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六章 天空 (三)

57.第五十六章 天空 (三)

防盜保護中,刷不出新章的小天使不要方,過一個小時就好啦“家裏有急事?”

“不清楚,”彭哥端着個瓷缸慢慢啜着茶,“早上過來說要請假,我就准他假了,也就半個小時前的事兒。”

清明……

年畫將這兩個字在心裏反覆默讀好幾遍,追問道:“他坐幾點的車?”

彭哥回頭瞄了眼牆上的掛鐘,“好像是九點半吧,從江城去淮河一天就兩趟車,趕不上上午這班,就要坐下午三點的了。”

“好咧!”

“哎,你去哪?”

年畫風一般地跑出去,將彭哥的聲音甩在耳後。

彭哥將瓷缸墩在桌面上,望着她隨風掀起的衣角,嘆了口氣,“真是個冤家,可惜是段孽緣。”

爸媽單位有活動都不在家,年畫奔回家翻出所剩無幾的壓歲錢,往兜里一揣拎起背包就去打車。

還有二十分鐘,應該趕得上。

九點二十五分,年畫順利買票進站,找到貼有“淮河鎮”的標牌中巴,深喘兩口氣,若無其事上車。

她東張西望向里走,“意外”地發現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顧天北。

“你怎麼在這?”

兩個人異口同聲。

年畫不客氣地在他身邊坐下,“我去找我表哥,你回家嗎?”

“嗯。”顧天北看着她大言不慚的神態,“你表哥家在淮河?”

“哦,他和幾個同學去郊遊。”年畫忙碌地翻出手機,“我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我上車了。”

她把手機貼在耳邊半天,“沒人接,估計是沒聽到,我給他發個短訊,讓他下車來接我。”

司機踩了油門,汽車啟動,顧天北默默看她半晌,視線投向窗外略顯凌亂的車站。

在這裏也能遇到……他勾勾唇,也不壞,至少路上不會寂寞。

果然,年畫從昨晚看的電視劇到上個月同桌考了倒數第一歡騰地絮叨了一路。

一邊絮叨,一邊氣定神閑地玩貪吃蛇。

三個小時的車程,她鬧騰了兩個半小時后終於睡著了。

顧天北望着肩膀上那個終於消停的小腦袋,輕輕拉上車窗最後一絲縫,又將窗帘拉住一半遮住光,聽着耳邊呼吸聲漸漸沉着。

不知想到什麼,他笑了笑,輕輕闔了眼。

……

年畫是被周圍的騷動聲吵醒的,她悠悠然睜開眼,只覺得頭又沉又重,抬不起來。眼皮眨了眨,餘光瞥到緊靠自己的身體。

這才意識到少年的頭正靠在自己頭上。年畫嘴唇翹了翹,竊竊的笑意延伸到眼角,立即緊緊閉上眼睛。

直到車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司機鳴了喇叭提醒,顧天北才終於醒來。

觸目是兩個人緊緊依偎的身體,他恍然一驚,迅速調整坐姿,推醒了年畫,“到了。”

年畫揉着眼背着背包跟着顧天北下車,迎面的冷風吹得她頭髮亂飛,她在狂風中按住小裙子,翻出手機。

顧天北站在風口處擋住年畫大半個身子,等着她打電話,結果小姑娘來來回回搗鼓半天,可憐巴巴沖他舉起手機。

“完蛋,手機沒電了。”

顧天北微俯下身子,看清屏幕上只剩一丁點紅色的電量顯示。

他瞥一眼時間,“聯繫上你哥了嗎?”

