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賞花

72.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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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旅途終於結束了,分別也變得近在咫尺。

馬車在空曠的福泰街停下,向前直行是外皇城,南邊則是平民區,之前流胤已經同岳凌兮仔仔細細地描述了王都的大概情況,所以她選擇在這裏下車。

有道是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楚襄似乎沒什麼要說的,從進北門伊始,他的視線就沒從奏摺上移開過,岳凌兮估摸着他一會兒進宮面聖要用到這些東西,所以也就沒打擾他,直到下車時才出聲。

“從蒙城到王都,一路多得王爺照拂,凌兮心中感激不盡,只是今後或許無緣再見,還望王爺保重。”

聽到無緣再見四個字的時候楚襄輕微地揚了揚眉梢——這詞兒用得一套一套的,看來他是沒白教。

岳凌兮見他不說話便隔着帘子在車前行了個禮,又以眼神向流胤致意,隨後就轉身離開了,誰知沒走幾步又被他叫住了。

“回來。”

她步履一頓,疑惑地轉了回來,卻見楚襄從裏面探出半截身子,一手撐壁一手攥着條碧色絲絛,下頭懸挂着的東西就這麼晃到了她面前,玲瓏剔透,溫潤迷人。

是當初在西夷時他給她的那塊玉佩。

“我一不注意你就悄悄把它放回來。”楚襄將她拉近,修長的指節幾個穿套玉佩就系在了她腰間的絲帶上,“說好是你我交換的,記清楚了?”

岳凌兮怔怔地說:“知道了。”

楚襄這才面露滿意:“好了,去吧。”

看着岳凌兮挽着包袱漸行漸遠,流胤打從心底鬆了口氣,這一個月以來他唯恐兩人之間發生點什麼,岳凌兮好藉此纏上楚襄,誰知她走得乾乾脆脆,完全沒有要糾纏楚襄的意思,實在是個果斷大氣的姑娘,之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思及此,他默然收回了目光,彎身輕問道:“陛下,是否立刻回宮?”

楚襄將帘子一放坐回了車內,語聲不復方才的柔和:“回宮罷,宣裴昭覲見。”

裴大人?陛下剛回來就這麼急着召見他做什麼?難道還是為了自己上次查的那件事?流胤心裏沒底,也不敢多問,低聲答過之後便驅車往外皇城而去。

另一頭的岳凌兮來到了城中最大的庄宅牙行。

她之前想過,王都如此之大,她手頭的線索又非常有限,要在短時間內找到端木箏幾乎不可能,勢必要在這裏長期住下去,所以住客棧的話肯定是不划算的,唯有租個小院子。她私底下向流胤了解過,楚國律法有規定,任何產業交易須憑牙保,既安全又可靠,所以她就來了這裏。

八扇柏木大門對街敞開,六層斗拱飛檐直衝雲霄,堂前華蓋雲集,裏面門庭若市,這就是王都的商肆,從裏到外都透着富貴和大氣。

岳凌兮站在門前瞧了好一陣子,發現不同的門通往不同的廳,左邊是售宅的,中間是購宅的,右邊是租宅的,於是她進了右邊那扇門。裏頭雖然人來人往,但招呼客人的夥計都格外機靈,見着有新客人進來立刻上前熱情地詢問。

“姑娘日安,不知小的有什麼能幫上您的?”

岳凌兮抿了抿唇,道:“我想租個單院。”

所謂單院就是只有一棟磚房的院子,客廳與卧房挨着,離大門很近,沒有什麼多餘的空間去養魚栽花,在王都而言就是最普通的宅子,除了有層圍牆比較安全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優點。

通常來講,這種小買賣往大了說也就賺個幾兩銀子,夥計一般都不太待見,但這家商肆的夥計完全沒有抬高踩低的壞毛病,反而還拿來了許多小圖冊供岳凌兮參考,並一個一個幫她介紹,這讓她有些驚訝。

“您看,這院子雖然小了些但採光充足,價格也適中,一個月只要三百貫,至於這個就稍微貴了點兒,但它緊挨着城東的富人區,治安非常好,院子還有口井,不必走幾里路去打水,可謂非常方便。”

岳凌兮順着他指的地方看過去,身子微微一側,腰間那枚玉佩不經意從裙間的褶皺中晃了出來,夥計眼尖,一下子就看清了上面印着的麋鹿徽記,當下便悄然一驚,隨後不動聲色地挪開了距離。

“姑娘,您先慢慢瞧着,小的去給您倒杯水來。”

岳凌兮沒有察覺異常,只細聲道了謝,然後就埋下頭認真地挑選起來。

過了一會兒水就來了,裏頭擱了碎冰,還有幾粒拇指大小的話梅,看起來極為解暑,可端水的人卻不再是剛才的夥計,而是一位年紀頗大的男子,慈眉善目,笑容可掬,岳凌兮正是疑惑之際他就主動開口自我介紹了。

“姑娘,我是這家商肆的掌柜,姓夜,方才我見夥計忙得不可開交就替他把東西送來了,你有事情找我亦可。”

岳凌兮對掌柜這個詞沒什麼概念,故不疑有他,指着圖冊中的某一頁問道:“這個院子不知租金要多少?”

