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你和狗DOG 02.17

終於將比特青年引到了水池邊，但是他無論如何是再也不肯往前一步了，而且也一直扭着臉，拒絕看向面前的池水。

你在女性矯正專員的指示下爬下游泳池的梯子，向比特示範這樣做並不會有什麼危險。又試着牽起比特的手，讓他去觸摸池水。比特青年沒有拒絕你拉他的手，只是在距離水池大約一寸高度時，他的手便僵在了那裏，無論你怎麼用力都無法再往前挪動一分。

也許是一直沒看你讓他產生了些許不安，他扭向右邊的臉朝水池這邊看了一眼，但隨即又很快地扭轉回去，並試圖把腦袋扯向更遠離水池的方向，如果不是你拉着他的手，他很可能完全背過身去。

你懷疑如果你放手的話，他會立刻跑掉，或者至少會在角落裏躲起來。當你放開比特，往水池中央走去的時候，他確實看起來十分掙扎——你激起的池水聲令他驚恐地壓低頸部，好幾次他都試圖轉身，但每次轉過去不久就又挪了回來。

“下來一起玩怎麼樣？”

完全沒覺得有什麼好玩的你十分沒有說服力地用雙手拋接着手中的皮球，並因為運動神經欠佳，讓皮球脫手漂了出去，“……”

但是忍不住戰戰兢兢地瞟了一眼的比特犬明顯受到了極大的誘惑——

「和主人一起玩耍！」可以和「被主人親手餵食」、「被主人撫摸」以及「睡在主人腳邊」並列為四大天堂級別待遇！

他試圖伸出手指去觸碰那灘巨大的、透明的、不斷波動着的藍色怪物，手指一經觸碰那冰涼的表面，令人窒息的感覺一下子攫住了手指，好像是死神的手從中探出欲求抓住他的手指，他蹲在池邊的身體猛一顫，幾乎整個地彈了一下，恐懼感壓倒了他肌肉紋理美觀的脊背，令他驚恐地蜷伏下去，發出倉促的喘氣聲。

“你看，水裏並沒有這麼可怕，”你呼喚比特，“被清爽而柔軟的液體包裹着，簡直就像是被世界最柔軟的手指按摩一樣舒服……”

比特匆忙用餘光瞥了你一眼，趕緊轉回頭將腦袋塞回胳膊肘彎里藏起來。

女性矯正員思索着引導方式：

「……他已經勇敢地做出了嘗試，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你可以先試着把水灑在他的手上，再拉着他的手浸入浴池。」

按照女性矯正員的話，你還得回到比特身邊把之前的引導過程再來一遍。你聽的時候還在繼續倒退，沒有注意到這個游泳池是同時具有深水區和淺水區的。在泳池底部，淺水區邊緣有一個向下的斜坡，通達深水區。這個斜坡並不陡峭，但走過樓梯的人都知道一腳踏空的感覺。在沒有預料的情況下，突然踩空，猛然間失去平衡感，整個人都會產生混亂顛倒的感覺。

