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背負

26.背負

接岳竹下課後,袁滿將她帶到了他剛正式簽合同租下來的門面房裏。

這間上下兩層的鋪子處在小區附近十字路頭的轉角,位置顯眼,格局也十分適合甜品店。

袁滿跟她開玩笑:“我的全部家當都投在這家店裏了,以後就靠你養我了。”

岳竹微怔了怔后無奈地笑了。

“這幾天你把你喜歡的風格確定下來,我好出個設計圖紙給裝修師傅,這樣下周就可以動工了。”他又說。

岳竹輕聲“嗯”了一下,然後轉身去了樓上。

二樓層高要低一些,但靠街道的一邊倒是通透的很,岳竹走到窗戶邊看外面,視線可以覆蓋整個十字路口。

看着紅綠燈交錯,車輛來來往往,她撐在窗沿上,單薄的身體像在蓄着某種力量。

從她上車,袁滿就覺着她不對勁,心想大約是和周唯攤牌了。可具體她們說了什麼,他似乎一點也不急着知道。

他知道她到了那個點一定會自己開口。

“我很喜歡這裏。”岳竹回頭,笑意盈盈地看着袁滿。

袁滿原本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有一個認真的開場白,然後開始傾瀉她的情緒。可這個笑將一切都泯滅在空氣里了。

背對着袁滿的時候,岳竹確實打算說點什麼,但最終她認為這個十字架應該背在自己身上。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人承受不同的苦難,可每一個直立行走的人都必須學習隱忍和堅強,以及積蓄自己的力量。

事實上,這件事她已經做了四年了。

她知道袁滿能懂,甚至能感同身受,但不能因為這樣,就讓他背負不該屬於他的重量,又因這重量增加他的內疚。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背負的東西。

在網絡新聞的熱度變得越來越短的時代,一個熱點很容易就被另一個熱點取代。而吳家對主流媒體的過分干預也阻攔了這件事情的後續發酵,以致於這又成了一樁迷案。

在袁滿還在深思的時候,岳竹告訴他周唯有了線索。

袁滿很意外:“視頻?她從哪兒搞的?”

岳竹說:“她說的是有人有,但我猜測,應該是她從女孩的母親那弄來的,女孩肯定是在跳樓之前給母親留下了這段視頻。”

“這個女人當真可怕。”

“但她不肯公佈視頻,因為這次事件還不足以牽連到段友志。”

袁滿皺眉:“她想怎麼做?”

“要我把五年前的事情翻出來。”岳竹撐着額頭。

“不行,沒到時候。”

袁滿點了根煙靠在窗台上靜靜地抽着,岳竹面對窗戶站着。川流不息的街道一半埋在樓房倒下的陰影里,另一半在夕陽下閃着最後的一點光。

岳竹扯了扯袁滿的衣角:“你有什麼好辦法能讓她把視頻交出來?”

看着她迫切的眼神,袁滿伸手掐她的臉:“談唄,除非吳放不在乎她在背後耍的那些小心思。”

岳竹格外認真:“要是吳放真不在乎她偷拍視頻給天驕呢?畢竟這件事情也沒起什麼風浪。”

袁滿眼裏透着壞:“那我們就學學她這一招。你總得驗驗貨吧。”

周唯剛煮好奶茶,岳竹和袁滿就按響了她家的門鈴。

她快速開了門,見到兩人的第一句話就是:“就知道你們會動心。”

三個人喝着奶茶,岳竹開誠佈公:“先看看視頻吧。”

周唯有些猶豫,岳竹只好將領帶夾送到她面前,“這個牌子你應該認識,這是當年我從吳膺的領帶上拽下來的。”

周唯這才開了電腦,可這視頻與岳竹跟袁滿所想像的出入太大,因為這視頻竟是她偷拍的。

畫面里是女孩正在錄製這段視頻的場景。

“我早就發現吳膺玩弄這個小姑娘了,前段時間託人在保姆的房間裏裝了探頭。”周唯坦言,同時也心虛着。

自從她知道吳放要娶段天驕之後,就開始布這個局。可這到底是用情深還是走偏道,誰都無從評判。

視頻里,女孩向媽媽坦露自己被吳膺多次猥.褻和威脅的事實,她說第一次之後她就有了輕生的念頭,但她知道吳膺位高權重,胳膊擰不過大腿,又礙於臉面便沒有跟父母說實話。

這一次讓她下定決心做個了斷是因為她發現自己懷孕了,她希望父母能通過這個視頻為她討回公道,並且她還提出在她死後一定要讓醫生對她進行全面的身體檢查,以便於取證……

女孩在視頻里的冷靜和清醒像一記悶雷打在岳竹和袁滿的心裏,岳竹輕蔑地看着周唯:“即便你有你的目的,可這個視頻也不該成為你的籌碼。”

