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DAY2.3
想不起來。
即使想不起來,然而卻就是有那麼一種直覺，或者預感。
有人在等着我。
他在等我想起來,然後找到他。
如果不這樣的話——
我可能，不,我一定會失去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
所以——
必須,要想起來。
/
夏不緋在醫院裏住了兩天，就回到了家裏。
“......”她打開門，滿以為會看到家裏滿是灰塵,然而所見到的情況卻令她愕然了。
客廳的落葉被掃的一乾二淨,灰塵也受到了清理，整個家裏比她離開時還要煥然一新。
誒誒誒？有人來過？夏不緋第一個聯想到的是小偷。就在她感到慌張害怕的時候,忽然又感到一陣暈眩，眼前的畫面彷彿信號不好的電視機一樣波紋起來，原本空無一人的房間裏突然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夏不緋愕然地看着他，瘦高的身影中規中矩地穿着黑色的長袖,外面套着畫著可愛小黃雞的紅色圍裙，認真地在客廳里打掃着。
誒？....小偷大概不會做這種事....吧？夏不緋想道。
莫非我是遇到了田螺姑娘...啊不，漢子嗎？她暗自思忖道。這實在有點奇怪，不僅眼前這個畫面十分奇怪,而且就連自己為什麼能看到都很奇怪。
一定是幻覺吧,這樣的景象。她想道。
正因為不可置信,正因為無法相信,她朝那自以為的幻覺伸出手。
“——御主？”就在即將夠到的時候,那人轉過身，也向她伸出手去，然而就在兩個人即將接觸到的時候——
一切都消失了。
夏不緋一臉懵逼的站在客廳中央，周圍依舊是自己的房間，區別只是空空如也，並沒有誰來過這裏。
幻覺嗎.....她揉了揉眼睛。
然而房間裏確實要比之前乾淨了不少。
夏不緋踩在鞋墊上，脫下鞋子，小心翼翼的在地上點了點。
很好。沒什麼油，地面也不是太滑，排除了惡作劇的可能性。
然後她在空無一物的桌上放下自己的包，接着到處找着蛛絲馬跡。
很好，頭頂上沒有水盆，地上沒有其他可疑白線，家裏沒有多東西也沒有少東西（灰塵除外），完美，一切一如既往.....
個鬼啊！
什麼啊！
一切都對，一切又都不對。
夏不緋簡直要被這樣的違和感逼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到底又忘記了什麼......
冷靜，現在着急也是沒有用的。夏不緋想道。首先....
她的視線落在了電腦上。
1月19號的聊天記錄。（節選）
秋秋：我的緋！
夏不緋：什麼事！
秋秋：還有一個星期了！
夏不緋：是啊！！！！好開心！特別激動，啊，現在總算是希望時間過得再快一點了。
秋秋：哇咔咔，你第一天，然後就是我了！
夏不緋：是啊！祝出！
秋秋：你也是！相信自己，一定會抽到老公的~
1月18號的聊天記錄。（節選）
夏不緋：哎哎哎，總算閑下來了，我的嗎哎，真要命。
秋秋：休息休息吧，你也是不容易的。
夏不緋：是啊，嘛，不過也過了一個多月了，還好啦。
秋秋：對啊，話說新年快到了，你有想法嗎？
夏不緋：有啊，一定是要氪的。
沒錯。
夏不緋一條一條的看着歷史記錄，20號之前的記錄基本都能跟記憶吻合。
並且她翻了她的每一個筆記本，上面的內容也跟記憶差不多。
除了那一本。
夏不緋的心情陡然沉重起來。
1月20號的那一天，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為什麼我會暈倒在外面，救了我的人又是誰，為什麼只是缺失了一天的記憶，我卻好像遺忘了一段非常漫長的時光？夏不緋在心裏想道。
這麼想着，她下意識的給秋秋髮了消息。
夏不緋：在嗎？我好像遇到了十分魔幻的事，不管你信不信，我好像失去了一段記憶，雖然只有半天不到....但是，我感覺我失去的並不只是這麼短暫的.....
打字打到一半，夏不緋皺眉，一陣強烈的既視感傳來，彷彿像這樣的情景已經發生過很多次。
.....不對啊，這傢伙不是一直都是這樣的嗎？夏不緋想道，為什麼我卻覺得彷彿我已經經歷過這段時光了呢....
她將光標移到了秋秋灰色的頭像上，登錄時間顯示在2天前。
......也是20號？
夏不緋快速的將兩人的聊天記錄翻到了最底部，也就是20號那天。
不對。
現在不是即視感，而是違和感充斥在夏不緋的心裏。
這聊天記錄.....不應該只到這裏才對。
我們一定還說過些什麼....不過，等等，我21號的時候明明在醫院裏度過的啊，為什麼我會覺得我們應該說過話呢？
........
