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暗戀那姑娘(20)
?防盜,購買比例50%,防盜時間24小時~請小天使們支持正版~可惜宋槿不在意他有沒有朝他笑。
他只知道這兩位是駙馬的生父和胞弟,而駙馬,昨日害得長公主割了手。
他沒在門房仔細擦過的椅子上坐下,只站在門口,說了一句話,“崔祭酒和崔侍郎若是想問駙馬為何軟禁,只需回府去問問崔夫人,當年殿下為何進宮。”
他原本想說完就走,只半轉過身後,心中仍舊鬱郁難言。
因而他又加了句,“駙馬和崔夫人做了這等事,這些年未曾感到一絲愧疚,還想着用婆家的身份,讓殿下照拂崔家,實是讓人不恥,也讓人噁心。”
房裏的崔子緒聞言便要跳起來,卻被他父親死死壓住。
崔父皺着眉,想到當年他過問此事,夫人卻為娘子侄女抱屈的一幕幕。
他壓着怒火回了府,直接抓了崔夫人身邊最得用的嬤嬤審問,而得出的結果讓父子倆最後出了刑房門時,腿都是軟的,說不出一句話。
誰也沒想到,崔夫人居然想給駙馬納妾,而駙馬還遵母命,欺瞞了長公主。
當天夜裏,一頂素衣驢車就將崔家當家夫人送到了鄉下的莊上療養。
次日早朝,崔祭酒就因舊疾複發請求辭官歸隱,御座上的長公主似笑非笑,頷首應了,只給了個將將能裝點門面的封賞。
曾經煊赫一時的名門崔家,朝上上得了檯面的,只剩個狠狠得罪了韋相一派的崔侍郎。
竹猗下了朝回府,正好看見宋槿墊着腳尖,給她房裏的花瓶換上幾枝開得正好的梅花,冷冽芬芳的模樣,燦爛得好過春光。
宋槿聽見腳步聲轉頭,猶豫了一下走到她面前,朝她攤開了一本書。
書里夾着一朵開得正艷的桃花,映襯着後面的詩句。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世家。
宋槿的小臉通紅通紅的,悄悄掀了眼皮看幾眼她的臉,像是在確認她的情緒,“這是我在院子裏找到的,今年開出來的第一朵桃花。”
“送給您,您以後一定會好的。”
他在用這麼笨拙的方式,說一個聲名狼藉,全天下都知她貪戀男色,荒誕不堪的長公主,會是一個“宜室宜家”的女人,會有一個好歸宿。
她只不過救了他一命,他就這樣黑白不分的護着她,想她好。
竹猗蹲下身,把還總也養不胖的宋槿抱進了懷裏。
她拍拍這個小男子漢挺得筆直的脊背,感覺到那張漂亮的小臉紅得都能煎熟荷包蛋了,主人卻還是心軟地不肯掙扎開來,就怕自己沒安慰好她。
但是那朵桃花那麼香,香得人的心都軟了。
.
春去秋來踏過了時光,七年也不過是彈指間。
小皇帝滿十歲后,在幾個保皇黨的老臣的堅持和長公主有意的放權下,就開始逐漸接手政權,到了去年封筆的前一日,長公主更是突然開口,讓他親政。
於是通徽九年,開年的第一件事,便是小皇帝親政。
御階之上,孤零零的只剩一個位置。
十二歲的宣帝筆直地端坐在上面,沒有在聽取朝臣意見后再轉頭詢問左側的長公主,而是沉吟一瞬,便直接下了政令。
一個早朝下來,保皇黨的老臣都笑眯了眼。
臨到了,宣帝朝隨侍在一側的侍人看了眼,侍人站在御階上,打開了手裏明黃色的,綉着威嚴莊重的五爪金龍的錦帛。
眾臣都猜是對長公主的封賞,低頭拱手以示莊重。
但不過開了頭,就驚詫了他們的心神。
聖旨上一條條,都是對一國之相的罪責的呈列,從當年裕州一案的背後主謀,買官賣官的銀兩往來,朝堂上的結黨營私,藏在槐州的兵馬糧草……
韋相尸位素餐,以權謀私,意圖謀反,且已罪證確鑿。
連反應時間都無,這邊禁軍剛剛將韋相和其任工部尚書一職的嫡長子壓入天牢,那邊五城兵馬司就將宰相府圍了個通透,全部送去天牢關押。
唯一倖免的韋家人,只有長公主府的那位二公子。
韋相伏法的次日,與其往來牟利的數十位大臣也紛紛落網。
