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警告
回去的路上,李默的臉黑得跟炭一樣。
蘇格跟李茜坐在後排,一個鎮定自若,一個垂頭喪氣。李茜看起來有點怕她哥,悄悄在那裏給蘇格發微信。
“蘇姐姐,一會兒你要救我。”
蘇格給了她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她敢肯定,李默現在的氣至少有一半是對她發的。
進屋后李默把李茜叫進書房,蘇格覺得沒自己什麼事兒,轉身要上樓,卻被對方叫住。
“蘇小姐,麻煩你也進來一下。”
蘇格覺得他那聲“蘇小姐”簡直是咬着牙縫說出來的,不免有點想笑。但一進書房,壓迫的氣氛接踵而至,她就有點笑不出來了。
李默長李茜很多歲,又是長兄,說話行事都帶了一股父親的威嚴。李茜在馬老師跟前還能嘴硬地辯解幾句,到了李默這裏,除了“是是是”“對對對”就不會說別的了。
李默讓她去給那男生道歉,李茜一臉糾結:“一定要嗎?”
對方不說話,沉默讓人心焦。
“好吧,你今天就不該帶我回來,我正好在學校里跟他道歉就是了。”
今天是周五,李默的意思是把她帶回來收收心。他常年在外沒空照顧妹妹,他爸也不是會管孩子的人,所以李茜一上初中就住校,偶爾周末會回來。
在外人看來這孩子衣食無憂是投了個上好的胎,只有李默知道李茜在親情方面有多麼的缺失。
“周一去也來得及,也讓人家消化消化這個事兒。人家現在肯定不願意見你。”
“為什麼不願意,我長得這麼漂亮。”
蘇格強忍着才沒笑出聲。
李默瞪她一眼:“你這麼漂亮還能做這麼不漂亮的事兒。說說吧,為什麼喜歡人家?”
“長得帥唄。”
蘇格都想帶李茜去看眼科。剛才她陪李茜回教室收拾東西的時候,看了那男生一眼。最多也就是清秀而已,李茜從小對着她哥那樣的大帥哥,按理說對男色應該免疫了。怎麼會看上那樣一個男生呢?
想到這裏,蘇格偷看了李默一眼。對方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視線掃了過來,蘇格立馬假裝看窗台上的一盆花,彷彿置身事外。
但有些事兒怎麼也繞不過。
李默不可避免地就問到了她跟李茜的關係。他之前確實沒想到李茜會認識蘇格。
他是在回家的路上接到老孫的電話的。老孫是李家的世交,他不在的時候妹妹就拜託給了老孫,所以老師把電話打到了他那裏。
老孫在電話里說李茜在學校里犯了事兒,還說她找了個姐姐去糊弄老師。李默一猜就知道那個所謂的姐姐肯定是妹妹找的托兒。
但他絕沒想到,那人會是蘇格。
看她們兩個的樣子,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
李茜對這個倒沒什麼不能說的:“我跟蘇姐姐認識幾個月了,她人很好,幫了我們班一個女生。上次我來例假不知道怎麼辦,還是她到學校來幫我的呢。”
李茜說得直接,另外兩個人聽得都有點不好意思。
蘇格不太想回憶那次的情景。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李茜似乎看她特別順眼。她曾幫過她們班一個女生,那個女生跟李茜關係不錯,她們也就這麼認識了。
李茜家人不在身邊,把她當姐姐般依賴。那是她頭一回來例假。蘇格以為現在的女生從小上網,應該什麼都懂。但李茜在這方面很懵懂,頭一迴流這麼多血,還是上課時間,弄得一褲子都是,嚇得她直接躲進了廁所。
她在廁所里給蘇格打電話,蘇格只能給她送褲子和衛生巾。
女生之間這種事兒算平常,但當著李默的面直接說出來,未免有些叫人臉紅。
李默顯然也有點尷尬,自己的這個妹妹,真的是個缺心眼。
他輕咳兩聲,想跳過這個話題。但李茜是個“真腦殘”,還在那裏詳細地跟她哥描述那天的場景。從突然流血到弄髒褲子,到蘇格雪中送炭出手相救。最後還不忘添一句。
“蘇姐姐買的衛生巾很好用,比我室友的好用多了。”
李默忍不住出聲打斷她:“有事為什麼不找周聲,早跟你說了,我不在的話就找他。”
“你一去非洲就是半年,周聲有一次我給他打電話,他說他在山裏拍戲。你們這些男人怎麼懂我們女生的事情啊。哥你會挑衛生巾嗎,你分得清楚乾爽和棉柔嗎?你知道哪家的小翅膀粘性比較好嗎?你知道還有棉條月經杯這種東西嗎?”
蘇格發現,自己已經快要無法直視衛生巾這個東西了。
李默終於被他妹給搞煩了,喝了她一聲,叫她回房間好好反省去。
“今天晚飯別吃了。”
“為什麼啊?”