夏不緋坐在床上，靠着牆，內心充滿一種想不起來的狂躁。
/
迦爾納看着在床上陷入狂躁的少女。腦內想起年輕人消失之前對他說的話。
“好吧，真是沒想到她竟然那麼敏銳...話說你也太過耿直了吧。”年輕人無奈地說道，“這下沒辦法了。”
“非常抱歉，還有什麼挽回的辦法嗎？”迦爾納嚴肅地說道。
“有是有，”年輕人說道，“可是，很抱歉，我已經沒辦法了。”
“.....？”迦爾納疑惑地看着他。
“雖然由於她潛意識緊急封印了自己的記憶，”年輕人說道，“我還有存在的可能，但是目前也僅僅只能維持着存在罷了，所以，也只能製造這樣一個空間，讓我們得以在這個空間裏保有記憶罷了。”
“.......”迦爾納滿含歉意的看着他。
“沒事，這也是我自己操作失誤。”年輕人滿不在乎地說道，“既然下了賭注，肯定要承擔風險，只不過，這回一定不能再失敗了。知道嗎？”他嚴肅的看着迦爾納。“無論其他的可能性再怎麼完整，然而一旦缺少了這個最初的世界，她的其他可能性也將隨之消失，影響如何不用我強調吧？”
“嗯。”迦爾納點了點頭。
“離開這裏，你就會喪失掉跟她有關的記憶。”年輕人說道，“到時，你會做出什麼行動，你自己都無法控制。”
“......是這樣沒錯。”迦爾納不得不承認道。
“迦爾納，”年輕人露出了跟夏不緋認真的時候一模一樣的神情，說道，“組織上認真的詢問你，你是否已經做好覺悟？”
“我的覺悟從未改變。”迦爾納說道。
“很好。”年輕人說道。“那我們就靜靜看着吧。”
“？”迦爾納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傻啊。”年輕人無可奈何地說道，“我們之前為什麼失敗，難道沒發現嗎？”
“為什麼？”迦爾納說道，“我好像只是被她問了幾個問題。不過那正好展現了她的智慧，不是嗎？”
“....不，那是你太過單純容易被套話罷了。”年輕人無語道，“先不說這個，第一，你出去之後便會失去跟她有關的記憶，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迦爾納皺眉。
“沒錯，你不確定你會不會傷到她。”年輕人說道。“她一定會找到你。原本她便是一個不可預估的變量，現在即將連你也是了。”
“........”迦爾納頓了頓，說道。“也是呢....”他垂下眼睛，有些失落。
“喂喂不要擺出這副表情。”年輕人不滿地說道，“好像我怎麼欺負你了似的，這麼著，先聽我說完，我們現在在這裏只是精神體，現實中的你已經救了她一次，她一定會找過去的。這點不用擔心，但是，之所以我還沒把你從這裏踢出去，為什麼呢？是因為我總結了一下我們上次失敗的教訓。”
“難道不是因為她....”迦爾納一本正經地說道，話未說完便被年輕人打斷了。
“夠了，”年輕人說道，“我這麼聰明，她會蠢嗎？好了，我們繼續....”
“你很聰明，跟她有什麼關係？”迦爾納不明所以地說道。“況且，恕我直言，如果你比她聰明，那我們應該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才是。”
“你話怎麼這麼多呢？”年輕人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還想不想聽了？迦爾納同志，我們還是同一條戰線上的隊友嗎？你忘了只剩下存在這個概念的我了嗎？”
“抱歉，請說。”迦爾納說道。
“我們對她了解的太少了。”年輕人頓了頓，不好意思地說道，“你看，一直都是她對我們瞭若指掌，可是我們對她卻一點都不了解。”
“原來如此，我想我明白你說的意思了。”迦爾納點了點頭，說道。
“就是，明白了吧。”年輕人鬆了口氣，說道。
“所以你接下來做的，便是隱藏在一邊偷窺她的日常生活是嗎？”迦爾納說道，“雖然理論上沒什麼毛病，不過卻覺得比起我們之前的所作所為更加變態了。”
“啰嗦！反正你出去了就忘記了！”年輕人說道，“就算讓你看了也沒用啊。”
“所以我覺得我待在這裏看毫無意義。”迦爾納說道。
“不，有的。”年輕人說道，“就算記憶留不下來，至少可以留下感覺。”
“感覺....”迦爾納說道。
“是啊，”年輕人說道，“畢竟是曾經烙印在靈魂上的事情，如果沒有感覺的話，這傢伙也不會像現在這樣苦惱了吧。”
他指的是還在鬱悶中的夏不緋。
迦爾納深深地看着她。
他之前從未看過夏不緋這般的神情，應該說，來到夏不緋所在的時代之後，他一直見到的便是夏不緋掩藏起來的另一面。
然而即使如此，他的感情並未發生改變，而是一如既往。
只是直到如今，也一直沒來得及宣諸於口罷了。
“感覺....嗎？”他低聲道。
“是啊，感覺。”年輕人似乎深有同感地說道。
