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鬼猴的秘密(中)
陳霞裝好彈夾,聽到我的命令,忙跑了過來。“快,再裝滿這個。”說著,我將打空的彈夾拆卸下來。“你的肩膀,在流血。”陳霞眼睛變得紅濕,猶豫了一下,並未及時轉身走開。
“沒事,挺的住,快去裝子彈。”雖然嘴上這麼說。可我的眼前卻陣陣發黑。“我的好了。”陳霞把她裝好的彈夾放到我旁。“啊,要先止血,不能再開槍了。”陳霞看到我受傷的肩膀,正隔着衣服冒出血水。
“咔嚓”一聲,我將飽滿的彈夾插進步槍。“噹噹,當,噹噹……”從槍聲中,聽得出這是雙發點射。這會兒我的視線又開始模糊,無法像剛才那樣準確的擊中目標。
子彈本來是瞄準鬼猴的胸部,可多顆竟射到目標柴瘦的肩頭。更甚者,直接射空,崩到後面的石壁上,撞出無數火花。周身漸漸開始寒冷,我強烈得感覺到,身體又快接近透支的極限了。
岸上三四十隻鬼猴。不斷的往海水裏沖,可走到淹沒鼻腔的位置,卻又急忙的往回划游,始終衝擊不過來。一隻被亂飛的彈頭打中腳踝的鬼猴,嘰里咕嚕的在沙岸上翻滾起來。它抱着的殘肢,已經露出骨白,烏黑的血液,染透了翻卷的皮肉。那種撕心裂肺般的悲鳴哀嚎,充滿仇恨。
島上的任何動物,被子彈擊傷后,都很難再存活下來。因為它們不懂的人類的醫療方法,多半會因彈頭的感染和殘肢的腐爛而死掉。
在射擊的戰場上,衝鋒時,手裏沒有武器的人,最不容易吸引彈頭。沒人會把緊迫時間和激射的子彈浪費在最不可能傷害到自己的進攻者身上。而我射殺鬼猴,也是先打最靠前的那些。
浸入海水中的鬼猴,雖然只露出個小腦袋,但可以想像着它在水下的軀體,向其射殺。打進海水中的步槍彈頭,像一枚袖珍的魚雷,頂出一條細長的白線,鑽透了想衝擊過來的身體。
黃昏暗淡的光線,不足以看清淺海上泛起的血色。唯一能讓這些矮小兇殘的野人安靜下來的方式,就是死亡。它們雖然有着靈長類的特徵,卻與我們這種文明程度高度發達的靈長之尊無法溝通和共處。這種對峙。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剿滅它們,要麼被它們剿滅。
步槍第五次打光彈夾子彈的時候,已有大量的鬼猴死屍,漂浮在海面上。鬼猴的肚子,是全身最鼓囊的部分,所以在海水表面晃動時,像半禿頂的老人在露着頭皮潛游。
鬼猴群的刺耳尖鳴,變得越來越小,現在海岸上,還殘餘着半數,估計還得再打光五六個彈夾,才能將它們徹底殺光。我感覺視網膜上的圖像,重複疊加的很厲害,這必然導致虛發的概率增大。
那些原始的吹管兒,七零八落的掉在沙灘上,像一群小孩用竹竿兒打鬧后,丟下的爛攤子。鬼猴吹出的第一枚毒刺,應該是爆發力最大,射程最遠的。畢竟它們不是機器,肺活量和腮幫都是肉生的。
這和野豹的追獵極為相似。一隻成年豹子,捕獵時第一次追擊奔跑的羚羊或麋鹿,成功率很大。因為它靠的就是爆發力,在極短的時間內把體能轉化成動能。如果四次都追咬不到,豹子餓死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了。
那些浸有毒液的木刺,並沒像我想像的那樣,隔着百米遠的海水,朝我們的大船吹射,儘管鬼猴已經憤怒到了極限。
這種殺傷距離,就和文明科技的距離一樣。而且,我身後還有一把有效射程在九百米內的狙擊步槍,要是鬼猴能理解出這種意義。恐怕不會見了人就追,早該反過來逃命。
“砰。”我雖然有些昏迷,可仍能清晰的判斷出,這一聲槍響。是從我趴着的身後發出的。我扣動扳機的手,恨不得立刻摸到后腰,拔出手槍反轉過身。
