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欒樹
湯姆.里德爾停在了那座位於山頂的小巧莊園的前方,那裏有兩棵粗壯的欒樹，濕潤的空氣使得灰褐色樹皮上堆積了一層厚厚的苔蘚。欒樹的枝椏上掛滿了三棱卵形的蒴果，紅通通的連滿了一片,只有頂尖微微有點泛白。蓄滿油的種子透過紅通通的果殼，不斷地向下滴油,樹下的那片方寸之地被養的油光水亮的。湯姆.里德爾把自己的手攏在黛玉的頭上,護着她通過了被兩棵欒樹枝葉擋的嚴嚴實實的羊腸小道。
“你可要小心點,這油蹭到身上可就不美了。”里德爾滿意的看着剛到自己肩膀的小腦袋。嗯嗯，沒有被淋到，很好。
黛玉聞言，微微仰起自己的頭，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湯姆.里德爾一眼，笑嗔道,“可真是得了便宜還買乖。你怎的這會子不用你的魔法了。”
里德爾伸出手指，輕輕的彈了一下黛玉光潔的額頭，“是誰得了便宜還買乖呢？我怎麼看不出來呀。”
黛玉忙用自己的手，摸了摸額頭,有點心疼的說道,“恐怕都紅了吧。你下次不準彈我的額頭。你要是真厲害,這幾天就別用你的魔法去欺負人。我倒要看看,不用這魔法，你能佔多少便宜。”她橫了湯姆.里德爾一眼,便不再搭理他了。
湯姆.里德爾挑了挑眉毛,轉念一想,而後笑嘻嘻的說道，“那就一言為定。若是你服氣了，以後可不能管着我彈不彈你額頭了。”
說話間，他們來到了莊園的門口，刷着白色油漆的橡木樁組成了一圈簡單的籬笆牆，正中間是一個拱形的欄杆門，門上並沒有掛着什麼標誌性的名稱。
湯姆.里德爾放下了自己巫師袍的兜帽，他用手敲了敲大門，而後轉過頭來，對着黛玉露出了一個微笑。
等了一小會，一個年輕的男僕從門房裏走了出來，他有點迷惑的看着湯姆.里德爾和黛玉。“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尊敬的女士和先生。”
湯姆.里德爾從口袋裏掏出了一份羊皮紙，上面帶着日光蘭的味道，里德爾把羊皮紙遞給了男僕。年輕的男僕恭敬的接過了羊皮紙，他看着空白的羊皮紙，眼神有點恍惚。
“您請等一會。我需要問問管家，參加後天舞會的賓客房間應該剛剛整理好，沒有想到您來的這麼早。”男僕沖他們鞠了個躬，就用手拉了拉門房右側的一根繩子。
…
“改良的混淆魔葯。和迷情劑的藥方很相似，添加了日光蘭，可以讓他按照自己的設想，自動混淆我們的身份。”里德爾壓低了聲音，笑着在和黛玉炫耀着什麼。
黛玉伸出手，悄悄的擰了一下里德爾的大手，然後衝著他挑了挑眉毛。
湯姆.里德爾的笑容逐漸在臉上蔓延開。
然而，低下頭來的黛玉，眼中浮現了擔憂的神色，剛才里德爾和男僕說話的時候。她看到，一個年輕秀美的廚娘從花園的東南角轉了過來。那個廚娘似乎是很吃驚的看了里德爾一眼，然後就迅速的蹲在了灌木叢里，黛玉現在還能夠看到她不小心露出的白色圍裙的一角。
身穿白色西服的管家匆匆的從花園裏走了過來，黛玉連忙偷偷地給他施加了一個混稀咒。
…
湯姆.里德爾側過臉來，發現黛玉正在偷偷的用無聲咒整理他的巫師袍，“右下方有個褶皺。”黛玉輕聲給他解釋到。
里德爾點了點頭。
…
管家拿着一個羊毛織成的手帕，象徵性地擦了擦他臉上並不存在的汗水，而後從男僕手中接過了那張羊皮紙。
“來自鎮上的威爾遜夫婦。上帝呀，你們二位能來參加舞會簡直是太出乎意料了。少爺一定會很高興的。畢竟從那件事情之後，您就再也沒有接受過少爺的邀請了。”管家似乎很是激動，他對着里德爾問了一通老威爾遜先生的現狀如何。湯姆.里德爾不耐煩的應付着他，說道，“不如先去住宿的地方。明天我們再去拜訪主人好了。”
管家欣然的迎接他們走進了莊園，“幸虧我給您留了地方。就在東北角的那排屋子裏。您還記得那裏有一排漢娜小姐親手種的葡萄嗎？少爺一直沒有捨得動它們，只是從來也不敢過來看。”管家很是感慨了一番。
湯姆.里德爾挑了挑自己濃密的眉毛，心道:“既然答應了小妖怪不用魔法，那就不用便是。也好藉此機會展示一下自己高超的社（騙）交（人）技能。”
湯姆.里德爾的臉上也帶上了一絲濃郁的憂傷，他皺着眉頭開口說道，“也是漢娜沒有福氣。都這麼多年過去了，難得你們還記得她的好。如今，我和我夫人一同過來參加舞會，就是為了把往事揭過去，都多少年沒來過這裏了呀？”
管家轉過修剪整齊的松樹，哀傷的嘆到，“快18年了。”他看了一眼裏德爾悲傷的眉眼，又安慰道，“您懷念漢娜小姐的樣子簡直和少爺一樣。不過您也別太悲傷了，當年的事…唉，誰也說不清個誰對誰錯。如今呀，我們少爺也終於想開了。您呀，也重新往來了。都過去了。”
