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零零陸
見他一直沉默不開口,林詩音也覺得奇怪,想了想,試探道:“可是那貪污案還有什麼別的牽扯?”
這回冷血總算出了聲,還輕搖了下頭:“沒有。”
林詩音稍微放心了些,但也更奇怪了,那這位神捕到底是來幹嘛的?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院門口忽然傳來祥叔的聲音:“表姑娘!諸葛神侯派人送了信來!”
話音剛落,他老人家已經快步走了進來,也同時瞧見了站在林詩音面前的冷血,愣了愣后望向林詩音,那眼神似是在問他是來幹什麼的?
林詩音心說我也不知道啊,又瞥見他手裏的那封信,疑惑道:“您方才說,諸葛神侯派人送了信來?”
祥叔立刻點頭,把信遞上:“是給您的。”
林詩音原本以為這信是給李尋歡的,還想說如果諸葛神侯不知道李尋歡已經離開的話咱們可以讓冷捕頭給他老人家帶個話,結果祥叔居然說這信是給她的?!
她……她好像並不認識諸葛神侯吧?
“給我的?”她遲疑着接過信打開。
祥叔其實也很疑惑諸葛神侯為什麼要給他們表姑娘寫信,所以見她打開看后便忍不住問:“諸葛神侯寫了什麼啊?”
這信上一共也沒幾句話,林詩音幾乎是一眼就看完了,看完后心情複雜地抬頭望了望冷血,緩緩開口道:“神侯得知表哥離開京城,擔心像昨夜那種事會再發生,故而派了冷捕頭來幫忙看顧李園。”
祥叔恍然:“原來如此,真是有勞他如此費心了。”
林詩音也覺得他真是太費心了,但別人一番好意,哪怕是看在李尋歡的面子上才這樣安排的,也一樣需要好好謝上一番才是。
所以猶豫片刻后,她便低聲問祥叔,可要回一封信過去順便備上一些禮物表達謝意。祥叔也覺得有這個必要,當即着手去安排了。
他一走,院子裏頓時又只剩下了林詩音和冷血。
林詩音既惦記着屋裏才吃了一半的飯菜,又覺得把人撂在這不太合適,糾結了好一會兒也不知該如何開口,最終竟叫他佔了先。
他說:“你進去吧。”
林詩音:“……好、好的。”
不過才剛轉過身,她又想起來一件事,冷血既然被派來保護她安全,那勢必要在李園住下的,不管怎樣,她身為主人總得先幫人安排個住處吧!
思及此處她也顧不上吃飯了,立刻喚了兩個丫鬟來吩咐道:“你們去把隔壁院子收拾一下。”
丫鬟們大概是有點怕他,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低頭應了聲是便小跑着去了。
“以前表哥來了朋友都是住那個院子,冷捕頭不介意吧?”林詩音問。
“不。”面對女孩子時他簡直不能更惜字如金,那態度活像是多說幾個字就要被吃了一般。
·
第二日一早,祥叔就如約把那五間鋪子的賬房給請到了李園來。
林詩音卻是因為著涼的關係沒能像平日一般按時起床,好不容易醒了也是頭昏腦漲咳聲連連,粉都壓不住的一臉病容。
伺候她的丫鬟見狀,不由得勸道:“要不姑娘您等好點了再見那幾個賬房?”
林詩音擺擺手:“不用了,也不是什麼大病。”
經過這些天的種種,丫鬟也知道她主意正,不是旁人能輕易說動的,只好收了聲不再多勸。
等她換完衣服帶着自己寫的那三本賬趕到賬房們等候的花廳時,已差不多是巳時了。
為免他們誤會自己目中無人,一進去她就先解釋了一番:“之前府中着火時吹多了風,染了風寒,起得晚了些,叫諸位久等。”
作為少有的不弄虛作假私吞銀兩騙主人家的賬房,這五個人對李家都是一等一的忠心,自然不會計較她晚到,反而還頗擔心她:“快入冬了,表姑娘可得保重身體啊。”
林詩音笑着應下,不過沒在這個話題上過多停留,坐下后就迅速地說到了自己請他們來的本意。
她說:“着火一事,我相信諸位也已從祥叔那知曉前因後果了吧?”
聽她上來就談這個,這五人的表情也不免變得嚴肅了些,最先接茬的是方才勸她保重身體的那個,聽語氣還挺憤慨:“他們這群忘恩負義的東西!”
“是啊。”她抿唇,“我看來看去,也就你們這五家的賬冊做得還像話了,所以今日才請你們進府一敘。”
“表姑娘的意思是……?”
“別擔心,像你們這樣認真做事的人,我留還來不及。”她說著把自己手中的那三本賬冊遞了過去,“你們先看看這個。”
為首的那個遲疑着接過翻開,一開始還有些不解,等把三本都翻開后卻忽地驚嘆了一聲:“這……!這……!”
