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零零柒
林詩音的這場感冒來得十分兇猛,當天下午她就頭痛得只想在床上一睡不起了。
對於古代人來說,傷寒畢竟不是小事,所以底下的人都相當擔心,祥叔甚至動用李尋歡的名帖替她請了一位名醫來。
這陣仗叫她無言的同時也叫她有些感動,加上感冒的確過於難受,喝葯喝得無比痛快,只求能夠快點好起來。
可惜她再怎麼努力,也還是敗在了這具身體天生的素質上。
區區一個感冒,葯灌了,覺也睡了,卻一絲好轉的跡象都不見,到後半夜甚至還發起燒來了。
穿越前林詩音很少生病,發燒對她來說算是很新奇的體驗,頭重腳輕,整個人都不上不下地浮着,但新奇過了之後,又是真真切切的難受,鼻子通不了,身體用不上力氣,嘴巴嘗不到味道,喉嚨跟一直有火在燒似的,煎熬得她甚至想直接一睡不醒。
她病成這樣,原本親自挑選應聘賬房的打算自然也泡了湯。
祥叔非常堅持地表示這事可以緩緩再說,眼前最要緊的是她的身體。
林詩音無從反駁,只能聽他安排,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只可惜因為病着,根本養不出多的肉來,甚至又瘦了一點。
那位名醫也很無奈:“林姑娘身體底子本就不好,又常常憂思過重,故而病來如山倒,好時也慢過抽絲。”
林詩音一開始還覺得他是胡扯呢,她能有毛線憂思,憂思怎麼懟那些貪錢賬房嗎?但轉念一想,這具身體的原主人似乎就是因為憂思過度才……
“……我以後會注意的。”她誠懇地保證。
不過大夫和祥叔顯然都不怎麼信她,尤其是祥叔,直接把那句憂思過重和李尋歡的離開聯繫起來了,在大夫走後抹着淚跟她道歉:“是我沒能勸住少爺,唉……”
林詩音:“……”
媽的就算為了不被誤會成對李尋歡情到深處無法自拔,她也得把這身體給養養好吧!
那麼問題來了,要怎麼養呢?
練武功行不行?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她就不太躺得住了。
終於在第二日一早大夫來為她再度診治的時候問出了口。
大夫有點驚訝,但還是點了頭:“可以是可以,但習武……”
林詩音悶着氣音打斷他:“可以就行了。”
至於什麼資質和時間的問題,她都能解決,因為她手裏有《憐花寶鑒》啊!
憐花公子在這上面記錄的雖然多為他的雜學,但也用單獨一篇講了自己的武功心法,林詩音當時翻開時只匆匆看了幾眼,卻也記住了他在心法前面寫的話。
他說的是,這種心法不拘男女老少,對練者的武學資質更無要求,簡而言之,是個人就能練,不過到底能練成什麼樣子,就不是他能保證的了。
而林詩音反正志不在成為高手,練這個真可謂是再合適不過。
唯一的麻煩之處大概就是需要將《憐花寶鑒》藏好一些,不能給旁人知道。
所以想來想去,她決定若是日後有人問起,就把自己準備練的這套武功心法來源安到李尋歡頭上。
又躺了兩日灌了兩日葯后,她總算不再反覆發燒,只是鼻子依然沒通,說話瓮聲瓮氣的,聽上去格外委屈。
事實上也的確委屈,因為她實在是不想再喝粥了,卻反抗不了祥叔的勒令,只能苦兮兮地繼續喝。
如此又喝了七八日的白粥,嘴裏都快淡出鳥后,這場傷寒才稍有退卻之勢。但林詩音已經不想等它徹底好透了,直接開始照《憐花寶鑒》上的心法練了起來。
這一練她才發現自己的這具身體雖然弱了一點,但也是有內功底子的,可以說是已經替她把最艱難的頭給開完了,加上王憐花的心法又容易入門,費的力氣倒是比想像中要少上許多。
祥叔見她開始練武,也如她所料地好奇了一下她現在練的是什麼。
林詩音面不改色地胡扯:“是表哥留給我的,原先我一直懶得練,但現在他不在,許多事都得我來操持,我又怎可繼續任性下去。”
這話說得祥叔感動又愧疚:“到底是少爺對不住您。”
林詩音見他又有檢討自己沒為她留住李尋歡的趨勢,不置可否地換了個話題:“說起來,招賬房一事進行得如何了?”
先前她一直病着,祥叔自然不願意同她講這個讓她費心,現在見她快好得差不多甚至還能早起練功,也沒了那麼多顧忌,當即把所有的情況都報給她。
“人已挑得差不多了,正準備着這幾日裏安排那五個賬房給他們講在咱們家鋪子做事要如何記賬呢。”
“唔,挺快啊。”她挑了挑眉,“到時候告訴我一聲。”
“您也要去講?”祥叔疑惑。
“我不講,不過我得從裏頭再挑幾個人出來,幫我管府里的賬。”她一邊說一邊揉了揉自己有點酸痛的手臂,餘光注意到不遠處樹上的黑衣少年,不由得停頓了一下。
先前她一直卧房不出,倒是有快十日不曾見過這位神捕了,此時再見到,不免又想起那日他落荒而逃的模樣,頓時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為盡忠職守而看她練功看了一早上的冷血:“……”
……她在笑什麼?