湯姆.里德爾撇了眼走在他身側的小妖怪，黛玉盯着遠處茂密的灌木叢在發獃。湯姆.里德爾提高了音量，接著說道，“可不是。我這次來，就是為了給他一個驚喜。我和夫人準備明天晚餐的時候，準備一個大禮，然後再去找你們少爺。我敢說，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黛玉回過神來，用不贊同的眼光看了湯姆.里德爾一眼，他偷偷的拉上了她的手，黛玉甩了幾下沒有甩開，也就由他去了。
里德爾用他高超的“社交技能”，糊弄了管家一番。還讓他相信了什麼威爾遜夫婦想給他們少爺一個驚喜的鬼話。惹得管家連連保證一定會對主人保密威爾遜夫婦已經到來的事實，並許諾將配合他們在明天晚上送出一份大禮給他的少爺。
…
管家給威爾遜夫婦安排的房間處在莊園東北角的一排白色的平房裏。和主宅之間隔着一個小花園還有兩排同樣的白色平房，看起來很是安靜，里德爾滿意的點了點頭。
房子的前面就是一片空地，支着一排長長的葡萄木架，上面纏繞着彎彎曲曲的葡萄藤，看起來很是突兀。
“漢娜小姐種下的葡萄藤，如今看來還真是諷刺。”湯姆.里德爾隨意的坐在了一扇開着的窗戶的邊緣，手裏拿着一個紅色的蘋果，上下拋動着，“麻瓜們的感情真是脆弱，十八年之後，就要另結新歡了。看來這裏的主人也不見得有多思念着那個漢娜小姐。”
坐在茶几旁的黛玉，拿着一把銀色的水果刀，仔細的削着一個紅通通的蘋果，淡黃色的果肉在刀刃分離它和光滑的果皮的那一瞬間，迸發出香甜的汁液。沾染在銀色的刀刃上，有種濃稠的質感。黛玉緩緩地說道，“我到不是這麼認為。我想漢娜小姐，一定是不願意看到自己曾經深愛過的人孤獨終老的。那些死去和離開的人，已經成為了過去。她有可能巴不得她的愛人忘記他們曾經的一切，重新開始呢。何苦讓一段短短的過去，阻遏了未來一切的美好？”
湯姆.里德爾收住了手中的蘋果，他定定的看着黛玉拿着水果刀的手，紅色的蘋果襯得那手更加的瑩潤如玉。里德爾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你知道的，我一旦認定了什麼事情，就是一輩子。我會為了目的不擇手段，但是我絕不會忘記我的目的是什麼。對待情感，也是如此。雖然這一切對我來說，很陌生。假如有一天，我不幸離去，我是不會祝福我深愛的人什麼‘憐取眼前人’之類的鬼話的，我只會讓她記住我的靈魂，我的愛和她永在。我會讓那段短短的記憶佔據她所有的時光，直到她來到梅林的面前，和我相見。愛是絕對的佔有，我回讓她的每一寸靈魂都刻上我的痕迹，縱使此生緣淺，來生來世、生生世世我都要糾纏她，佔據她，不給別人一絲機會。”
黛玉的蘋果皮削斷了，她的手有點顫抖。
湯姆.里德爾從她的手上，拿走了那個削了一半的蘋果。他認真的說道，“黛玉，我知道你也是一樣的心思，不是嗎？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咱們是同樣的人。你是不會願意愛人忘記你的。真正的愛，是排他的，唯一的，也是永恆的。”
空氣里傳來了牙齒咬開蘋果清脆的響聲，黛玉放下了攥的緊緊的水果刀。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微笑，而後她笑的更加歡快了。
“對，我們是同樣的人。我很自私。我可以為了愛去做任何事，除了讓我愛的人忘記我。他怎麼能忘了我呢？明明我就在他的身邊，我就是他的一切。他的每次呼吸，他心臟的每次跳動，他眼裏的每個風景，都是我呀。縱然我提前離開，縱然這會讓他身處地獄，但是他還有我們的愛呀。”
里德爾咧開了他弧度優美的紅唇，“只要遇見過你，他就不會身在地獄，他也不會失去你。上天入地，更改時空，顛倒人間，他終究會找到你，所以最好，不要留下他自己。”
黛玉在那紅色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她默默心道，“不會留下你自己的。如果真的要留下一人，我會選擇我自己留下。”
所有的痛苦我來嘗，你要做的，就是允許我生生世世的糾纏於你。
……
在一片黑暗之中，女巫對着女孩說:“經此之後，待罪之身。魔性之路，永恆之罪。你可想好了？”
女孩在不見五指的深夜裏，點了點頭，她願意背負永恆的罪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