說罷他又立刻把賬冊遞給了邊上還等着的人。
一圈下來,他們五人面上的驚訝表情已可謂如出一轍。
林詩音很滿意這個效果,勾起唇角道:“諸位覺得這三本賬冊如何?”
五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仍是由離她最近的那一個開的口:“這賬冊……是表姑娘寫的?”
林詩音不置可否地攤了攤手:“誰寫的不重要,你們先說說你們覺得這樣記賬如何?”
“自是再好不過。”他誠懇道,“這樣細分了有對照地記,不僅更清楚,也更方便核實。”
他話音剛落,坐在他邊上那四人也跟着點頭附和:“是這樣沒錯。”
“我也覺得這樣記更方便核實。”林詩音說,“所以等招完人後,我打算讓大家都這樣分開記賬。”
“表姑娘這法子是不錯——”
“只是?”她挑眉。
“只是這樣勢必要多雇不少人,按我們幾家的進賬,怕是……”說到這裏他也有點不太好意思,畢竟清楚自己並不能給主人家賺多少錢。
“這個不用你們操心。”林詩音擺手,“左右不會短了你們的工錢就是。”
說得更難聽點,和被私吞的那些銀子比起來,多出的那點工錢簡直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她都把話說到了這份上了,那五人自然也沒再有什麼異議。
見他們接受良好,她也就不客氣地講了下去。
“祥叔昨晚已把告示貼了出去,相信不久就能招到新賬房,到時還需各位給他們好好講講,要如何為我李家做事。”
如果說在來之前他們只是看在李尋歡的面子而願意恭敬待她的話,在她拋出這三本賬冊並一錘定音地決定了之後的記賬方式后,他們對這位表姑娘都不可謂不尊敬了。
別的不說,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來,就足以證明她的聰明。
“表姑娘放心便是,我等一定會竭盡所能。”
林詩音眯着眼點了下頭,又同他們閑扯了一會兒才派人送他們出府。
她着了涼,喉嚨本就疼着,腦袋也脹得厲害,加上方才一下子說了那麼多話,正口乾舌燥得緊,瞥見手邊的那盞差,便想也不想地拿起喝了。
若是平時,她肯定會在拿起的那一瞬間就發現它是燙的,但這會兒因為感冒的關係她腦子都迷糊着,完全沒注意這麼多,一直到滾燙的茶水入了口往喉間涌去的時候才反應過來。
這一下可燙得不輕,林詩音幾乎是立刻“哇”一聲把這燙茶給吐了。
然而就在她準備喚人給她找點涼水的時候,頂上倏地傳來一聲巨響,電光石火之間,穿黑衣的少年已破開瓦片直接落到了她面前。
風穿堂而過,卻沒能吹散他略帶焦急的聲音。
他說:“你喝到了什麼?”
一邊說還一邊要伸手去拍她的背幫她催吐。
林詩音:“……”
等等,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冷血的確是誤會了。
他既奉命保護她,自然是要盡忠職守的,是以在她與那幾個賬房說話的時候他便一直在房頂上獃著,隨時注意着下頭的動靜。
結果林詩音忽然這麼大叫了一聲,當然是將他嚇了一跳。
再定睛一看,她似是剛喝了手邊的那盞茶,他以為是裏頭被下了什麼東西,下意識就沖了下來。
無論如何,他總歸是不能讓這姑娘出事的。
林詩音看他繃緊了神色盯着自己,帶了點綠的眼睛剔透得像兩顆寶石,一時間也看得愣住,好一會兒后才回過神來解釋道:“我……我只是被燙到了一下。”
可能是老天嫌他們這場面還不夠尷尬可笑,竟讓她在說完的瞬間又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噴嚏,生理性的淚水亦同時湧出,看上去好不可憐。
冷血萬萬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頓時尷尬得無言以對。
不過話說回來,女孩子都是這麼嬌弱的嗎?只是被茶水燙了一下也要哭?
……不過就算在哭也很好看就是了。
他從小在野外長大,和野獸接觸的機會遠大於人,拜師后雖然已經好了許多,可也是沒怎麼同女孩子接觸過的,若不是諸葛神侯給了他這樣一個任務,他覺得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如此接近一個女孩子。
而想到自己剛剛誤會之下不僅破壞了人家的房頂還貿然拍了人家的背,冷血就更頭疼了。
“……沒事就好。”憋到最後只憋出這一句來,開口時還不敢直視她。
林詩音看他尷尬得頭都不肯抬,對比方才那乾脆利落衝下來時的模樣,莫名有些想笑。
事實上她也的確笑出來了。
笑完才重新開口道:“謝謝冷捕頭。”
這一笑叫冷血動作又僵了僵,最後扔下一句不用便逃似的跑了出去。
林詩音:“……?”
不是,講道理,難道她很嚇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