“沒,”年畫聲音委屈極了,“我昨天聽到他和同學打電話說今天中午在淮河鎮汽車站集合,問他他也不告訴我,就一個人偷偷跟過來了。誰知道……誰知道他電話打不通了呢?都怪我,太衝動了。”

還知道自己衝動!顧天北嘆氣,“那你現在怎麼辦呢?回去吧。”

“顧天北……”年畫的聲音又細又弱,“我來時問過售票員,一天就兩趟車,你要讓我一個人等到下午嗎?我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連早飯都沒吃。”

果然一碰上她就計劃趕不上變化。顧天北看着她急得抓耳撓腮的小模樣,再嘆氣,“年畫啊,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小姑娘一仰頭,雙眼亮晶晶盯着他:“顧天北,你帶我回家吧。

……

顧天北看着巴拉着三輪車窗看風景的年畫,突然有些後悔。

怎麼就一時心軟帶她回來了呢?帶一個未成年的小姑娘回家算怎麼回事?

偏偏這未成年得了便宜還賣乖,興沖沖地沖他嚷:“顧天北我餓了,回家你給我做西紅柿雞蛋面吧!

……

三輪車將他們送到村口小路邊,顧天北付了錢,領年畫下車。風停了,天高雲闊,澄藍的天空玻璃鏡似的,照着田埂邊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

年畫沿着田壟走,左顧右盼興奮地不行,“顧天北,這是什麼啊?”

“顧天北,玉米都長這麼高了?”

已經遠遠走在前面的顧天北聞言大步折回去,拽走低頭看玉米穗的小姑娘,回頭撞上扛着鋤頭回家的老張頭兒。

他先停下來,“張爺爺。”

張爺爺鬍子抖了抖,眼睛裏直冒精光,用方言說:“天北回來了?這是……在外面找着媳婦兒了?”

“張大伯,您誤會……”

“好好好,”張大伯擺擺手,慈愛的目光毫不避諱地在年畫臉上打量,在得到小姑娘笑嘻嘻的回應后,嘴巴咧了咧,聲如洪鐘,“回家吧,你姥爺肯定要高興壞了,小子爭氣。”

顧天北紅着耳朵聽他把話說完,正欲解釋,張爺爺已經擺擺手拐彎了,“回家去吧。”

他抿唇,回頭髮現年畫已經逕自走出幾步遠,正站在數米外的小土路上對他笑顧天北:“……”

已是午後一點,小院子裏靜悄悄的,好似沒人在家,從小門口往裏望去,只看到斜堆在院中的一堆柴火,籠在午後稀薄的日光下。他推門進去,這才看到仰面坐在椅子上小憩的老人。

年畫輕手輕腳跟在他身後,看他關上院門,又進了房間。

她站在房門口,看不清楚房間的佈局,只覺得那房檐矮矮的,屋內昏暗略微潮濕,她吸了吸鼻子,不小心打出一個噴嚏。

噴嚏聲驚醒了微鼾的老人,那老人緩慢地轉過頭,看見眼前鮮麗的小姑娘,驚詫地睜大眼睛,“你是誰?”

“爺爺您好,”年畫忙放下揉鼻子的手,笑盈盈地自我介紹,“我是顧天北的……”

“姥爺。”白衣的少年抱一床薄被從房間走出,像從黑暗中閃出的一抹白光。他將被子在老人腿上蓋好,蹲下身,“怎麼就這麼在院裏睡著了,也不怕着涼。”

老人暗黃的眼眸中湧起笑意:“小北回來了?”隨即又微微耷拉下嘴角:“不是說不讓你回來嗎?怎麼這麼不聽話,我就是有些腿疼,沒啥大事。”

“我給你買了治風濕的葯。”顧天北從書包里掏出幾盒葯,“彭哥說這藥效果很好,他媽媽吃了老寒腿好了很多。”

老人眯着眼將那藥盒子舉到太陽底下看了半天,笑道:“又亂花錢。”視線順着顧天北的側臉轉移到他身後小姑年身上,“這是?”

