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洗骨金盅
“難道是洗骨葬？”老鷂子在旁邊說了一句。
羅海伸出大拇指，“老哥哥是有見識的人，正是洗骨葬。”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原來柳家的祖上不是本地人，是從很遠的地方遷過來的，還保留了原本的不少習俗。
家裏有親人過世的話，不會馬上下葬，而是把屍體放在特製的陰城裏面，等過了幾年之後，屍體徹底腐化，只剩下白骨了，就撿骨、洗骨、入盅、背靈，選擇一個風水好的地方，另外安葬。
撿骨很好理解，就是到陰城裏面，把已經白骨化的屍骸請出來，不過撿骨的時候不能露天，要搭天棚，而且要用紅布搭，不能用白布。撿骨用來放置屍骸的，也必須是紅布。
洗骨就需要由家族當中德高望重的老年人來操作，請出來的屍骸，要用麻布沾白酒仔細清洗，這一步就叫做洗骨。
清洗好的白骨，要按照固定的順序放在事先準備好的金盅裏面。金盅就是一個陶罐子，有一個蓋子，據說很久之前就有這種東西了。
入盅的這一步，屍骸放入的順序絕對不能錯，所以也都是族裏德高望重的老人來做。
放好屍骸的金盅，要用生石灰密封壇口，之後用紅布帶繫上，由陽氣旺盛的年輕後生背到之前選好的風水寶地重新安葬，這一步就叫做背靈。
我聽完羅海的描述之後，突然想起來，在村子外面見到的那些非常奇怪的建築，是不是就是放死人的陰城？
羅海點了點頭，不過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了，最近幾年政策緊，對外面已經不提洗骨葬了，都說是火化。
只不過這裏山高皇帝遠，村裏的幹部又都是柳家人，所以實際上還有真正的陰城存在，當然已經都在很隱秘的位置，大都修在附近的山溝溝裏面。
我一聽就打了個寒戰，想想午夜的深山裏面，四周一片漆黑，突然看到一個古里古怪的小房子，往裏面一看，居然放着已經腐爛到一半兒的屍體，真是挺嚇人的。
我又問了一句，柳媚兒當年去世的時候，是不是也是洗骨葬？
羅海點了點頭，“哎呀，可惜了，這個柳媚兒長得那叫一個水靈，可惜死了還是要放到陰城裏被山上的蛇蟲鼠蟻吃掉。”羅海一邊說著，眼睛裏冒出淫邪的目光，讓人看了特別不舒服。
既然都到了這一步，那麼八成柳媚兒的女兒的金身，就和柳媚兒在一起。找到柳媚兒的金盅，應該就可以處理人骨風鈴了。
我趕緊問這個羅海，知不知道柳媚兒的金盅放在什麼地方。
羅海嘿嘿一笑，知道，咋能不知道呢，我還偷偷去山上看過好幾次。
我聽了之後一陣惡寒，這個羅海到底是個什麼人，太變態了。
不過眼下為了能夠處理掉人骨風鈴，也只能指望這羅海，帶我們去找柳媚兒的金盅。
當然過程當中，又少不了一番討價還價，最後我們定了給羅海一千塊錢，羅海晚上的時候帶我們去山上找裝着柳媚兒遺骨的金盅。
約好了晚上八點，還在水塘邊見面之後，羅海心滿意足的走了。
我衝著羅海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心裏忍不住的厭惡。
我們在車上休息到晚上八點，山裏的天黑得早，又沒什麼娛樂活動，到了八點鐘已經很黑了。
我們到了水塘邊上，羅海已經在等，給了他五百現金當押金，這才不再磨蹭，帶着我們向山上走去。
山裏面一片寂靜，柳家圍附近的山，保留了很多林子，看起來黑乎乎的，手電筒的光線，只能照出去幾米遠，似乎光線就被吸乾淨了。
大概走了有半個多小時，我們到了一處山坳。
黑燈瞎火的，我已經分不清方向，但是老鷂子看了看天上的星星，告訴我，這個地方陰氣重得很，東西南三面都是山坡林地，朝北是山溝的開口。
在山坳的半山腰上，有幾個台階，羅海告訴我們，柳媚兒的金盅就在那裏，因為有傷風化所以入不了祖祠，只能先放在半山坡上。
羅海這時候死活不願意跟我們一起上去了，非要在山腳下等着我們。
我心裏着急，和老鷂子一起，慢慢的向上面爬過去。
到了半山坡，我們發現了不少人為修整出來的台階，上面擺着一個個酒罈子一樣的陶罐，每個陶罐前面，都擺着一個牌位。
我和老鷂子不知道哪個是柳媚兒的，只能用手機上面的手電筒，一個一個的照過去。
牌位上面的名字都姓柳，不大功夫，我們就找到了寫有柳媚兒名字的牌位，後面也是一個陶罐子，看來這個就是柳媚兒的金盅了。
在她的金盅旁邊，有一個小號兒的罐子，大概只有別的罐子一半大小，前面也有一個小小的牌位，但是奇怪的是，牌位上沒有名字，一片空白。