夜掌柜細細一看,隨後撫着鬍鬚笑道:“姑娘真是慧眼識珠,此院因主人急租,價格要比市面上低三成,只需兩百貫。”

“急租?”岳凌兮頓了頓,直接將心中的猜疑問了出來,“莫不是房子有何問題?”

夜掌柜笑容不變,語氣卻是斬釘截鐵:“姑娘放心,我們夜家牙行絕不會租售有問題的宅子,此事京中遍知,姑娘可以去打聽打聽。”

他再三強調夜家,岳凌兮倒有些印象了,據說夜家乃是王都世家之首,聲名威望皆非同凡響,理應不會欺客,她考慮片刻,決定租下這間宅子。

“掌柜,那我就要這個了,麻煩你為我辦一下手續。”

“那是我等分內之事,姑娘無須客氣,來,這邊請。”夜掌柜似乎很欣賞她的果斷,微微躬身就把她引去了旁邊的雅間。

談定之後辦手續就快了,簽字蓋印不過須臾之間的事,那夜掌柜甚是熱心腸,怕岳凌兮找不着地方,特意派了夥計送她過去,到了院子一看,果真與圖冊上不差分毫,坐北朝南,通風極佳,連傢具都是用上好的花梨木所做,只不過岳凌兮不太懂這些,所以也就沒太在意,只覺得這些陳設古樸而精緻,這個價格租下來確實是非常划算了。

她向夥計表示感謝,夥計一邊說不用一邊告訴她房子有任何問題可以去牙行找人處理,她淺聲應了,然後目送他駕車離開。

來到王都的第一件事情算是辦好了。

時間過得太快,一晃天色已經不早了,家家戶戶都飄起了炊煙,她想一會兒去約定的地方試着聯繫下端木箏,但首要任務是填飽肚子,回來之後還得把屋裏收拾收拾,否則那麼多灰塵晚上可沒法睡覺。

打定主意之後岳凌兮便出門覓食了,之前坐車過來的時候她發現兩條街外就有一個小集市,裏頭有很多賣京中小食的,什麼咸豆花、梅菜扣肉餅、紅糖糰子等等應有盡有,她反正也不是太餓,隨便買兩個解決了就行,等下要做的事情還很多,要趕在宵禁之前回來。

然而她沒想到剛邁出家門,邊上那所宅子的門也一陣吱呀亂響,緊接着一名婦人走了出來,扭頭髮現她正要上鎖,頓時捂唇驚呼。

“哎呀呀,來了新鄰居啦!”

婦人說著就朝她走過來了,她也不好立刻離去,只得停下腳步向她打招呼:“夫人好。”

“嗨,可別那麼叫,我就是個粗人,叫我劉嬸就行。”婦人擺了擺手,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爽利勁兒。

岳凌兮順應其意喊了聲劉嬸。

婦人見她面相乖巧,聲音又輕輕柔柔的,一時好感倍增,竹筒倒豆子似地說了許多話:“我們跟這院子的主人是老鄰居了,今年春天他兒子高中了,這不,馬上就該去外地上任了,所以他才急着把房租出去,姑娘既然來了就安心住下,以後啊有什麼不懂的儘管來問嬸子,別的不說,這城南的大街小市嬸子還是門清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

“謝謝劉嬸,那以後就麻煩您了。”

說到這,婦人終於注意到她是要出門,便試着問了一句:“姑娘可是要出門吃晚飯?”

岳凌兮點了點頭,道:“剛才來的時候見着東邊有集市,正準備過去看看。”

“哎喲,那裏賣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小吃,哪能當飯吃喲!”婦人拍了下腿,只覺得她從外地來又長得瘦巴巴的,想必是囊中羞澀,索性把臂上挎的籃子取下來塞進她手裏,“喏,這裏有幾樣小菜,還熱乎着,你趕快拿回去吃。”

岳凌兮微微一愣,旋即推辭道:“這怎麼行,我……”

“沒啥不行的,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為了考個女官千里迢迢來王都不容易,就別跟嬸子客氣了,養好身體最重要,聽話,快進去吧!”