“姥爺好,”年畫搶在顧天北前面開了口,聲音脆盈盈的雪梨一般:“我也在彭哥的麵館打過工,算是小北哥的同事。總聽小北哥說起姥爺您,剛巧今天來淮河有事,就順道來看看您。”

顧天北眼睜睜看着她從小背包里變出一兜黃橙橙的橘子,“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麼,就給您買了點水果。”

顧天北:“……”

“這沙糖桔可甜了,小北哥說您喜歡吃橘子。”

“好好好。”老人的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梭巡着,意味深長地笑了。

年畫跟着顧天北將東西放進房間,屋裏光線不好,又沒開燈,有些黑梭梭的,她眼睛還沒適應過來,就看他頎長的身影壓過來,隨即將她抵在門后。

壓低的聲音微沙,竟有些別樣的性感,“你在幹什麼?”

年畫眨眼:“放東西啊。”

“你包里怎麼會有水果?”他現在懷疑她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表哥。

“郊遊帶的,”年畫暗暗往他胸前湊一湊,“手機沒電聯繫不上表哥了,剛好算作送給姥爺的禮物。”

姥爺……顧天北眼眸閃了閃,似乎對她這個自來熟的稱呼有些消化不良,面前小姑娘又湊近一分,下巴幾乎貼上他胸口:“你不會以為我是故意追着你來的吧?”

她咯咯笑起來,“想什麼呢你!”

顧天北眼睛極快地瞥向一旁,撓了撓頭,再開口竟染上幾分氣急敗壞:“不是餓了嗎?想吃什麼?我去做。”

簡單的午飯後,年畫搬來小凳子陪老爺子曬暖聊天,顧天北從裏屋抱了一堆衣服床單去井邊洗。

年畫打量着這原始的農家小院。院子不大,廚房門前種了棵矮矮壯壯的樹,不曉得是不是果樹,院中橫扯着一根粗粗的晾衣繩,角落處有用籬笆圍起來的小型雞圈,隱約能看見幾隻母雞扭着屁股的悠閑步伐。從雞圈向外蔓延着一片冒着綠尖的雜草,無人打理,長勢正旺,顧天北此刻就半蹲在那荒草園的盡頭,烏黑的髮絲在陽光的打磨下柔軟地垂順着,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

年畫微眯着眼,看他浸泡在清水中修長的十指。

這雙手,從她認識他起就從沒停下過。

她起身,默默站在他身邊,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的頭髮——如她所想,果然很軟。

“怎麼了?”顧天北側抬起頭,陽光讓他的眉眼格外柔和耀眼。

年畫沉默地搖頭,將手也浸入水中,抓住床單的一角,格外生澀地揉搓起來。

顧天北捏住她的手指丟到盆外:“很快就洗好了。”

年畫執意:“我幫你。”

“不用。”不知是不是這樣安詳的午後讓顧天北的內心感到安寧,他竟格溫柔地對她笑着,眼角眉梢含了水般靈動,“你手指這麼細,不適合做這種粗活。”

年畫垂眸看着他漂亮修長、骨節卻有些微微變大的手指,咧咧嘴,沒笑出來。

年畫如同課本扉頁上的字跡從顧天北的生活中消失無痕,之後將近半個月的時間裏,她再也沒出現在他的面前。

沒機會,也沒時間,眼前的事情已經夠她煩的了。

即將到來的中考、課堂上雖不說卻暗自較勁的氛圍、愈來愈頻繁的測驗壓得人胸口沉鬱,偶爾與物理試卷搏鬥的夜晚,眼前也會無端浮現出顧天北的樣子,專註的、安靜的、沉默的。

莫名吸引她的。

沒由來讓她想要靠近,想和他說說話,想看他笑。

可也只能是想想,他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決絕的語氣,她在這個當口也沒有耐心死皮賴臉、軟磨硬泡。

說白了人還是利己動物,萍水相逢,沒希望了就放棄,沒必要無端端折磨自己。

只是沒想到,再見面的場景會那麼讓人……尷尬。

那晚天氣燥熱,胸腔團團棉球般堆積着、堵着,呼吸不暢。她一個人貓在五中初中部附近的小巷子裏,斜靠着牆聽電話,隔着遙遠的電流,那男孩表白的聲音稚嫩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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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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