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相處
見了臘梅的第二日,陸忍冬的病房裏便多了一束香氣濃郁的新鮮臘梅。
蘇曇開玩笑說:“這不是你從花園裏偷來的吧?”
陸忍冬道:“還真是,我昨晚趁着四下無人,坐着我的輪椅去偷了花。”
蘇曇忍不住笑,她道:“那可真是為難你。”
陸忍冬滿目嚴肅,說:“對啊,要不是我推輪椅推的快,差點就被護士發現罰款了。”
他說完這話,兩人都不禁莞爾。
那天蘇曇讀完書準備回去,陸忍冬便開口叫她把臘梅也抱回去。
蘇曇道:“你病房裏不要了?”
陸忍冬說:“不用,今天有人會送新鮮的過來。”
蘇曇想了想,道:“謝謝陸先生的好意,我寢室里有姑娘好像對花粉過敏,雖然我挺喜歡臘梅的,但還是不帶回去了。”
陸忍冬觀察了蘇曇的神色,卻是似笑非笑道:“好。”
蘇曇笑了笑,捧起書繼續讀了起來。
梅花這件事只是個小小的插曲,之後幾日果然如陸忍冬所言那般,每天都有人把新鮮的花束送到病房裏。
有時是艷麗的紅梅,有時是素凈的臘梅,總之每日必換一束。
再說自從那天,那個叫曹子旭的人來找了陸忍冬后,陸忍冬便開始忙了起來。
病房裏開始有穿着警察制服的人進進出出,但即便如此,陸忍冬還是會在每天留幾個小時給蘇曇。
蘇曇越發好奇陸忍冬的職業,於是某天下午放下書本后開口問道:“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問一下你的職業是什麼么?”
陸忍冬笑道:“我還以為你直到工作結束都不會問呢。”蘇曇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他見了不少,無一不是好奇心旺盛,青春又活潑,若是換了別的女孩,恐怕第一天就忍不住朝他發問,可蘇曇卻硬是忍了這麼久,久到他都以為自己漫長的等待是無用功。
蘇曇怕陸忍冬為難,道:“如果不方便……”
陸忍冬說:“沒有什麼不方便的。”他認認真真的說,“我也不怕告訴你,其實,我是算命的。”
“算命?”蘇曇挑眉,似有不信。
“算命。”陸忍冬道,“你要是不信,我給你算一算?”
蘇曇當然不信了,她是個有點矛盾的人,雖然怕鬼,卻又堅信唯物主義,平時連只錦鯉都沒轉發過。
“你把右手給我。”陸忍冬說。
蘇曇稍作猶豫,還是把自己的手遞給了陸忍冬。
陸忍冬握住了蘇曇的手,仔細的觀察起來。
這樣一個俊美的男人,如此近距離的觀察自己的手,總該是件女孩子有些害羞的事,然而蘇曇卻還是保持着那淡淡的笑容,由着陸忍冬盯着她的手心。
“你二十有二,應該是農曆七月份的生日。”陸忍冬看着蘇曇的手心,微微蹙着眉,說的相當認真,他道:“自幼父母離異,父親不知所蹤,母親改嫁,還應有個同母異父的弟弟……”
蘇曇眼神里流露出驚訝,她道:“你說的不錯。”
“再看你生命線的走向,在你十八歲的時候,應該是遇到了一場大災。”陸忍冬說,“是不是有親友去世?”
蘇曇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她說:“嗯,我奶奶走了。”
陸忍冬說:“這一災,改變了你的命。”他鬆開了蘇曇的手,說,“那年,你應該剛剛高考吧。”
蘇曇不知道陸忍冬是怎麼看出來的,但陸忍冬口中敘述的事,的確就是她。
蘇曇從小就知道,只有讀書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所以成績一直很好。從初中開始便開始拿學校的獎學金,高中更是年年不落。以她的成績,幾乎是穩上全國第前三的學校,但奈何高考前一個月,家中遭遇大變。將蘇曇拉扯大的奶奶突然去世,蘇曇頗受打擊。於是連帶着高考成績也受到影響,只上了個普通的一本。
“不過沒什麼關係。”陸忍冬繼續說,“你就在這幾年應該會遇到生命中的貴人,一生通途,衣食無憂,還有什麼想問我的么?”
蘇曇看着自己的手,認真道:“你真的是看手相看出來的?”
陸忍冬眨眨眼睛,他道:“當然了。”
蘇曇道:“那你還看出點什麼?”
陸忍冬說:“我看出你中午吃了帶蔥的東西。”
蘇曇一愣。
陸忍冬笑着說:“嗯……你虎牙上有顆蔥花。”
蘇曇大窘,瞬間面紅耳赤,她趕緊轉了身,從包里掏出了鏡子照了照自己。哪知道鏡子裏自己的牙齒卻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騙你的。”陸忍冬帶着笑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那你怎麼知道我吃的東西有蔥?”蘇曇扭頭反問。
陸忍冬說:“你自己同我說的啊。”
蘇曇蹙眉,她可沒和陸忍冬說過她今天吃了什麼。
陸忍冬笑道:“你之前不是和我說過,最喜歡學校食堂賣的蔥油餅了么,可惜只有周三才會賣。”
蘇曇有些記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說過了,但這事情的確是真的,她道:“好吧,你真厲害。”陸忍冬的確厲害,連她之前隨口說的話也記得清清楚楚出。
陸忍冬道:“哎,你這語氣也太敷衍了?”