我知道這個就是柳媚兒女兒的金盅，總算找到了，我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老鷂子從身上摸出人骨風鈴，在來之前，他已經用黑色的棉線，把人骨風鈴捆得結結實實，現在一點一點的拆開，解開上面的繩結。
奇怪的是，這個風鈴當初在我手上的時候，不管有風沒風，都會叮叮噹噹的響，聲音聽起來有點兒像金屬，也有點兒像玻璃。
但是到了老鷂子的手上，不管怎麼動，風鈴也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就算上面的骨頭片兒碰到一起，也只是單調的啪啪聲。
老鷂子小心的把人骨風鈴，掛在沒有寫名字的牌位上前，然後掏出了早就準備好的香燭，在牌位面前點着，嘴裏念念有詞。
隨後把三炷香，插在牌位前面，讓我端端正正的給這個牌位鞠三個躬。
我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是為了保命，也只能照辦。
就在我鞠了三個躬之後，山裡突然起了一陣風，涼颼颼的，掛在牌位上面的人骨風鈴，突然沒來由的響了起來，叮叮噹噹直響。
我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剛才插在牌位前面的三炷香，居然攔腰齊齊的斷掉了！
“怪了。”老鷂子的臉色也變了，警覺的看着四周。
周圍的山風更猛了，溫度也越來越低，不知不覺間，腳底下傳來微弱細小的啪啪聲。
我用手電往地上一照，發現一層白霜，居然以小陶罐子為圓心，不斷的蔓延，眼看就要到我和老鷂子的腳底下了。
現在還沒出八月呢，就算山裏面的溫度比較低，但是距離下霜還遠的很，怎麼會突然起了白霜？
我和老鷂子跳着腳爬到了這一層台階的上方，剛剛定下神來來，下面又傳來了一陣咔嚓聲。
很快，那個前面擺着無字牌位的小陶罐子，突然裂開了。
在寂靜的山裏，陶罐裂開的聲音特別刺耳。
我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陶罐裏面的東西，黑乎乎的看不清楚，想要把手機電筒的光照過去，胳膊卻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
老鷂子膽子大一些，用手電晃了一下，下面的罐子裏面，白花花的一堆，都是散亂的小骨頭，而之前的白霜，已經蔓延到了骨頭上，不大功夫，骨頭上也結了一層的霜。
“骷髏起霜？”老鷂子小聲說道，“奶奶的那個羅海沒安好心，這個金盅不對勁兒，他肯定知道些什麼，所以才死活不肯上來。”
“怎麼辦啊師父？”我現在覺得特別無力，好像面對所有的狀況，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看起來有空真的要好好和老鷂子請教學習一下了。
“沒事兒，浪崽子，你下去把那些小骨頭撿起來，再把這瓶墨汁圍着陶罐子灑一圈。”老鷂子說著，遞給我一個小瓶子。
我苦着臉，“怎麼又是我啊。”
“快去，哪兒那麼多廢話，記得撿骨頭的時候用左手。”老鷂子在我的屁股上踢了一腳。
我嘆了口氣，小心的跳下台階，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把散落一地的小骨頭一根一根的撿起來。
小骨頭入手冰涼，我只能稍稍側過頭，不敢正視，心裏不斷念叨着，“這是棒棒冰，這是棒棒冰。”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念叨起了作用，手上的小骨頭真的像棒棒冰一樣，不但冷，還沾手。
北方農村的孩子可能都有這種經驗，冬天剛洗完手沒擦乾淨，要是去摸了鐵欄杆是什麼下場，大概就和那種感覺差不多。
撿着撿着，我看出不對勁兒，這些骨頭明顯缺了一些。
其中一根腿骨上面，少了一截，露出骨頭裏面的空洞，小小的骷髏頭頂，似乎也被什麼東西挖掉了圓圓的一塊。
少的這些部分，和人骨風鈴上面的圓片，差不多都對得上。
人骨風鈴上的圓片，真的是用這些小骨頭做成的！
我強忍着心中的驚懼，仔細的撿着地面的骨頭，生怕遺漏了一根，等到把所有的骨頭都收攏到一起，這才站起來。
手裏擰開老鷂子給我的瓶子的瓶蓋，沿着小陶罐，灑了一圈。
瓶子裏的墨汁帶着一股臭味，但是灑下去之後，原本地面上的白霜，居然慢慢的消退了，又化成了水。
老鷂子這才從上面的台階上跳下來，掏出一卷帶着濃重桐油味兒的紅色棉線，開始在人骨風鈴上面纏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