“想想你那男同學,長得帥能當飯吃。”
說完李默把他妹推出了書房。李茜在門外小聲抗議了兩句,轉身找阿姨下方便麵去了。
偌大的書房只剩下李默跟蘇格兩個人。
蘇格十分不習慣跟人單獨待在這樣的空間裏,尤其對方還是個男性,對她抱着深深的敵意。
李默這書房的裝修風格也叫她不適應,色調太暗太深,這會兒臨近黃昏,房裏光線昏暗,更叫人覺得壓抑。
蘇格想要離開。
“蘇小姐,”李默叫住她,不帶任何寒喧,“你接近我妹妹為了什麼?”
“你也看到了,為了你家的財產。”
李默皺了皺眉頭,微眯的雙眼目光凌厲。
“你倒是很直接。”
“你心裏就是這麼想的,我不過替你說出來罷了。”
兩個人中間隔了四五米的距離,就這麼互不相讓地瞪着對方。蘇格心裏有些打鼓,但就跟頭一晚見面時一樣,哪怕是硬撐,她也不想有半點示弱。
李默也沒退讓的意思,非但不讓,還一步步朝蘇格走過來。他越走越近,蘇格心跳得就越快。她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頭一次這麼想逃離一個地方。
李默走到離蘇格不到一米的地方,終於停了下來。他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說出的話卻略帶警告的意味:“別惹事蘇格,乖乖待着。”
蘇格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房間的,坐在床上后她攤開手心,發現一手的汗。她轉身進浴室沖澡,發現衣服居然也是濕的。
她才知道自己怕李默,這男人叫人心慌。
李茜是個沒事都要作妖的小姑娘。周末的兩天基本見不着人影,據她自己說是跟朋友逛街去了。
蘇格有時候想勸她好好學習,想想人家上面還有個親哥,也就不操這份心了。
李默比李茜還要忙,天天在醫院加班。李茜每次吃晚飯都要吐槽她哥:“老嫌我周末不回家,你說我回家幹嘛啊,他又不陪我。”
說完這話又去看蘇格,沖她笑得賊嘻嘻:“蘇姐姐,你別怕我哥,他這人其實對女人挺好的。”
是嗎?蘇格懶得接她話。
周日那天晚上,蘇格接到吳鷹打來的電話,告訴她角色拿到了的事兒。蘇格也沒太高興,石月紅這個角色,實在不是個輕鬆的活兒。
這是個反面角色,人物性格尖利不討喜,關鍵是特別歇斯底里,八十集的劇里她幾乎每集都出場,絕大多數時間都在那裏罵人撕/逼大喊大叫。蘇格才配了半天就覺得腦缺癢,喊得嗓子都疼。
吳鷹就讓她回家多琢磨琢磨。
一連好幾天,蘇格都處在一種瘋狂的情緒里出不來。她白天要工作,每次回家都近一點。還得再花兩個小時看片子背台詞,之後匆匆睡幾個小時又要起來繼續工作。
幸好這段時間李家兄妹不在家。
一個回學校找人“道歉”去了,另一個聽阿姨說回來收拾了一箱子行李,上醫院值班去了。
都說醫生工作辛苦,蘇格以前體會不到,現在倒是了解了一二。李默人脾氣壞難相處,還喜歡為難人,但對工作倒是一絲不苟認真嚴謹。
他不在家,更利於蘇格練習。二樓晚上就她一個人住,隨便怎麼喊都行。她就這麼對着電腦屏幕,一遍遍學着怎麼用惡毒的話數落別人,怎麼在瞬間爆發情緒,說哭就哭說罵就罵。
她頭一回知道,配音竟是個體力活。
李默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終於輪到一天休息。他開車回家,拎了箱子悄聲上樓。
當時是夜裏一點半,他剛做完一個八小時的手術,人有了些倦意。
剛到樓梯口,他就聽到樓上有動靜,像是什麼人在吵架。
那個姓蘇的女人帶人回家來了?
他繼續往樓上走,很快聽出是個女人的聲音,緊皺的眉頭略微鬆開一些。走到蘇格房前,他停下步子仔細聽裏面的動靜,卻聽不出到底在說什麼。
聲音太吵,隔着門板都能感覺到裏面地動山搖般的情緒。
他抬手敲敲門,凌晨一點半,他想知道她在幹什麼。蘇格卻根本沒聽到,還在忘我的念台詞。
李默等了會兒見裏面聲音不停,終於忍不住伸手開了門。
蘇格依舊沒察覺到,直到把那一大段台詞全部說完,累得想要去拿水杯,一個轉身才看到李默靠在門邊,一臉冷淡地盯着她看。
他今天穿的是白襯衫深色西褲,頭兩顆扣子沒扣好,帥氣中透着一股懶散的味道。他眼角微抬,目光在蘇格身上掃了一圈,跟帶了探測器似的,看得蘇格心怦怦直跳。
總覺得那目光頗有深意。
看到蘇格的那一刻,李默很想請她去自己科室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