏出了點事,太忙太亂,把老黃給忘光了。”

真記掛着他的死活,何至於連打電話的兩分鐘都抽不出,童延哼笑一聲。正巧對面有個染着一頭金毛的小子舒展完身子,一邊擦汗一邊沖他喊,“來一段?”

童延應了聲,“來啊。”擦身而過時對小白花沒什麼好聲氣,“以後離我遠點兒。”

此時金毛打開了音響,音樂節拍敲打耳膜,童延踩着鼓點晃到金毛身邊,把小白花甩在後頭沒再搭理。

“你跳女的。”

童延把包順手扔地上,“行啊。”

在圈裏混的人不可能沒點才藝,他們選秀出身,雖然目標是銀屏,但唱唱跳跳也都不在話下,平日形體訓練后各自飆幾段舞是再尋常不過的事。童延表演頻率尤其高,首先,跳舞是他眼下拿來混飯吃的玩意兒,不敢丟下;再者,他的表現欲似乎與生俱來,沒有什麼事比成為所有人驚羨焦點更讓他着迷。他中學時,因為家裏那點事,一個班的同學除了葉琳琅那傻妞,誰都看不起他,可那又怎麼樣,每次學校有演出,還不得求爺爺似的求他上場,演出時還不是一個個在下頭仰望天神似的仰望他。

背景音樂是國外某組合poprock新曲,明快活潑,舞也是效仿mv中的男女領舞,童延和舞伴甩着頭隨節奏開始律動臀胯的時候,房間裏哨聲四起,氣氛漸熱。

兩位舞者貼着身肆意揮灑而又步步相和,圍觀的人也起鬨鼓掌,打着節拍動了起來。

就是這樣,暢快!童延四肢百骸達到一個十分令他愜意的溫度,頓時什麼煩心事都忘了,即使踩的是女dancer的舞步,音樂富有動感的旋律還是讓他自在得像是條扎進水裏的魚。

幾次急促的抖肩,他回頭,眼光跟舞伴短暫交匯,又掠過房間的眾人,心情就像是巡視自己領地。

正在此時,門開了,推開門的,正是聶錚的那位男特助。

童延動作沒停,腦子有一瞬的放空。

果然,下一秒,男助理退到一邊,另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依然穿着身一絲不苟的西裝,正是聶錚!

童延仍覺意外,笑容卻更大了。

很快屋子裏其他人也發現聶錚的存在,有的愣着,精明點的早就起身衝著聶錚招呼,童延的舞伴也是硬生生怔住的那種。

但樂聲依然奔放,童延猛地用力扯住舞伴的胳膊,交換了兩個人的位置,他從後面環住舞伴的身體,瞬間把主導權握在了自己手上。

手掌水般流暢順着舞伴的手臂撫摸到肩,填補對方動作的空白,童延對上聶錚深沉的藍眸,眼帶桃花,十分瀲灧。

湊到舞伴耳邊輕笑一聲:“繼續,別停。”

他像是聽見戰鼓轟鳴,他渾身血液已經沸騰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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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聶先生的恩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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