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爭執

11.爭執

西華娛樂在業內是什麼地位?

國內目前公認最有潛力的娛樂公司之一,背靠西華集團,曾出過“一帝雙后”。周小琪這種與鍾冠華咖位相當的一線明星在公司也只算中上層。如果謝觀進了西華娛樂,前任經紀人王哲下回見了他都得用尊稱。

“這、這也太……”謝觀看上去已經被餡餅砸蒙圈了,“您真認識西華的老闆?不是、我的意思是……您說話真的管用?”

霍明鈞起初看他獃獃的樣子還覺得好玩,越往後聽越不對味。他屈指敲敲桌面,神色不虞:“謝觀,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開玩笑,葉老闆的大哥、西華集團副董事長葉峻見了他還得叫一聲霍先生,霍家與葉家更是多年的交情,安排個把人不過舉手之勞,這小崽子居然還懷疑上了!

“沒有沒有,”謝觀趕緊賠笑,“霍先生助人為樂地伸出援手,我怎麼敢誤會您呢哈哈哈……”

霍明鈞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裏。他有預感,這熊玩意兒再多待一會,自己這一上午都得被他毀了。

他給謝觀發了個郵箱地址,道:“回去發一份簡歷給我。到時候讓西華那邊的工作人員直接聯繫你。還有別的事嗎?沒事趕緊從我眼前消失。”

謝觀笑着又跟他道了一次謝,起身告辭。霍明鈞叫鍾和光進來送客,等人離開辦公室,他也拾不起工作的心思,往椅背上一靠,想起謝觀方才的一言一行,忍不住搖頭笑了。

可笑着笑着,胸中的酸澀卻如同奔涌不絕的潮水,漸漸漫上心頭。

實在是太像了。

他總是不斷地想起那個人,如果他還活着,是不是就該是這個樣子:面容,輪廓,揚眉的小動作,笑起來時眼唇的弧度。

他或許沒那麼聰明,沒那麼討人喜歡,但只要安安穩穩地活着,自然有霍明鈞護着他無憂無慮地過完這一輩子。

路還沒來得及鋪展,就長滿荒草;故事還沒來得及講,就被撕去了下一頁。

縱然霍明鈞竭力彌補,甚至病態地把這種補償擴大到長相相似的謝觀身上,那又有什麼用呢?已經離去的人終究無法感知到了。

做得再多,也只是聊慰生者罷了。

霍明鈞正出神,鍾和光送客回來,在外間敲門。他收回思緒,把目光投注到電腦屏幕上,揚聲道:“進來。”

“老闆。”

鍾和光站在他辦公桌前,霍明鈞等着他的下文,半天沒聽見動靜,不由得奇怪地抬頭瞥了他一眼:“怎麼了?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說。”

鍾和光很少在他面前玩欲言又止這一套,這樣態度反倒令霍明鈞鄭重下來。

這位素來穩重的頭號助理難得有些躊躇:“剛才有個地方很奇怪,但我不太確定,您姑且聽一聽。”

“我記得您說過,那次出事之後您被關在醫院治療,所有的善後事宜都是霍二爺一手操辦,”他話音一頓,覷着霍明鈞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沉住氣繼續道,“包括那位的死訊,也是他親眼所見後傳回來的。”

“你在懷疑什麼?”霍明鈞冷冷地道,“當時現場除了他還有其他人,他的手下和警察法醫都能證明那個人確實死了。”

十年前那件事是霍明鈞的逆鱗,碰一下就是狂風暴雨。然而話已開頭,鍾和光只能硬着頭皮說下去:“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您可能沒注意到,今天我帶謝先生來您辦公室時,霍二爺跟謝先生打了個照面。”

今天早晨來與霍明鈞談事的正是霍家老二、霍明鈞的親叔叔霍中廷。這位與霍明鈞關係算不上好——當然,整個霍家與霍明鈞關係好的也不超過一隻手。

霍中廷的兒子因為參與當年一案,被霍明鈞逼得遠走歐洲,至今不敢回國。霍中廷對霍明鈞不可謂不恨,但他身上掛着集團職務,人在屋檐下,縱然不情願,也只能忍氣吞聲,向這個晚輩低頭。

霍明鈞父親那一輩幾乎個個懦弱,倒是到了他這一代,一個比一個野心旺盛。霍明鈞心裏清楚他二叔翻不出什麼大浪來,示意鍾和光繼續說:“所以?”

“您會注意到謝先生,甚至讓我去查他,是因為他長得像當年的那個孩子,”鍾和光說,“您是唯一接觸過那個孩子的人,比任何人記得都清楚。連您都不敢對謝先生下定論,說明他的長相不僅僅是“相似”……至少有**分相像,是嗎?”

霍明鈞眸光驟冷。

辦公室里靜得出奇,鍾和光斟酌着慢慢說:“霍二爺沒認出謝先生,連一眼都沒多看,這是否有些不合常理?”

霍明鈞第一眼看到謝觀時,震驚得直接過去把人拉住問話。那麼霍中廷呢?當年他親自確認了那個人的死亡,如今見到長相酷似故人的謝觀,為什麼沒露出一點意外之色?