蘇曇無奈道:“那我該怎麼說?”
陸忍冬說:“你好歹也捂捂嘴巴,眼睛瞪大一點,表情浮誇一點嘛。”
蘇曇很配合的做出了一個浮誇的表情,陸忍冬看了之後,嘆着氣說:“算了吧。”
蘇曇把捂着自己嘴的手放下了,說:“你要求太高啦。”
陸忍冬道:“唉,怪我。”
蘇曇聞言終是沒忍住笑了起來,她說:“你一定很受女孩子歡迎?”
陸忍冬說:“是啊,你沒看我這條腿都是女孩子打斷的么。”
蘇曇哈哈大笑。
和陸忍冬相處的確是愉快的事,只可惜蘇曇卻永遠記得她和陸忍冬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坐在駕駛室里滿臉冷漠的男人。
相戀時的溫柔風趣大概會將分手時的冷漠決絕襯托的更加傷人,蘇曇微笑着想。
今天讀書的時間也差不多了,蘇曇沒有留戀,起身告辭。
陸忍冬說:“不然你等會兒?待會兒曹子旭會來醫院給我送資料,我讓他送你回學校。”
“不用了。”蘇曇道,“麻煩他實在是不好意思。”
“這倒是不麻煩。”陸忍冬說,“你還不知道吧?之前你看的那個錄像里的死者就是你們學校里的,他正好要去了解一些情況。”
蘇曇聞言微驚,她道:“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對。”陸忍冬說:“我也覺得巧,她是你們學校舞蹈系的。”
蘇曇和舞蹈系沒什麼交集,那天看了錄像之後,她腦子裏全是那雙陰森森白花花,塗滿了紅指甲的手,根本不想再做回憶。而且她也敏銳的感覺到,參合進這些事情裏面,對自己沒什麼好處。
蘇曇稍作猶豫,遲疑道:“那兇手……找到了么?”
“已經確定了嫌疑人……世界上是沒有鬼的。”陸忍冬淡然道,他的態度是那般篤定,倒是安撫了蘇曇,他說,“我死人見得多了,鬼從沒看到過一個。”
蘇曇也知道世界上是沒有鬼的,但她害怕那些東西卻是一種正常的生理反應,就好像有的人會對花生過敏一樣,有的人卻天生怕黑。
蘇曇說:“沒有鬼,那有靈異的東西存在?”
陸忍冬說:“比如?”
蘇曇忍着笑說:“比如看命。”
陸忍冬沒想到蘇曇在這兒給他挖了個坑,他道:“哎,小姑娘,你還是不信我?”
蘇曇說:“你說的那些事情,隨便問問其他人就知道了。”
陸忍冬說:“那我說個其他人不知道的?”
蘇曇道:“你說。”
陸忍冬故意壓低了聲音,他說:“比如說,你現在包里還藏了兩個蔥油餅……”
蘇曇:“……”
沒錯,她在包里悄咪咪的放了兩個蔥油餅,用膠袋裹好,準備晚上當晚飯吃,卻不想居然被陸忍冬發現了。
蘇曇總算明白陸忍冬怎麼知道蔥花的事情了,她說:“……你是聞到味兒了是吧?”
陸忍冬可憐巴巴的看着蘇曇,一個大男人居然很不要臉的開始撒嬌,他說:“你都不知道我在醫院過的是什麼日子,你中午不在,看不到他們給我吃的飯——”
蘇曇挑眉看着他,示意陸忍冬繼續編,信了算她輸。
陸忍冬說:“我是認真的——我的飯里都沒味,蘇曇,我和你商量商量成不。”
蘇曇說:“商量什麼?”
陸忍冬說:“把蔥油餅分我一個……”
蘇曇:“……”
陸忍冬說:“唉,半個也成。”
蘇曇面露無奈,還是轉身,從自己的包里掏出了還熱乎的蔥油餅,遞給了陸忍冬說:“吃吧。”
陸忍冬十分感動,接過餅子來狼吞虎咽的啃了。
蘇曇看着他吃,道:“難不成你還真被人虐待了?”
陸忍冬說:“你來吃兩天就知道了,這醫院真不是人待的。”辛辣重口啥都得忌,蔥油餅都是大餐。
蘇曇說:“好好好,我真信了。”信了才有鬼,陸忍冬這人,果真是搞不清楚他的話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陸忍冬還在啃,說:“真好吃。”
曹子旭正巧從外面進來,正好看見陸忍冬在擦嘴,他說:“陸忍冬,做什麼呢?”
陸忍冬說:“啃餅。”
曹子旭說:“啃餅?”
陸忍冬說:“啃餅。”
面對一臉卧槽的曹子旭,陸忍冬和蘇曇相互對視,都忍不住露出笑容。
曹子旭臉色發黑:“……”心中暗罵——媽的,陸忍冬,你要是死了那肯定是騷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