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們的孤獨和堅強
羅雄進入酒店以後,一直對自己的身體變化很敏感,他的情況也比其它人更嚴重。別人也就一、兩處傷,可他身上比較大的傷口就有六、七個,小的指甲傷就多得數不勝數。別人大概也就感覺身上有點燥熱,情緒有點激動以外,他在大堂柱子旁歪着的時候,已經感覺到渾身滾燙,如下油鍋,後來醫生消炎處理以後,才慢慢平復。
當徐麗姿說要記錄身體的感覺然後配合研究機構研究喪屍,他心裏對這女孩的大膽作為和縝密的思路,已是大為讚歎。他不想坐以待斃,他也想做點什麼,可是他想不出應該做什麼。徐麗姿這個類似於捐獻遺體之類的小白鼠提議,讓羅雄覺得,至少在臨死之前自己有事可做了。
羅雄對徐麗姿說了那句我報名做你小白鼠這句話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徐麗姿似乎也感覺到了這句話里的曖昧,她呼吸有點急促,瞄了羅雄一眼,就低頭在電腦鍵盤上輸入羅雄兩個字,嘴裏說著:“好,羅雄,把身份證號給我。我調你的相關健康檔案。”
“沒問題。”羅雄站起來走到徐麗姿旁邊,報了一串數字。然後回頭對所有人說:“其實吧,這小白鼠也得要選過的。像我這樣的重傷員才夠資格。學校里學過,做實驗也得分類型,不能瞎做。我是重型的,徐小姐是輕型的,最多還有一個名額,是中型。所以你們趕快報名,說不定研究所那幫人會根據我們身體以前記錄的健康資料,給我們最適當的建議和治療呢。”
“我報名。”聽羅雄這麼一說,好幾個人坐不住了,紛紛要求道。
“別聽他瞎說。”肥胖中年人叫道:“他傷得最重,是死馬當活馬醫。再說,就算可以治療,葯呢?研究所可是在北京,來得了嗎?”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們愛咋弄就咋弄,我睡覺。”另一個三十幾歲的男傷員嘆息道。
“我看這樣,你們啊,先把身份證號碼說一下,我們讓徐小姐把我們的大名呢向上報備一下。就算死了,也得留個名,不是嗎?”羅雄這時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勸說大家提供身份信息。
等徐麗姿把所有人的身份信息資料都整理齊了,她把羅雄叫過來問:“你真的要我把名單報上去?”
徐麗姿這麼冰雪聰明的人,怎麼會相信羅雄這胡謅的什麼留名的理由。
“當然要報上去啊,等我把每個人受傷情況受傷部位弄清楚了,填上,你不就可以發給研究所了嗎?”羅雄笑呵呵地湊到徐麗姿的身邊,聞着她身上好聞的淡淡花香似的氣息,越發賣弄起來。“每個人不都有健康檔案么,什麼血型啦,身高啦,手術記錄啦,不都有嗎?我們只要把以後的觀察記錄寫下來就可以了。結合起來,不就給研究人員提供了一份病例了嗎?再說了,不是還有你和我這樣的典型例子,有體溫記錄有各種數據,從點到面,樣樣齊全,如果你姐姐還研究不出,我和你就是大大地枉死了。”
徐麗姿聽羅雄說完,也知道他說的,是目前最科學的一種方案,但最後羅雄帶着戲謔的口吻說她姐姐,這讓她無法接受。
“枉死就枉死,你本來就要死的,現在讓你給國家做點貢獻,怎麼?委屈你了?”
“不是啊,是讓你委屈了。我是替你抱不平啊!你可是大明星,是國寶啊,大熊貓級別的,怎麼能讓你做小白鼠呢?”
