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番外一 少年佐助之煩惱(3)
午飯在家吃,父親也回來了。
大家圍坐在餐桌邊,姐姐幫忙把母親做好的菜端上來,又指使佐助盛飯,間或打趣父親還是那麼不動如山,又趕在父親瞪眼前雙手捧一碗飯,嘻嘻哈哈地說恭請父親大人用餐。
直把父親擠兌得生氣也不是,不生氣也不是,最後一把將碗抓過去,威嚴地叫姐姐快坐下。
但平時嚴厲的父親嘴角分明有一絲笑影,連目光都是欣慰的。
佐助想,這是只有姐姐才能做到的事。
有父親在的時候,吃飯時大家一般都沉默。
但是有姐姐在,就又不一樣。
過去她會在餐桌上講一天裏的趣事,或者不知道從哪裏聽來的八卦,現在她則是講四處見聞。
一桌四個人,主要是她在說話,有時笑過頭了還會被父親斥責一句,她也不沮喪,笑眯眯點點頭,繼續天南海北地聊。
佐助不動聲色地觀察父母的神色,再看看姐姐眉飛色舞的樣子,突然有了一個新發現:這個家裏,姐姐好像是唯一活潑開朗的樂天派,愛說愛笑幾乎要到話嘮的程度。
而父母和鼬,還有他自己,都偏好內斂與剋制。
說是鳴人的姐姐也不違和……不對,想什麼呢,鳴人可比姐姐聒噪得多!
“如果鼬也在就好了。
”姐姐暫時結束了一長串話,閑極無聊開始戳烤魚,“雖然說他這個年齡也正是忙碌的時候……老爸,小鼬什麼時候回來啊?”
“打聽執行任務的忍者的行程可是禁忌,你真是把以前學過的東西都忘光了。
”父親瞪了姐姐一眼。
“哦,那我要求走後門,我要當關係戶。
拜託了,偉大的木葉警務隊總局,請務必告知您可憐的女兒她的弟弟何時歸來。
”
“油腔滑調!”
雖是這麼說,但看父親那舒展的眉眼,就知道他明明很受用。
這幾年隨着村子的擴張,警務隊的成員也有了很大調整。
父親位置不變,稱號卻變了,實質上相當於一個重要的升遷。
佐助知道父親對這件事是很得意的,他驚訝的是姐姐竟然能如此輕飄飄地就戳到父親的癢處,將他哄高興。
父親也真的回答了姐姐的問題。
“鼬本來是這兩天回來。
但可能出了點狀況,時間往後拖了拖。
不過,火影那裏收到了報告,說是平安無事。
你就放心吧。
”末了,父親又補充一句:“鼬可比你當年強。
”
“那當然啦。
小時候不還說要讓鼬作為實際上的‘哥哥’,來照顧我這個不成器的‘妹妹’嗎?”姐姐毫不在意,“我看小佐助也很成器嘛,是比我強多了。
”
這話的安慰意味實在太明顯了——起碼佐助是這麼覺得的。
他擱下飯碗,不那麼高興地看了姐姐一眼。
“姐姐,你不用安慰我。
”他口氣生硬道,“我知道自己現在還比不上哥哥。
”
“嗯?我可沒把你跟鼬拿來作比較。
你們都很好啊。
”
不,總有個高下之分的。
佐助暗暗想道。
總該有個高下之分。
“佐助,別太敏感了。
你姐姐沒有這個意思。
”母親說,“你父親和我也沒有過這個意思。
”
父親卻說:“不,我可不這麼看。
男孩子有好勝心是好事。
”
佐助不言不語。
餐廳忽又沉默下來。
其實,這種沉悶的默然才是佐助所熟悉的家庭氛圍,剛剛姐姐營造出的那種輕快活潑,更像一個童年美夢。
“明月,你這次是怎麼回來的?村子沒有注意到你嗎?還有,那些突然出現的花,你是怎麼做到的?”父親轉移了話題。
“是屬於其他地方的力量,跟忍者的查克拉不同。
有點像里的空間類法術吧。
”
“怎麼,不能想辦法讓忍者也學會嗎?這可是很有用的能力。
”
“嗯,沒辦法呢,說起來就像是讓普通人學會使用查克拉一樣。
”
“是嗎?真遺憾。
”父親砸了一下嘴,聽起來的確遺憾非常,“如果佐助這孩子能擁有這樣的力量,我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
父親的話里暗含着某種高高在上的意味,這激起了佐助的不適感。
他握緊拳頭,被某種莫名興起的憤怒和煩躁驅馳,眼看要衝動地開口頂撞父親。
在他開口前,他的情緒波動似乎已經通過表情和肢體語言傳達,因為母親的眼神緊張起來,而父親的表情迅速變得嚴厲,還帶有某種壓迫的含義。
姐姐握住他的手。
“哈哈哈,那當然啦,老爸你恨不得全世界的好東西都拿來給佐助,這樣你可能才會稍微放心。
不過,寵溺太過可不利於小佐助的身心健康成長。
”她笑嘻嘻地說,“而且,小佐助最後的成長一定會超乎你們的想像的。
揠苗助長這種事還是算了吧。
”
姐姐緊緊握住他的手。
那是一種穩定的溫度,暖和卻沒有絲毫灼熱的逼迫感。
父親的目光移向姐姐,又移回他身上。
“佐助?”他的語氣依舊很嚴厲,“怎麼樣,你自問能承擔起這份信任和期待嗎?”
