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調戲
蘇格工作的時候,眼裏一般容不下別的東西。
她試戲的內容是一段長長的獨白,在石月紅諸多歇斯底里的台詞裏,這一段是少見的溫和派。
戲裏石月紅和周聲演的男主母子關係緊張,她生病去醫院,司機開車送她回家,她一個人拎了一袋子葯進家門,突然情緒上頭,拉着新來的阿姨說周聲小時候的事情。
年過半百的強勢女人,頭一次露出脆弱的一面,慢悠悠的說著往事,頗帶了幾分感慨。年輕姑娘的臉,說出來的卻是蒼老質樸的聲音,反差強烈。
周聲正好聽到了這一段。
他從小被送到國外,英文講得比中文溜,雖說演技不錯,口音卻成了短板。所以但凡他的戲都會請配音。
原本他有自己的御用配音員,但這哥們前一陣嗓子出問題做手術,電視劇後期這邊檔期又緊,無奈只能換人。
他對自己的戲精益求精,頭一回跟新演員合作有點不放心,今天就來現場看看。
結果頭一眼看到的卻是蘇格。
周聲承認,自己一開始是被這姑娘的臉吸引的。配音演員他見過不少,長這麼漂亮的頭一回見。說句不誇張的話,就是現在當紅的那些小花小旦們,卸了妝能比得上這姑娘的也不多。
她搞配音,可惜了。
周聲進去後跟吳鷹打了聲招呼,拿了對方的耳麥,套到了自己頭上。
石月紅的台詞剛好過一個段落,蘇格停頓半秒,立馬又開始配阿姨的台詞。周聲對這場戲印象深刻。演阿姨的演員是個臨演,拍戲經驗不足,記性也不好,一段台詞說得磕磕巴巴,光一條就NG了十幾遍。
最後還是導演沒了耐心,就讓她結巴着演完了。給她配戲的老演員配得內心崩潰。
想不到換了聲音后,這個角色活了起來。
周聲默不作聲,直到蘇格配完這一整段,才把耳麥摘下來。吳鷹笑着問他:“怎麼樣?”
“不錯。”
“什麼不錯?”
“聲音不錯。”
周聲露出一點玩世不恭的笑容,順嘴又輕輕添了一句:“長得也不錯。”
吳鷹一愣,看着從裏面摘了耳麥出來的蘇格。
沒化妝,素麵朝天,但勝在五官精緻。周聲是見多識廣的人,他看中的都是極品。吳鷹暗想,這個蘇格可能不會在配音圈裏混太久了。
周聲把耳麥遞過去:“她叫什麼?”
吳鷹收回視線,回道:“蘇格。”
————
中午時分,市一院院長辦公室。
李默回來辦回院手續。他是醫院派到非洲做醫療援助的,本來還有一個月才到期。但他父親突然去世,他趕回來辦喪事,一時半會兒回不去。
院長跟李家是老相識。
李默他們家族幾代都有人行醫,人數不少兼位高權重。當年他父親李濟生就在市一院工作過,跟院長是老朋友。如果不是後來他離開醫院去做生意,搞不好院長這個職位現在就是他的。
李濟生做的生意也離不開醫療。如今全國乃至國外,都有李家投資的私人醫院。別人看李默只當他是市一院的腦外科精英,很少有人知道他手裏握有多少家醫院,身上又有多少資產。
他既然回來了,院長就不打算再放他走了。
“你父親的事兒我也很難過,我跟他朋友多年。……算了不提這個了,你要不要再休息一陣子?”
“不用,我明天就回來上班。”
腦外科人手極缺,李默肯回來院長自然沒意見。
兩人在辦公室又聊了幾句,李默起身告辭。離開醫院后他沒回家,轉身給人打了個電話,約人在附近的咖啡館見面。
半個小時后,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推開了咖啡館的門。
他在李默對面坐下,對方開門見山:“替我查個人。”
他把蘇格的資料給了那個中年男人。男人姓關,算是個私家偵探,跟李默相熟。他看着照片里年輕女人的臉,問道:“就是那個原本要跟你爸結婚的女人?”
李默嘴角微揚,眼神里透着不屑。
他真是低估了他家老頭子。本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居然真找了個女人回家。
“查查我二叔三叔,這事兒他們兩個脫不了干係。”
老頭子躺床上動不了,誰給他找女人?李二李三肯定參與其中。
“我聽說她現在還住在你爸那套房子裏。趕不走嗎?”