他所創造地這個空間並非獨立而存，而是跟夏不緋現在所在的空間是重疊在一起的，他們能看到夏不緋的一舉一動，甚至可以站在夏不緋的身邊，改變夏不緋的世界（比如掃除），然而——
卻無法碰觸到夏不緋。
迦爾納坐在夏不緋面前，看着她。
與此同時。
夏不緋似有所感，抬起頭看向前方。
目之所及之處，是一片什麼也沒有的虛空。
“......我是神經病嗎？”她揉着眼睛咕噥道。然後她忽然冷不防的朝前面伸出了手。“該不會是什麼光學迷彩吧.......”她眯着眼睛，雙手在面前胡亂揮了一陣，然後猛然縮回來。
“嘖。”夏不緋收好電腦。拿起一根壞掉的晾衣桿，小心地，謹慎的在房間裏揮了起來。
別說，還真的像個神經病似的。
“不行了不行了。”她揮了一陣，說道，“啊啊啊啊啊啊啊，真是的，我該不會瘋了吧？還是說我真的瘋了？等等我這邊精神病院的號碼是多少來着.....”這麼說著她拿起手機正要百度的時候，忽然手機響了起來。
夏不緋被嚇了一跳，然後再看的時候忽然眼眸一沉，嘴角一撇，不情不願地接通了電話。“喂...爸。”
卧槽居然是爸爸！
迦爾納和年輕人本來因為她的舉動而無語凝噎，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同時一震，雖然目的各有不同，不過卻有致一同的的屏息凝神，專註地聽着夏不緋說話。
“過年嗎.....”夏不緋揉了揉眉心，“我不知道媽那邊是怎麼安排的....到時再說吧，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沒有嫌棄的意思，”她十分心累地說道，“我只是說，如果媽那邊也有安排，我只是希望你們不要撞到一起...好的好的我也知道大年夜就那麼一天，小年不是分開的嗎？去年去的誰那邊，今年就去另一邊，不是一直都這麼約好的么？.....爸，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現在...”
話還沒說完，電話里便響起了嘟嘟的忙音。
“啊....真是煩躁。”夏不緋將手機扔到一邊，頭疼地說道。“每年都是這樣，年復一年.....呵，”她彎起一個涼薄的笑容，說道，“該說反正是長女，只在這時候才有點用....呵。真是噁心。”
“.......”在一旁看了全程的迦爾納和年輕人。
“我怎麼覺得m....嗯....emmmmmm....”年輕人說道，“這傢伙有點不對勁，好像跟我們之前想像的不一樣。”
“我不知道情有可原。”迦爾納吐槽道，“有着千里眼的你也會覺得驚訝嗎？”
“不，這個，怎麼說呢，”年輕人說道，“你忘啦？我現在可是失去了大部分力量哦？”
“是嗎。”迦爾納點了點頭，說道，“不過在有的時候也沒看到，可見失去與否其實沒多大差別吧？”
“......信不信我揍你。”年輕人沉下臉說道。
“要跟我比試嗎？”迦爾納說道，“還是算了，我怕到時傷到了你是其次，萬一這個空間出現破損就不好了。”
“.....不行，我真是要被你這傢伙氣死了。”年輕人被氣了個倒仰。“你你你你，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抱歉，我只是一介武夫，並不十分擅長言辭。”迦爾納說道。
“........”年輕人恨恨的看着他，“你這樣叫不善言辭？....算了，我只覺得要完。”他苦惱地說道。
“沒事，”迦爾納一本正經的說道，“雖然對自己的言辭沒什麼自信，可是不被她的言語所擊倒的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
“.....先不說她幾乎就沒怎麼針對過你，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年輕人面無表情地說道，“我怕的是她被你氣死。”
“......................................................................”胸有成竹的微笑凝固在嘴角上。
“原來，是這樣嗎？”迦爾納失意體前屈地說道。
“沒事，相信我。”年輕人說道，“至少你不會被她氣死，這一點我就很欣慰了。”
“.......”迦爾納神情低落。
“哇，你該不會覺得這無關緊要吧。”年輕人故作驚訝地說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沒做到這點嗎？”
迦爾納想了想夏不緋的光輝歷史，不禁點頭道，“確實，你說的很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