“你要死啊!我像大熊貓嗎?”徐麗姿低聲呵斥道。一臉怒氣。
“不像不像。像野蠻女友。”羅雄呵呵笑着,也壓低了嗓音說。說著,他起身走了開去,把發作不得的徐麗姿扔在一邊。
徐麗姿看他說著說著就走了,目光隨着他背影轉,心裏很想踢他一腳,這傢伙這麼恭維調戲自己,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可她再看了看報告的表格設計,還是笑了起來,釋然地想,這傢伙聰明是聰明,可就是很討厭。
羅雄接着又在眾人間轉了一圈,問清楚了每個人的傷情,以及受傷以來的感受,然後走回到徐麗姿那裏。
“起來吧,換我了,我把那些傷員的情況補充進去。”羅雄對徐麗姿說。
徐麗姿早就注意到他在那些傷員中說話,因此,她也沒說什麼,站起來把位置讓給羅雄,自己站在旁邊看羅雄輸入資料。
《東海大酒店受傷土撥鼠資料》
羅雄男O型26歲公司職員7處若干受後患者簡述典型重度感染
徐麗姿女A型22歲歌手1處無受後患者簡述典型輕微感染
熊壯(10號)男AB型21歲警衛1處無受後患者簡述典型中度感染
劉繼武男O型45歲保安3處若干受後患者簡述典型中度感染
周昆男B型40歲酒店客人1處無受後患者簡述被觀察者
彭新民男AB型30歲公司經理1處無受後患者簡述被觀察者
齊斌男B型24歲餐廳服務員1處無受後患者簡述被觀察者
陸雅成男O型20歲泊車小弟1處無受後患者簡述被觀察者
蘇紅霞女AB型22歲酒店服務員1處無受後患者簡述被觀察者
唐惠女A型32歲酒店客人1處無受後患者簡述被觀察者
徐麗姿看羅雄把表格名稱改為“土撥鼠”,不覺掩口而笑,也沒提出反對意見,想着姐姐看到這個表格時的表情,不知道會不會也樂了呢。
羅雄輸完最後一份資料,頎長的手指在黑色鍵盤上,按了一下回車鍵,抬頭看見近在咫尺的那張香噴噴的雪白俏臉,不由的深吸了口氣,欣賞着大美女專註的神情。
徐麗姿站在羅雄的右手邊,這時微微彎着腰,左手按着小桌面,右手按動着鼠標,仔細地看着羅雄輸入的資料。羅雄發現徐麗姿雪白的勃頸下,一片藍色的波濤洶湧,但他可不敢多看,他目光迅速移下到大美人的纖纖玉指上。小巧的左手上,五指白皙修長,無名小指上還戴了一隻精緻的白金戒指,樣式繁複而古樸。
“好啊,這可以算我們的第一份報告。辛苦你了,羅雄!”徐麗姿看完一遍,興奮地轉頭對羅雄說,然後嫣然一笑。
這近距離的美人笑容,那盈盈秋水般的大眼睛裏,蕩漾着的喜悅和讚賞,讓羅雄徹底迷醉了。他獃獃地看着徐麗姿,有那麼幾秒,兩人都有點神不守舍。可徐麗姿很快反應過來,臉上不由的又是一紅,迅速直起身子,看向別處。她心裏慌亂,如偷情般不自在,心裏在想,今天我是怎麼了?老是感覺臉紅心跳的,會不會是那病毒在作怪啊。
正當她強自鎮定,手裏握着的手機響起了短訊的鈴聲。接着,她聽到好幾個人的手機都響了起來。徐麗姿打開手機一看,原來是一封系統短訊通知,說是系統已經修復,所有手機功能都已開通,民用通訊系統目前由臨指全面接管,請用戶隨時接收臨指發出的各種緊急通知和公告。很快,系統短訊接二連三地發了進來。內容不外乎在網絡上發現的那些通知和指令公告。徐麗姿注意到臨指要求所有受傷的人員自己尋找就近安全地點,在度過一周7天的觀察時間后,可以緊急呼叫臨指。臨指會派救援人員來救治。
“一周7天。”徐麗姿念着這幾個字,若有所思地想着什麼,神情苦惱。
羅雄這時已經跑到隊長劉繼武那裏,看他手機上的信息。他現在是除了一條內褲以外,什麼都沒了,可謂慘到家了。
劉繼武看完信息,就開始撥打電話,很快就打通了,手機視頻里傳過來一個小姑娘的大頭像。小姑娘哭着叫喊道:“爸爸!爸爸你在哪裏啊?”