李默喝着咖啡不說話。他要趕走蘇格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他現在並不想讓她走。這個女人來他家顯然有她的目的在,絕不止是結婚騙錢這麼簡單。
能拿錢打發的女人都是小兒科,蘇格這樣的才是大魚。
他對這條大魚有點興趣,想看看她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葯。
“儘快把她的底給我挖出來,越詳細越好。”
姓關的一口答應,拿了資料走人。李默一個人喝完整杯咖啡,這才起身驅車離開。
他開車去了城郊的墓地,去看他媽。
他媽前些年去世。雖說是生病,但在李默看來,這病都是叫他爸給氣出來的。他爸走了之後,他是頭一回來看他媽。
他看着墓碑上的照片說話:“老頭子去了,你要在下面看到他別手軟,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把心裏的不痛快都罵出來。”
他媽到死都恨着他爸,這點他清楚。
姓蘇的女人知道他爸是個什麼樣的人嗎,知道了還敢嫁給他?膽子挺大。
正在看劇本的蘇格,無端端背上涼了一陣兒。
因為只是試戲,她今天不用待太久。秦雪來得比較晚,蘇格也沒特意留下來聽她的戲。她跟吳鷹打了聲招呼準備離開。
吳鷹那時候正跟周聲說話,本想藉著機會介紹蘇格給對方認識。結果蘇格跑得飛快,客氣地喊了周聲一句“周老師”后,就轉身走了。
他還是頭一回見女人這麼不願意往周聲跟前湊的。
周聲饒有興緻地目送蘇格離開,扭頭就跟人聊別的去了。吳鷹吃不透他的態度,也沒敢多提這個事兒。
蘇格沒留意那兩個男人對她的態度,包裏手機震動個沒完,她一出門就趕緊接起來。
對面傳來個小姑娘不滿的聲音:“你怎麼才接電話!”
“我在工作,有事兒嗎?”
“你來我學校一趟吧。”
蘇格看看時間,這會兒應該正上課:“你又怎麼了?”
“別問了,趕緊過來吧。”
蘇格覺得自己像是粘上了塊牛皮糖,有點甩不掉了。
她出門搭地鐵,直奔市第一實驗中學。到了給小姑娘打電話,不多時門衛讓她簽字進去,蘇格直接就去了老師辦公室。
辦公室里打個冷氣,蘇格進去打了個哆嗦。上課時間老師們大多不在,只有初一(3)班的班主任馬老師坐那兒,面前站了個小姑娘。
小姑娘個子不高,還有點嬰兒肥,一雙眼睛賊得很。一見蘇格就露出求助的目光。蘇格硬着頭皮上去:“馬老師,李茜怎麼了?”
馬老師掃她一眼,有點不滿意:“怎麼又是你這個姐姐。李茜我跟你說過,讓你找你們家長來。你爸媽呢?”
“我打小沒媽,我爸前一陣去世了。”
馬老師輕咳兩聲,有點尷尬。
“那你現在的監護人是誰,是你這位姐姐嗎?”
她說話的時候看向蘇格,蘇格下意識搖搖頭。
“那就找你監護人來,你家裏還有別人嗎?爺爺奶奶什麼。”
李茜無聊聳聳肩:“我有個哥,他在非洲醫療援助,趕不回來啊老師。”
馬老師也快要崩潰了。這一家都是什麼人,把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一個人扔學校里不管了嗎?
轉念一想又不對。李茜父親去世,他哥不回來奔喪嗎?但這話又不好直接問,氣氛有點僵。
馬老師又拿出李茜留下的聯繫人電話撥過去。這電話一早上沒通,她本不報希望,沒想到這會兒卻接通了。
電話那頭的人自稱姓孫,跟馬老師客氣一番后掛了電話。馬老師瞪着李茜:“你哥一會兒就過來。”
李茜囂張的表情立馬萎了下來。她拉了拉蘇格的衣袖,要她救自己。
蘇格有點無奈:“那個馬老師,我能先了解一下李茜犯了什麼錯誤嗎?”
馬老師痛心疾首地把李茜的惡劣行徑說了一遍。蘇格聽了也很無奈,中二期的少女總是這樣,李茜在學校里看中了個男生,早上把人堵進女廁所按在牆上“調戲”。
“還要親人家,你說這叫什麼事兒。”
“老師,我沒親他。”李茜辯解道。
“如果不是班長及時趕到,你應該已經親上去了吧。”
李茜撇撇嘴,小聲道:“親一下怎麼了,男生又不吃虧。”
蘇格趕緊打她一下叫她閉嘴:“回頭給那個男同學道歉。”
李茜還想再說兩句,被蘇格狠狠擰了下手臂,疼得直哎喲。
她正在那兒表演呢,辦公室的門又開了。李默黑着一張臉走了進來,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勢。
李茜的氣焰徹底沒了。
李默淡淡掃她一眼,扭頭想跟老師打招呼,一眼看到站在旁邊的蘇格,整個人臉色一沉。
這個女人怎麼跟他妹妹在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