如果是滄鬼這個老賊,掙脫了繩索,舉着一把長槍,悄悄站到了我們的身後,我大腦里想的這種動作,無異於自尋死路,滄鬼會立刻把我槍斃。
理智的做法,就是停止射擊。趴着一動不動,等待身後傳出的命令。這一刻,除了岸上的鬼猴,還在不知死活的亂叫,甲板上的一切,像靜止了似的,聽不到任何聲響。
三十秒過去了,仍聽不到我預想的吆喝聲。可能對方是要等着我扭過臉去面對他,想在射殺前讓我死個明白。
我慢慢鬆開握住步槍的手,輕輕將趴着的身體翻轉。沉重的頭枕在涼硬的船舷,雙眼裏模糊的很厲害,彷彿突患了高度近視。
朦朧的影像中,能清晰的看到一個女孩站在我身後,她擺成“K”字型,端着狙擊步槍向岸上射擊。
是陳霞,她居然在裝好狙擊子彈后,沒有任何徵兆的射擊起來。“別,別站在我後面開槍,你打不到的。”斷斷續續的說完這些話。我甚至連併攏嘴巴的力氣也沒有了。
陳霞急忙過來,用柔軟的胳膊托起我的頭,另一隻手開始解我胸前的衣扣。用來包紮傷口的布條,本是裝在蟒皮袋子裏,可現在全丟在了沙岸。
陳霞生怕我昏迷過去,焦急的問:“艙里的衛生藥品在哪?我去拿,你快告訴我?”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很槽糕,就努力試着用半昏厥的大腦回憶。
“艙大廳中央,通道,卧鋪牆上掛着。”聲音幾乎是從我的牙縫裏擠出來的。陳霞聽完,緩慢而急速的放下的我頭,站起身子就往大倉里奔跑。我本想喊住她,拿上我后腰的手槍,可嘗試了幾次,都沒能張開嘴巴。她就已經火急的跑到甲板中間了。
迷離的眼神中,我又望到了天際上空的火燒雲。這一次,那些絳紅的雲朵,比我昨日在谷頂醒來時看到的還要濃烈。它們有的像奔騰的棗紅馬,有的像身上着火的山羊。這種感覺,使我覺得更像是躺在一條火線飛射的戰地壕溝里。
我一直以為,陳霞這樣的女孩,靠運氣擊中目標的概率,要遠大於槍背上的準星。但此刻,身上的痛楚雖令我難以熬受,可胸口也多了一種暖融融的慰藉感。
自己曾奮力守護過的女子,現在終於可以像一朵鏗鏘玫瑰,在這特殊的時刻,擔負起我未完成的責任。
我這樣一個孤獨冷漠多年的男人,在最微弱的時刻。也需要一種安全感。耳旁的激烈槍聲,使我感覺自己不再孤單,有了一種可以歇息的放心。
不知過了多久,陳霞抱着一個帶有紅色十字的小葯匣,蹲靠在我的身體前。一把鋼製的醫用小剪刀。迅速的剪掉了那些束縛在傷口的浸滿血漬的布條。當馨涼的碘酒味道,鑽進我的鼻腔,肩頭的灼熱疼痛,也隨之有了一陣微涼的舒緩。
“不要擔心,清理乾淨傷口。就給你敷藥,這些都是藥效極好的止血粉,你千萬不能再失血。”聽完耳邊的溫軟話語,我感到天空在落雨,水滴有幾許微燙,難道火燒雲真的有溫度。
鬼猴群的尖叫聲,如隨夜幕降臨而遠去喧囂,慢慢息靜下來。甲板上的半箱子彈,足有兩千多頭,即使她的命中率是千發百中,也能將那些鬼東西全部打倒。要怪就怪它們自己不知道逃命,不加衡量的想把任何出現在島上的人類變成食物
心理作用是巨大的。陳霞為我細心而專業的包紮好傷口之後,藥效雖然發揮的沒那麼快,但我知道自己接下來就是靠時間來修復了。
幸虧能找到這些針對性藥物,傷口從第一次包紮到現在,已經第二次被海水浸泡了,加上我連日的作戰和奔跑,彈片劃開的肉口,根本沒有癒合的契機。
這種惡化的程度,要是再用島上那些原始粗製的口嚼藥草,恐怕我的命真的要保不住。現在想想,總算可以安心的睡上一會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