霍明鈞道:“當年出事,我爸被禁足,爺爺派二叔去H省善後。雖然他兒子也摻了一腿,但那是後來才查出來的。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沒有理由對一個素不相識的農村家庭動手腳。”

“而且……”他閉了閉眼,平復心緒,“他們後來告訴我,那孩子掉下懸崖,遺體摔得面目全非,最後靠衣物和DNA比對才確認身份。霍中廷認不出謝觀很正常,他就算看過照片、去過現場,也可能因為時間太久忘記了。”

鍾和光道:“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人,十年後認不出來很正常。但當年那位是整件事裏最關鍵的人物,這件事又是霍二爺親手經辦,他即使不刻意去看,經過反覆提及也會對這個人留下深刻印象。”

霍明鈞皺着眉頭道:“你的意思是,霍中廷不認識謝觀是裝的?他圖什麼?還是你覺得謝觀這個人有問題?”

鍾和光搖搖頭,面色凝重:“我並不清楚當年的內情,不好妄自揣測。但老闆,我的意思是……霍二爺不認識謝先生,可能是真的。”

這句話背後隱藏着一個非常可怕的猜想,話音未落,霍明鈞臉色已經完全變了。

“這件事已經過去十年了,”他盯着鍾和光,話音又清又冷,像鋒銳的薄刃擦過耳鬢,“我不會容許別人去打擾他的安寧,無論是誰,不管是出於什麼理由。”

“你可以走了。”

鍾和光深諳霍明鈞脾性,很少干涉他的私人生活,也不會在他發脾氣時直接頂撞。今天卻一次性踩了他的兩個雷點。

“老闆……”

“我說,出去。”霍明鈞抬眼,顯然是動了真火,“怎麼,不想幹了?”

鍾和光也不知自己是哪來的膽子,居然當場給他撅了回去:“既然您覺得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了,為什麼還要捧謝觀?謝觀長得再像也不是當年那位,您又何必抓着個高仿不放?”

霍明鈞怒極斷喝:“鍾和光!”

鍾和光迎着頂頭上司的怒火,凜然道:“報恩報到謝觀身上,霍先生,恕我看不懂您究竟是死心了,還是不甘心。”

霍明鈞揚手,一個文件夾劈頭蓋臉地砸在鍾和光胸前,十幾張白紙唰地四散,紛紛揚揚灑了滿地。

紙頁飄落,露出辦公桌后霍明鈞不近人情的冷漠面容。

“我要做什麼事,輪不到你來刨根問底,”他說,“停職一周回家反省,扣半年獎金。出去。”

西華娛樂的動作很快,隔天謝觀收到了通知,讓他去公司總部面試。

對方公事公辦的態度反倒令他安心下來。謝觀生怕霍明鈞學富二代泡小明星那套,直接拿錢拿資源往他身上堆,不一定能紅,但肯定黑。

面試當天西華來了三個經紀人、一位藝人總監、一位分管演藝的副總,陣容很大。謝觀事先有了霍明鈞的保證,倒不怎麼怯場,順暢回答了面試官拋出的幾個問題,對方臉色慢慢緩和下來。

做藝人最忌怯場和沉不住氣,謝觀這段時間經歷了很多事,人比之前沉穩了不少,氣質上便合了面試官的眼緣。

總監低頭翻了翻他的個人材料,隨口贊了一句:“簡歷做得很漂亮。”

謝觀心中微訝,面上客氣笑道:“謝謝。”

就他那個三腳貓的計算機水平,做簡歷全靠軟件自帶模板,居然能讓閱人無數的藝人總監贊上一句,肯定是霍明鈞找人幫他改過了。

坐在中間的唯一一位女經紀人林瑤問:“我看你之前做過很長一段時間武替,有武術功底嗎?”

謝觀道:“沒有系統地學過,都是拍戲時跟指導老師學的一些套路。演常規武戲沒什麼問題。”

林瑤問:“能表演一下嗎?”

謝觀便起身脫了西裝外套,鬆了松領帶,稍微挽起兩邊衣袖,順便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脖頸。他算半個專業武替,身形修長挺拔,面容明俊疏朗,不經意的小動作充滿了成熟男人的魅力,與當下流行的面容姣好的眼線小生完全不同。

經紀人眼前一亮,這麼好的外形條件,身手還不錯,再加上適當包裝,推出去分分鐘被人叫老公。

三個經紀人互相對視一眼,心中各自有了計較。

手邊沒有合適的器械,謝觀便現場打了一套拳。這是他自己總結編排的一套拳法,裏面沒什麼新東西,主要是傳統的太極、南拳、詠春套路,摻雜了一點散打泰拳等現代武術。實戰效果不行,勝在身法飄逸奪人眼球,靜如春水楊柳,不疾不徐;動若風雷閃電,帥人一臉。

幾個常年跟組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水平遠在普通演員之上,頓時有種撿到寶的感覺。星輝不愧是業內著名的“送子天王”,簽人眼光穩准狠,只可惜後續營養跟不上,大多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這回更絕,居然親手拔了自家地里的好苗。

謝觀是上面交代下來要簽的藝人,經紀人們原以為面試只是走個過場,到時候互相推諉一番,看誰倒霉塞給誰,沒想到竟然來了個潛力股,當下都有些躍躍欲試的意思。

最先盯上他的經紀人林瑤這次沒有給其他人機會,款款笑道:“正好,我這邊有一個本子,是今年公司投資的重點項目,講少年武術隊的故事,導演正在挑演員。你要是願意,我可以給你爭取一個試鏡機會。”

其他兩人倒抽一口涼氣,目光刷地鎖定謝觀。

謝觀內心驚濤萬丈,深深吸氣,站起來鄭重地朝幾位面試官一鞠躬。

“那我就……多謝公司栽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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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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