你驚叫一聲，倒仰着跌進水裏。不過淺水區的水深度也不過淹到胸口，你雖然摔進了水裏，天旋地轉，但既然腳還踩着池底，鼻子還露在可以呼吸，便很快冷靜下來。

身為旱鴨子的你便很不雅觀地撲騰着雙臂，試圖靠着腰力重新站起來。

但是在岸上的比特看到的卻是另一幅場景——

似乎突然掉入什麼可怕領域的你整個人都沉沒下去，只露出一個腦袋在勉強掙扎，劇烈起伏並飛濺的水花令你看起來很快就會被吞沒。

心臟彷彿被劇烈地攥緊——幾乎是在聽到你驚叫並轉頭的那一刻，完全來不及思考的比特青年，條件反射地就猛地撲進了泳池，用一種笨拙而急躁的姿態刨着水向你衝去。

然而，太巨大了……

冰涼的池水攜同回憶一起將他吞沒。

*

「你他媽是死的嗎！給我動啊！」

在一個簡陋的水池裏，男人在訓練比特犬進行水上決鬥。

池水並不深，地下鬥犬之所以推出水中決鬥，是為了滿足一些血腥暴力愛好者的視覺享受——讓他們清楚看到失敗者的血液是如何將池水染紅的。

而且池水的阻力會加大決鬥難度，激揚的水珠也會增強視覺效果。

以犬型狀態站在水池中的比特犬強壯的身軀瑟瑟發抖，因為幼犬時期犯錯后就會被主人拎着脖子將頭按入水中的經歷，使他本能地覺得主人將他領入水池中是為了懲罰他。

水池中央豎著一根木杆，三米高的地方掛着一個柔軟的輪胎。

「咬住它。」

主人指着輪胎下達命令。

他的肌肉因為恐懼而不聽使喚，以往在平地上助跑能夠藉助牆面助力跳到4米之上的高空的彈跳力因此失靈，他在踩上杆子兩米多高的地方摔下來。

「吃.屎的廢物！你怎麼不去死啊！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我特么養你這個狗雜種！」

鐵鏈像鞭子一樣摔在他的身上，在結實的肌肉上發出沉悶的敲打聲。

他哆嗦着支撐起四肢，但是對於液體的恐懼感越發地深刻了。結果第二次他只跳到1米高的位置。

男人發狂地拖來帶刺的鐵鞭，他知道比特犬在處於應戰狀態時睾.丸激素會激增，而這會使比特犬暫時喪失痛感，之所以在鞭打的時候哀叫，不過是裝可憐的油滑手段罷了。為了讓這個居然怕水的蠢貨記住教訓，他事先往水池裏灑了一包又一包的鹽。當比特再次失敗的時候，他一鞭子抽下去，鐵刺帶出血珠，鹽水立刻像是水蛭深入傷口……他聽到比特發出凄慘的叫聲，滿意地露出泄憤的微笑。

「蠢貨！」

「蠢貨！」

「蠢貨！」

男人怒不可遏地一次又一次鞭打着無法完成任務的比特犬，原本帶着漂□□味的透明池水很快就染上了淡淡的紅色。他暴躁的眼睛裏佈滿血絲，終於，他完全失去了耐性，用帶刺的鐵網纏住比特犬，一臉崩潰地掐着比特犬的脖頸摁在水池裏：

「這他媽的水連你的腿都沒過，你怕個鬼啊？！你這麼怕被淹死嗎？我現在就教你什麼才是被淹死的感覺！啊？你感覺到了嗎？！」

液體進入鼻腔的澀鈍，不斷促使傷口激縮的疼痛，還有像是被死神的黑袍緊緊裹住的窒息感。

就是他對於液體的全部感受。

透明的池水，透明的怪物。

將他吞噬。

*

“……喂，冷靜點，醒一醒！”

像一塊石頭一樣僵硬着的比特青年，雙眼渙散，在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入水中之後，緊繃的肌肉就開始不自然地抽動起來。

當你抱住他試圖將他往池邊拖的時候，還能聽到耳邊傳來微弱的但是艱難的喘息聲——好像他只能通過一個細小的孔縫向外界汲取氧氣。

完全不是溺水者的反應，因為溺水的人通常都會緊緊攀附着一切能攀附的東西，但是比特青年卻毫無反應，像是落入水中的木乃伊，一雙琥珀色的瞳孔失焦地瞪着，視線沉浸在虛無的空氣中。

儘管比你矮了一個頭，體格也不算壯碩，比特青年卻十分沉重。你幾乎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拖上泳池。

當身體離開池水之後，比特稍微有了反應——他全身蜷縮，整個人開始抽搐起來。

他呼吸艱難，根本沒有發出聲音。但是你懷疑他正在腿抽筋，便拚命用腿壓住他的腿，阻止他將腿彎曲起來，你不斷地撫摸着、拍着比特的背：

“……好了，沒事了，我們不下水了。”

“別怕，沒事了……”

“沒事了……”