佐助掙脫姐姐的手,迅速回握了她一下,而後將脊背挺得更直。
他心裏忽然平靜下來。
“當然,我保證。
”
母親無聲地吐了一口氣,微笑着給父親又盛了一碗飯。
這時姐姐湊到他耳邊,用細若蚊蠅的聲音說:看,媽媽的意思是,您就吃您的吧,別開口了。
“噗嗤——”
父母疑惑地看過來,他連忙收好笑,搖頭正坐,只是桌下的手要掐住自己才能做到別再繼續笑。
父親狐疑地盯上姐姐,顯然很明白誰是罪魁禍首。
顯然母親也明白,所以她笑着提起了另一件事:“明月,這次回來打算住多久?”
“啊,我正想說這個。
我打算在村外住,會待三個多月,大概到八月份。
”
“姐姐?為什麼住外面?”佐助一頓,“是因為……”
“嗯,‘起死回生’這種事實在太玄了嘛,會惹來麻煩的。
”姐姐的語氣還是那麼輕快,“雖說火影知道這件事,但其他人的心思依舊十分微妙。
幻術可以蒙蔽一時,但不可能長期糊弄他們。
解釋起來牽扯太多,不如就這樣吧。
”
大家一下又不說話。
母親的神情明顯低落下去,只還勉強笑着,父親倒是頗為贊同地點頭,說確實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佐助知道“不要節外生枝”是什麼意思。
前段時間不知道高層發生了什麼,四代火影被停職,作為其心腹的鼬也瞬間處境微妙起來。
儘管看鳴人大大咧咧的樣子,不像有什麼大事,但鼬依舊謹慎地選擇了長期外派,以避過村內的某些暗礁。
父親看重這個得不得了,天天想的就是怎麼給“讓鼬成為火影”這件事鋪路搭橋,連佐助都隔三差五被他告誡,說不要給鼬惹麻煩。
如果可以,佐助真想和父親吵一架。
怎麼現在連姐姐都成為“麻煩”了嗎?真沒意思。
“我吃好了。
”佐助站起身,“那麼,我就出門了。
”
居然是父親先沉了臉。
“佐助!你姐姐才剛回來,作為弟弟不是該陪一陪姐姐嗎?”他重重放下飯碗,“你能有什麼事這麼重要?”
前一句話還能聽,后一句話就讓人無法忍受。
佐助忍耐地咬緊牙,只用力盯着餐桌,只覺連那些殘羹剩菜都太過礙眼,乾脆一把掀翻了比較好。
“老爸,你別這麼凶嘛,嚇壞寶寶我了。
年輕人有年輕人的事,就算沒事,還不準人出門玩了啊?”姐姐竟還能那麼懶洋洋地開玩笑。
“明月,你閉嘴。
”
“是是,但請務必讓我再說一句。
佐助,你真要出門?我本來還說,如果爸媽和你都有空,我想帶你們去見個人。
”
姐姐的笑容彷彿永遠輕鬆,就像是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讓她有壓力,更不會影響她想要做的事。
佐助對此感到一絲羨慕,旋即又認為這是因為自己太弱小,才無法像姐姐一樣處事淡然。
仔細想想,其實鼬不也是這樣嗎?他那深淵一樣的哥哥,永遠沉着冷靜、寡言少語,做起事來卻雷厲風行,誰都不能阻攔他。
是嗎,原來三個人里,其實是他不像姐姐和哥哥嗎?