原來她以為她是來考官的……

也難怪她會這麼想,自從十年前開始舉辦女子科考,女官的人數是直線上升,想必王都的百姓都已經見多了吧,這樣誤會了也好,省得別人懷疑她的身份,不過這飯……

婦人瞧她還在猶豫,乾脆把她推進了院子,然後轉身就往自家走,說是再去裝一份飯給男人送過去,她還來不及道謝,婦人眨眼間就拐進門后不見了,留她獨自站在原地抱着那一籃子熱騰騰的飯菜,眸中隱隱泛起了薄霧。

這種家裏飯菜的味道……真是暌違已久了。

萬眾期待之下,楚國大軍終於班師回朝了。

這次可以說是大獲全勝,不僅為飽受迫害的邊關百姓討回了公道,還狠狠打擊了夷軍的囂張氣焰,朝廷內外皆是一片讚揚之聲,連百姓都自發地夾道相迎,為凱旋的將士奉上鮮花和掌聲,一時間滿城鑼鼓喧天,歡聲雷動。

寧王府卻是安靜如昔。

大門正對着的浮雕照壁後方有一大塊空地,落着二十幾隻雪白的鴿子,端木箏坐在藤製吊椅上心不在焉地灑着玉米粒,任它們伸長了脖子不停地啄食着,完全沒注意到已經超出了自己平時喂的量。

也不知他到了哪條街上了。

她兀自猜測着,一顆心在胸腔里亂跳,只因記掛着楚鈞身上的傷,偏偏在這人山人海的當口她不便去城門迎他,只能在家裏乾等着,實在讓人着急。

正是坐立不安之際,貼身婢女忽然從門外跑了進來,高興地向她稟報:“夫人,王爺回來了!”

話音剛落有人就從門口拐了進來,身披薄甲腰挎長劍,凜然如風,不一會兒就走到了端木箏面前。她仰首看着那個朝思暮想的人,竟忘了起身去迎他,一昧地坐在那兒發愣,見此情形,楚鈞把頭盔和劍都交給了下人,並揮退了他們。

“大半年不見,不認識我了?”

楚鈞沉啞的嗓音一下子把她從恍惚中拽了出來,只聽一陣細密的碎響,整盤玉米粒悉數落在了地上,隨着衣袂的舞動,她整個人已如蝴蝶般撲進了他的懷抱。

“你傷了哪裏?快讓我看看!”

端木箏伸手就去解他的盔甲,可摸索了半天也沒找着暗扣在哪裏,急得眉頭都擰成了死結,楚鈞無聲地看着她,嘴角冷硬的弧度漸漸軟化,跟着便彎腰將她打橫抱起,大步邁向內院的卧房。

“夫君?”

端木箏驚了一跳,連忙攀住他的肩膀,穩住之後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突然聞到了藥膏的味道,似乎是從左邊的肩胛上傳來的,她心頭一緊,立刻催他放自己下來,他卻充耳不聞,她不敢放肆掙扎,只好僵硬地蜷在他懷裏。

穿過曲折迴廊,馥郁的香氣霎時撲面而來,兩人在院子裏的桃樹下沾了一身碎粉,終於來到了卧房前,楚鈞踢開門,直接撩起珠簾進了內室,然後把端木箏放在了床上。

“不是要看么?怎麼又不動了?”

見她傻愣愣地瞅着自己,楚鈞眉梢微微一揚,三兩下就解開盔甲扔到了一旁,然後欺身壓了上來,觸碰到柔軟嬌軀的那一瞬間,清冷的眸子裏似乎有火花閃過。

“夫君!”端木箏低呼,一邊用手擋住他一邊不由自主地紅了臉,“你這是要做什麼?”

楚鈞看了她一眼,乾脆將內衫也除下,露出黝黑而結實的身體,每一塊腹肌都教人熱血沸騰,可看到左肩上綁着一大片繃帶時,端木箏頓時窒住。

“怎麼傷得這麼嚴重?”

她小心翼翼地撫摸着楚鈞的傷口,楚鈞卻把她的手一按,輕描淡寫地說:“軍中出了姦細,蒙城之戰被暗算了。”

聞言,端木箏猛然僵住,神情也變得極為不自然,彷彿每字每句都戳在心臟最柔軟的那一處上,令她愧疚又不安。

她早該想到的,國師絕不會把所有砝碼都壓在她身上,上至朝廷下到軍中,不知還潛藏着多少西夷的細作,若是她能設法找出那些人,或許他就不會受傷……

楚鈞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什麼都沒說,驀然俯下身吻住了那雙紅唇,冰冷的氣息宛如暴風雨般席捲而來,端木箏猝不及防,卻極其溫柔地回應着他,右手始終抵在胸前,還輕聲提醒着他。

“唔……你別亂動……”

聽着她斷斷續續還夾雜着嚶嚀的聲音,楚鈞越發肆無忌憚起來,滾燙的唇舌一路滑到鎖骨,時而舔舐時而吮吸,留下草莓般的印痕,她見他毫不剋制,不動聲色地把他往外推,他眸色陡然變深,用力箍緊了她的纖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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