比特的喘息聲變大，好像是被人掐住脖頸一般。但是用幾乎是一頓一頓的僵硬動作，伸出手抱住了你。

你感到心中一痛，不再動作，只是靜靜地摟着他。

女性矯正員放緩了腳步，那些急促的高跟鞋敲擊聲變得像鐘錶的聲音一樣微弱。

她的手上提着緊急藥箱，裏面並沒有太精細的藥品，對付大多數變形犬類——無論是暴躁的還是自殘的，一劑鎮定劑足矣。

她靠在泳池門框邊看着抱在一起的兩個男人，神情在逆光中看不清晰。

這是她第一次在你的臉上看到「冷淡」之外的神情。

這種「冷淡」在某種程度上隔絕了人們對於那令人驚艷的容貌的親近感。

然而當那雙冰冷的帶着漠不關心神氣的眼睛透露出哀傷的溫柔時……那輕柔又深邃的眼睛，似乎多看一眼就會使人溺斃於其中。

儘管早就知道你是個容貌出眾的青年，但是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美麗的男人所能擁有的衝擊力。

「還好我是個腐女……」她心有餘悸地摸摸自己有一瞬間停止跳動的心臟。

而你並沒有注意到女性矯正員，你傾聽着比特的喘息聲，直到他的呼吸變得平穩。

*

“……一定要這樣做嗎？”

“是的，一定。”

女性矯正員點點頭，“如果你相信我的專業能力的話。”

你的神情透露出不情願，但是因為相信對方的好意，即使並不贊同，卻也沒直接反對。

你有些猶豫地看了比特青年一眼，他好不容易才穩定下情緒，就讓他接着克服“恐水症”，不是很殘忍嗎？

“你想想，如果被人知道他看到太多的水就會怕，一進入水池就會失去行動能力，別人會怎麼想？”

你十分清楚人的劣根性——如果真的被人知道比特有這樣的弱點，即使敵視他的人沒採取行動，也可能會有一些個性惡劣，喜歡玩鬧的人以此來捉弄他。

你下意識地摟住了緊靠着你的比特青年。

“……這樣吧，”

看到你艱難掙扎的表情，女性矯正員退讓道，“一口氣也吃不成胖子，今天只要做到讓他不再害怕摸到池水就行。”

“……”

你覺得這個要求算是合情合理，所以對於女性矯正員接下去的要求也力所能及地配合。不過當你準備再次下水時，比特卻緊緊拉住你的手，不肯放你下去，他還沒忘記那個水池讓你吃過虧。

「……真是的，為什麼我要被狗塞一嘴狗糧。」女性矯正員低頭看着充滿力感的手握緊修長而白皙的手的畫面，心裏默默吐槽。

“……沒事的，水很淺的，我待會就站在池邊。”你安慰地摸摸比特青年的犬耳——一開始還很矜持的你，現在摸起來顯然十分順手。

雖然比特青年沒有反駁你，也沒有制止你，但在你爬下水邊爬梯的時候也一直拉着你的一隻手不肯放開。你只好用一隻手抓着扶梯，用一種超累的方式爬下水池。

雖然比特還是不太敢看水池，但是至少願意正面面對了。他一直把視線盯在你們交握的手上，以此來減少對餘光里藍色池水的注意。

“……現在，試着一點一點把手伸入水中，”女性矯正員對比特做着心理輔導，“……你也不想去不了斟尋能去的地方的吧？”

比特的尾巴沉重地搭在大理石上。

女性矯正員用餘光瞄視你，你知道她是在催你試探着將比特的手拉入水中。

你仰頭凝視着比特——因為你的期望，而忍耐着恐懼的他。

你伸手拉他，那種力道和原先像是去吃飯的時候拉走室友的力道不同，是幾乎察覺不到的輕柔的力道。也許你自己根本沒有察覺到，此刻的你雖然唇角依然沒有情緒般地繃著，眼神中卻是滿滿的心疼。

女性·腐女·心理矯正員覺得腦補過度的自己有點被齁住。

雖然是如此微弱的力道，比特青年卻順從地被你拉着手。

當手指觸碰到液體的時候，裝作看不見池水的比特渾身一顫。

“別怕……”你稍稍握緊了比特的手指。

站在比特青年身後的女性矯正員看到坐在池邊的比特，垂貼在地面的尾巴尖一小段開始晃動着拍打地面。

當比特的手逐漸浸沒水中，而你對着他露出讚許而欣慰的神色時，那根尾巴越來越大幅度的擺動起來，開始左右擺動，像根小刷子一樣快速地刷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