周唯自知自己不夠光明磊落,所以無言回應岳竹的蔑視。

袁滿更是當即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拉着岳竹直接往門口走。

他們走到門口,周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可以把音頻給你們,由你們來公佈。但必須是匿名,更不能暴露我。”

翌日,試圖被平息的熱點新聞再次登上頭條,這一段音頻的爆炸力超乎了岳竹和袁滿的想像。

其實那天袁滿已經錄了音,但效果肯定不如周唯提供的音頻好。周唯到底還是做了件好事。

這段音頻是袁滿在一間網咖更換了網絡IP位址后,才發送到本地最權威的自媒體平台的郵箱裏的,該自媒體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將音頻公之於眾,而且他們還附上了吸引眼球的標題,文字內容劍指吳膺的道貌岸然和道德淪喪。

在輿.論的督導下,警方正式立案,而吳膺也被停職調查。

.

段家客廳里,段友志當著段天驕和段驍的面摔爛了一個花瓶。

“天驕,你公公是擺明了不管這件事了,他是退了休的老幹部了,不願意趟這灘渾水了。”

段天驕靠坐在沙發上,一雙眼睛因這幾天連續熬夜而紅腫不堪,她瞥了一眼地上花瓶的碎片,顯然對她父親的震怒不屑一顧,她說:“吳膺咎由自取,你趁早和他撇清關係。”

“他到底是吳放的三叔,你以為他倒了,吳家的日子能好過?你和吳放的日子能好過?”

段天驕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吳家只是對他睜隻眼閉隻眼,並未參與他那些……”說到後面她也沒有了底氣。

“天驕,你太天真了。同一個家族的利益都是一個整體,一個人出了問題,全家都要跟着遭殃。”

“爸,那你呢?”一直沉默的段驍終於開口。

段友志冷笑着:“吳膺這幾年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糊塗了,玩得愈發過分。我多次提醒他都不聽,我就知道遲早有一天要出事。五年前,他是我的舉薦人,對我有知遇之恩,但我從來都不是他那條船上的人。”

儘管在這個時候,在一雙兒女面前,他也極力撇清着自己和吳膺的關係。

父親的形象他仍需要維護。

“那我的婚姻算什麼?倘若吳家真的倒了,吳放也被牽連了,我是不是就該承受這種結局?”段天驕突然質問。

段友志神色緩和了下來,他走到女兒的身邊,拍拍她的頭:“天驕,如果吳放真的出了事,你就回段家來,你還有爸爸。”

一個凌厲的眼神劃過段友志的臉,段天驕眼底的失望濃重又悲凜,“你就是這樣看待我的人生?我究竟是你的女兒還是你的棋子?聽說你這次升職並不是吳膺在背後出力,而是我公公親自寫的舉薦信,或者說就連吳膺都是你的棋子吧。”

啪——

一個重重的耳光落在段天驕的臉上。

段驍箭步過來將段天驕撫穩:“爸,你太過分了!”

“如果你和吳放沒有感情,你會同意結婚?我可曾逼迫過你?”

“爸,那你知不知道吳放在外面有女人?”段驍終於忍不住將這件事抖了出來。

但兄妹倆都沒想到的是,段友志竟毫無意外,他扯了扯領口:“那個女人跟了他十年,吳家不給她名分,她就永遠沒有名分,何況吳放在我和他父親的施壓下已經和那個女人斷了,天驕,他比你大十二歲,他有過去是很正常的事情……”

段天驕奪門而出。

“爸,我們可以做你高升的台階,但請你不要見踐踏我們的尊嚴。五年前,我替吳膺背的那個黑鍋,現在他終於償還,但你呢?你犯下的罪,你打算怎麼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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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滿走到花房裏,見岳竹將書扣在臉上,像是睡著了。

他輕聲走過去掀開書本,誰知道岳竹的眼睛瞪得老大,嘴裏還念念有詞。

原來她正在臨時抱佛腳,正為了明天去駕校考理論而發愁。

袁滿見她這樣,拿了個平板電腦打開題庫對她說:“做七八遍考題,把錯題背一遍,明天差不多就能過關了。”

岳竹看了眼密密麻麻的題目和選項,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明天你考完試我去接你,咱們出去散散心吧。”

“去哪兒?”

“去新港,就待一天,後天下午趕回來。”

“這麼趕?”

“嗯,我爸媽帶我弟弟後天來家裏吃飯。”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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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缺月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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