劉繼武看着手機視頻,高興地叫着:“萱萱,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你現在在哪裏?爸爸在酒店裏。”
“爸爸,我沒事。我和幾個同學躲在體育館的地下器材室里。孟老師帶着我們。爸爸,我好想你啊。”小姑娘說著嗚嗚地哭了起來,她旁邊的幾個孩子也哭了,還夾雜着我要媽媽之類的話。
“萱萱同學的爸爸?我是向陽小學的孟強。”手機視頻上出現了一個青年男子。“我這裏有十一個同學,總共十二個人。手機今天一直打不通,我們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可以告訴我們嗎?孩子們一天沒吃沒喝,擔驚受怕,都疲憊了,……”
“孟老師,我是劉繼武,萱萱的爸爸,我也被困在酒店裏。你可以立即聯絡臨時指揮中心,讓他們派人來救孩子。我這裏有電話,你記一下。”劉繼武大聲地說著,拿過羅雄手裏寫着電話的小紙條,念了起來。
“好的,我馬上聯絡。”孟老師說著,把手機轉給了萱萱。
“爸爸,你還好吧?”
“爸爸沒事,你放心。聽孟老師話,堅持下去!很快就會有解放軍叔叔來救你們的。”劉繼武不斷安慰着女兒。
這時候,另外的幾個傷員也在撥手機,大多數都撥不通,有幾個撥通了,也不斷哭喊着,弄得空曠的大廳迴音空洞洞地直響。
羅雄這時也想打電話,他想問問女朋友程貝貝還有他老爸的情況。他突然想起酒店大堂里不是有固定電話么,但他不確定能不能使用,猶豫中他嘟噥了一句。“固定電話,不知道有沒有修復?”
在他旁邊一直在看短訊的徐麗姿聽到了,她看了他一眼,說:“短訊說固話系統破壞嚴重,無法使用。你用我手機吧。”徐麗姿說著把手機遞給羅雄。
那是一款最新款式的粉紅色手機。溫涼的天然紅玉,觸摸上去,非常舒適。羅雄抓在手裏,說聲謝謝,就開始撥打電話。兩個都沒打通。老爸手機經常不帶,那還有一說,貝貝是個手機發燒友,那是時刻不離手的玩家,怎麼也打不通呢?不是不通,是沒人接。羅雄想,估計也和自己一樣,貝貝把手機也弄丟了。
“怎麼不打了?”徐麗姿看羅雄把手機還給她,奇怪地問:“打不通?”
“是啊,能記得號碼的都打不通。唉——算了,聽天由命吧!”羅雄無奈地嘆息着。
徐麗姿呆看了羅雄一會兒,看他垂頭喪氣,不復剛才整理資料時那副朝氣勃勃、神采奕奕的樣子,她也想到了她的家人。
徐麗姿是不擔心她家人的,她姐姐在保密嚴格的研究所,她爸爸就是駐軍司令員徐光大,她媽媽過逝早,也沒其它親人需要她操心。事實是,家族的人為她操心才是真的,她可是她爺爺徐騰龍最喜歡的一個孫女。
羅雄遞還手機,看看有幾個人已經聯絡到熟人,正在大呼小叫地通着話,這使他心情變得更差。他默默地走向另一邊相對安靜點的總台,坐在一個大堂經理的座位上,抽起了煙,
徐麗姿的目光,一直沒離開羅雄,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走開,孤零零地坐在那裏抽煙,孤獨的樣子,似乎讓她看得心疼。
徐麗姿坐回到電腦前,把那個傷員資料報告裏需要補充的典型病例的體溫數據等等,輸了進去。完成之後,她把報告發給了她姐姐。
發完郵件,徐麗姿抬頭看羅雄,見羅雄已經趴在大堂經理的大班桌上睡了。再回頭看看那些傷員,也東倒西歪地各自找舒服的地方,休息了。
旁邊,9號王鐵軍端坐在沙發上,軍姿端正,神態嚴肅,保持着警衛的戒備狀態。10號熊壯,大概是輪到他休息,所以他盤坐在一個單人沙發上,閉目入定。據說,這是他獨特的練功和睡覺的方式。警衛團里各式各樣的怪人都有,徐麗姿這幾年也看得多了,倒也並不奇怪。
一切,彷彿都恢復了平靜。每個人都按照各自喜歡的方式,活着,每個人又彷彿都是那麼的孤獨而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