另一邊祥叔只想着她說的要挑人,並沒有注意到他們倆這不到半瞬的目光交會,沒怎麼猶豫就點了頭:“那我到時通知您。”
他管着這麼大一個李園,有的是事要忙,同林詩音說完之後便沒再多留直接走了,而林詩音閑着沒事,就乾脆繼續練功。
她畢竟是半路出家,雖然佔了心法好和不用自己打基礎的好處,但練到後面的部分其實還是有不少滯澀之處。
每當她停下來重新琢磨的時候就忍不住要皺起眉,皺到第七次的時候,頂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勿操之過急。”
她嚇了一跳,抬頭一看,片刻前還在另一邊那棵樹上的冷血不知何時竟已掠到了她頭頂處。
從這個仰望的角度看他只能看到他鋒利的下頜,宛如刀刻。
林詩音眨了眨眼,剛要開口就聽到他繼續道:“你前半篇尚未練熟。”
然而就算是開口說了話,他也依然沒有低頭。
林詩音仰頭仰得吃力,撇了撇嘴,總算把那天就想問的問題問出了口:“我說冷捕頭,我長得很可怕嗎?”
這回他總算朝她望了下來,幅度很小地搖了搖頭。
林詩音還想再說什麼,卻見他忽然變了神色。
下一刻,眼前的這道黑色身影已直接朝她身後掠了過去,帶起一陣勁風。
沒等她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身後又傳來一聲驚呼:“喂等等——!”
是個從沒聽過的聲音,也算不得多好聽。
林詩音回頭,只見方才還在勸自己別練太急的少年已和人戰到了一塊,迅疾的身形中夾着冰冷的劍光,以一對二的境況下,也沒有絲毫退卻之意。
可問題是,和他打架的這兩個人是誰啊?
雖然她武功是個才開始練的半吊子,但看還是會看的,很顯然那兩人並不想和冷血動真格,也一直在避冷血的劍。
只是冷血的劍越出越快,氣勢也愈發凌厲,叫他們倆不得不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應敵。
林詩音站在下面看着他們動作,驚呆之餘也很懵逼。
到底啥情況?!
“哎!等等!等等等等!”先前驚呼的那人又開始喊了,“君子動口不動手,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嗎?”
可惜冷血和另一人大概是戰至興頭,都沒理他,反而又加快了些動作,你來我往之間,竟是越戰越激烈了。
那人穿了一身藍衣,動作輕盈恐怕更勝冷血一籌,所以總能及時避開冷血的劍鋒,但同樣的,他的掌也觸不到冷血的身體。
到後來掌風劍氣混成一片,他二人的動作也快得叫林詩音再看不清。
就在她猶豫着是不是該去喊祥叔過來的時候,原本好好地站在屋頂上看這兩人打架的那人竟忽然飛身下來落到了她面前,打量了她兩眼后咧嘴一笑。
林詩音雖覺莫名其妙,但好歹能確認他應當沒有惡意,想了想還是試探道:“閣下是……?”
這人又是一笑,抬眼望向屋頂那兩個終於差不多快停手的人,道:“我姓胡。”
他話音剛落,冷血也收了劍。
“不愧是諸葛神侯四弟子。”與他戰了個平的藍衣人開口時還帶了些笑意,“夠快的劍。”
冷血卻沒領這句誇讚的情,反而皺眉道:“你們闖李園來做什麼?”
“誤會!這是個誤會!”自稱姓胡的年輕人忙上前一步試圖解釋。
“誤會?”林詩音挑了挑眉,“什麼誤會?”
其實哪有什麼誤會,不過是他最近天天都能看到李家那個招賬房的告示,又軟磨硬泡地問出了“要不來帳”究竟是何意,實在忍不住對李探花表妹的好奇,想知道她究竟是如何避過了那場災禍,於是便硬拖着好友來李園瞧上一瞧而已,誰曾想居然會在這碰上諸葛神侯的四弟子。
不過冷血在這裏,倒是也能解釋她為何在那種情況下也能安然無恙了。
“我二人仰慕小李探花已久,正巧又路過,便忍不住進來拜訪了。”他一本正經道,“畢竟我們沒什麼名氣,怕走正門進不來嘛。”
林詩音:“……”
我看起來很好騙嗎?
“私闖確是我們不對,但我們並無惡意。”還在屋頂上的藍衣人也跟着解釋,“若有得罪之處,楚某願向兩位道歉。”
這人說話倒是比那個姓胡的誠懇多了,說罷還朝林詩音抱了一拳。
就憑他剛才能與冷血戰得不落下風的身手,林詩音也不敢多計較啊,只能擺擺手順着他們的話往下道:“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我表哥不在,你們怕是白走了一趟。”
“原來如此,不過還是多謝姑娘海涵。”又是一禮。
他們說話的間隙里,冷血已經從屋頂上跳了下來,林詩音注意到他換了一隻手拿劍,皺了皺眉。
“那個什麼,既是誤會一場,我們就先告辭了?”姓胡的大概有點怵冷血,見他下來,忙往邊上挪了幾步。
藍衣人也緊跟着他跳了下來。
林詩音直到此時才真正看清楚他長什麼樣,雖都是少年模樣,但比起他那個有點落拓的胡姓同伴,他看上去可意氣風發得多,哪怕左肩處的衣衫被冷血的劍割破了也絲毫不減他的風采。
“今日雖未得見小李探花,但好歹有幸見識了這麼快的劍,也算是不虛此行了。”他笑着說。
冷血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開口道:“你叫什麼?”
能不用任何兵刃直迎他的劍,這樣的對手對冷血來說也是難得一遇,所以他想知道對方的名字。
藍衣人也望着他,面上笑意似乎更深了些。
“我叫楚留香。”
林詩音:???
喵喵喵?楚什麼?她是不是幻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