“嗯。
”佐助扯了下嘴角,淡淡道,“也沒什麼重要的事,那就聽姐姐的安排吧。
”
說這句話的時候,佐助並沒有真正領會到姐姐的意思。
實際上,真正立刻明白過來的,只有母親。
“啊,難道說……”母親有些驚喜,又有些擔憂,“是男朋友嗎?”
佐助腦袋一懵。
這一瞬,他下意識看向的是父親的方向,而父親也在看他。
兩名男性難以置信地彼此對視,立時達成了無言的默契:男朋友是個什麼東西?!
而向來洒脫的姐姐,笑容竟也羞澀起來。
“哎呀,該怎麼說,該說是‘男朋友’還是‘丈夫’?嗯,說‘媳婦’我倒也不介意。
”她捧着臉,邊笑邊說,“總之是會一直在一起的人。
”
“那個男人在哪兒?”父親皺着眉,突然又遲疑起來,“是男的,沒錯吧?”
佐助沒料到向來不苟言笑的父親竟問出這種問題,一時不知作何表情。
他有些想笑,可一想到“姐姐有男朋友甚至是老公”這件事,他又覺得心情非常奇怪。
他一下子想到,姐姐開玩笑地寫出的那些卡片,那些書寫戀情的含蓄語句,或許並不是隨手寫就,而是……而是什麼呢?說到底,“喜歡”和“戀愛”到底是什麼?
姐姐端正地坐在那裏,秀麗的外表無可挑剔。
佐助試圖想像姐姐身邊有一個別的什麼人,一個不認識的陌生男性,他會和姐姐理所當然地待在一起,然後姐姐就會成為……成為……
總之就不再是從前自由自在,會帶着他翹課出去玩的姐姐了。
不一樣了。
不知怎的,他想起了上周的告白,還有今天鳴人那副彆扭害羞的樣子,然後是追隨他而來的櫻的執著的話語,還有他所察覺到的、別的同齡人的曖昧。
那些忐忑和糾結,都跟所謂的“戀情”相聯繫。
像被水草纏住的魚。
佐助陡然生出一種抗拒感。
他再去看父親,試圖像剛才一樣得到某些無言的支持,就像結成一個無言的同盟,可父親已經關心地看向姐姐,沒有理會他的目光。
佐助立即為了自己尋求支持的舉動感到羞愧。
他握緊拳頭,努力抑制着心頭的煩躁,不要被家人看出來。
姐姐對他的心情一無所知。
她一提到“那個人”,就兩眼亮閃閃地完全沉浸在快樂的情緒里,笑意像飛舞的蝴蝶,連帶着她周圍的空氣都比別處更輕盈。
“我在短冊街附近租了間民宿,離這裏不遠。
方便的話,等等我們就能過去。
”
短冊街距離木葉不算很遠,但姐姐不知道做了什麼,悄無聲息地就完成了場景的轉換。
短冊街是獨立於木葉存在的民眾聚居地,名為“街”,其實是一個繁華的小鎮,生活十分便利。
佐助外出完成任務時來過幾次,印象中這裏隨時人來人往,每家店鋪都很熱鬧。
總之,絕不是現在這樣外圍傾頹、塵土飛揚的模樣。
造成這一切的根源,是那邊還在交手的兩個人。
佐助一眼看去,立即被雙方那快若閃電的出手吸引了心神。
雖說煙塵繚繞,但很明顯,一方的優勢在速度而另一方的優勢在力量……不,這樣說容易產生誤解,事實上雙方都不存在短板,只不過有一方的速度實在太快,而另一方的力量實在太過強悍,才顯得像各有優勢。
目眩神迷。
以致足足過了好一會兒,佐助才反應過來,爭鬥的其中一方竟然是鼬。
可鼬怎麼會在這兒?甚至跟人打起來?他是最討厭爭鬥的。
而那個白頭髮的男人……好強,是哪個村子的忍者,還是某個組織的叛忍?佐助暗暗思忖。
直到姐姐長長地抽了一口氣。
“我的個天哪……”她似乎有些哭笑不得,“我覺得我可以給他先點根蠟了。
”
“姐姐?”
佐助有種不好的預感。
“嗯,就是這樣。
”姐姐淡定地點點頭,“那就是我男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