而職位空缺不過幾個時辰,再早朝時,朝堂上多了不少新面孔,原本的主事典薄補了尚書侍郎的缺,新來的則補了他們的缺,理事居然與從前別無二致。
事已至此,絕非一日之功。
年初十開朝,正月十五元宵節那日,宣帝又頒了一道聖旨。
長公主卧薪嘗膽近十年,名譽盡毀,終於在奸臣伏誅之際,得以真相大白。
那道聖旨並未由大臣執筆,宣帝花了整個春節的時間,逐字逐句地修改,最後一句更是情深意切——長公主執政十年,朕幼弱如此,然國泰明安,政通人和,長公主非是於朕如姐如母,更是於天下如姐如母。
聖旨被寫於皇榜之上,由識字的書生大聲朗讀,告知百姓。
然水滴石穿,絕非一日之功。
便是宣帝在聖旨上不惜貶低了自己為長姐聲辯,在百姓之中,那位攝政長公主還是為了美人便不管不顧,滿府皆是男寵的人間異類。
坊市中,茶樓中,最受歡迎的還是長公主和她的男寵的種種軼事。
若是男寵們要分個排名的話,名列第三的是與那位前韋相府上的二公子,現任的戶部尚書韋省之。
兩人之間夾雜着家恨情仇,凄婉轉折的故事,賺足了閨中少女的眼淚。
第二便是與那位拒不回鎬城的前樂師,原裕州太守岳橈沉。
這位自從和長公主春風一度之後,就惦念至今,情書寫得足夠堆滿三個庫房,在坊市中成為各位少年郎追求心上人的利器。
連宣帝親邀其回朝都被拒絕,回信說若宣帝願意讓長公主與駙馬合離,與他成婚,便晝夜不綴地回朝,自此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宣帝氣得連信都撕了,一紙聖旨就將他發配去了最偏遠的瑤州。
而第一的那位,就是如今響噹噹的十六歲宰相,宋槿。
“要說咱們這位小宋相,那可謂是在長公主殿下身邊陪得最久的人,自八歲到如今十六歲,莫說那位只回過鎬城幾次還被拒之門外的岳太守,就是那位韋尚書,在長公主面前,也是不如這位小宋相的一根手指頭……”
“且這小宋相如今還住在長公主府,白日為國效忠,夜間為長公主賣力,那辛勞,嘖嘖……”
宋槿聽得旁邊那位布衣打扮的大叔越說越過分,立即就要將手中的筷子拍在桌上,過去將人抓到大牢中好好審問。
“罷了,”他身側伸來的一隻潔白如玉的手壓在了他的衣袖上,須臾就鬆開,卻也平復了他將要噴薄而出的滿腔怒火,“嘴長在他們身上,說兩句便當沒聽見。”
“殿下,”宋槿深吸了口氣,將她吃了好幾口的那盤醬鴨移到她面前,“三人成虎,對您的名聲終歸是有所妨礙。”
竹猗看都沒看他,專心吃。
這家店的醬鴨果然和傳聞中那般可口,不枉她坐在大堂中和人擠着吃。
終於吃得差不多了,竹猗接過侍女遞來的手巾按了按嘴角,看向還一副怒氣未消的模樣的宋槿,只覺得好笑。
這繁朝巴不得她休了駙馬改嫁,新換個丈夫去過好日子的,第一當是宋槿,之後才是宣帝和岳橈沉。
她雖說的確為這份心意感動,但更沒有這份心思。
宋槿雖在她面前還是和小時候別無二致,但小小年紀便在六部都歷練過的經歷到底讓他乾脆果斷得很,竹猗怕他這口氣堵着不通,還是會回頭找人算賬,趁宋槿將她送上馬車時就說了句,“阿槿,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你應衡量。”
天下人說她這個已經放棄了政權的長公主的閑話,總好過說宣帝的閑話。
宋槿沉默不語,直到到了長公主府,他下馬之時,才通紅着耳朵,站在竹猗旁邊,輕卻堅定地說了句,“我心中,您最重。”
竹猗看了眼他,沒答話,扶着侍女的手進了長公主府。
就在宋槿要跟着進來之時,她停了腳步,轉過身來看他,淡聲朝身側的侍女吩咐,“宋相的府邸可是在旁邊,如今年歲也大了,再不該在長公主府中食宿,待會便讓人收拾了東西,送到相府去。”
宋槿整個人怔然僵住,耳邊的那點紅瞬間消退個一乾二淨。
他還待再跟過來,門房已經伸手攔住了他,臉上半是哭半是笑,“小宋相,您也知道殿下的脾性,她既如此說了,奴才是無論如何都不敢放您進去的。”
宋槿站住腳,他跟着的時間更長,自然知道殿下說一句便是一句。
只是他也不走,扔着府上堆積成山的拜帖和需要他過目的奏章,站在長公主府門前,等着裏面的人等會兒原諒他。
只是他等來的卻是拿着他的用具細軟的一眾奴僕。
過去的八年,宋槿曾看見過許多人被趕出長公主府,有些是背叛的,有些是起了自己的小心思的,還有些是能力不足,將事情辦砸了的。
甚至連韋省之都曾因着他父親而被趕出來好幾次。
最後一次,他升任戶部尚書,站在這裏回望里,眼裏的波光破碎閃耀了許久,最後才用力閉了眼走開。
八年時間,這門口送走過太多人,也攔住了太多人。
但宋槿從沒想過,有一日站在門前進不去的人會是他。
他伸手就攥住了竹猗身側的貼身侍女,“芫荽姐,殿下,殿下她……”
芫荽掙脫了這個小少年握在她衣袖上的手,“宋相,您方才說錯了。殿下這十年的日子是如何過來的,您難道還不知道嗎?繁朝的安定在殿下心中的分量重過一切,您剛才那句話,辜負了殿下八年的教導,也辜負了陛下的信任。”
宋槿吶吶不得言,殿下心中看重的,他自然珍視,可那隻因為她看重。
倫理綱常他學得好,可養恩他記得更牢。
他這模樣,多少讓從小看他長大的芫荽有些心疼,只是殿下也說得對,雛鳥長成蒼鷹,是不該再盤桓在父母身邊的。
有所依仗,他就不會真的長大,陛下如此,宋相也如此。
當年長公主也是這樣,將冒雨過來求長姐回朝的宣帝擋在門外。
芫荽嘆了口氣,將手裏提着的裝着宋槿九歲后的生辰禮的包袱遞了過去,“您既是怕流言傷了殿下,便該與殿下遠着。”
她狠了狠心,說出了口,“如今最毀殿下名譽的便是您。”
但大半時他已震驚得難以贅言。
他當年是親自將這位備受先帝寵愛的公主迎娶到公主府的,先帝撥了多少嫁妝,他不說心知肚明,也大概有個數。
先帝逝去后,長公主更是一度想要擴建長公主府,明面上的主子只有他們二人,可大大小小的院子開了不下二十個,單是擺在各個院子中的擺件,便足夠養活鎬城外那數千流民。
長公主,這根本不是要和阿弟打賭。
她是要借了他阿弟的手,去安置鎬城外的那些流民。
是了,正因為此,她才會提了阿弟的位置,讓他在戶部有一席之地又受了排擠擔了安撫流民的職責,才會來他的院子,才會在他壓住阿弟火氣時故意激怒他。
這從他“復寵”以來的一連串升調,都早已被她謀划好。
崔子袁震驚地抬了眼去看她,此時此刻才覺得他是真的沒有了解過這個張揚跋扈的長公主,他動了動嘴唇,叫出來的卻是當年他們情濃時的稱謂,“阿珠。”
先帝當年真是寵極了這個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嫡長女,自小就帶在身邊。她還沒出滿月,先帝已經熟絡了養育小兒的種種,除了上朝時怕她哭鬧,旁的時候都是抱在膝上,翻爛了字典才挑揀出了個音好意好的“晞”來為小公主命名。
而先帝卻很少喚小公主的名字,只稱她為“掌珠”,取的掌上明珠之意。
當年情濃時分,淳于晞也曾趴在他懷裏,細細地和他說兒時的種種,而他也是除了先帝和先皇后外,唯一一個能叫她“阿珠”的人。
唐竹猗自然聽見了他那一聲“阿珠”,她瞧了眼崔子袁緊攥着的手,以為他還在為自個的親弟擔憂,故意這般想讓她心軟些。
她剛想開口譏諷幾句,又想到淳于晞不管如何荒唐都未曾廢掉這個駙馬,於是話在嘴邊轉了圈又吞回去,只當作壓根沒聽見,轉身就走。
三五步出了房門,她又頓了下,和跟在身側的侍女吩咐,“本宮庫房裏有好多布匹都過時了,放着無用,就一起拿來賞給我們這位張嘴就算人命的崔二少。”
侍女一怔,恭聲應答,卻不敢問這“好多”是多少,只當長公主是聽見駙馬那舊時的愛稱心軟了,想着等會去庫房,盡量多搬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