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撕開的面具
肖川被我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但也沒大動作的反抗,任由着我把他課本和筆記拿出來,轉着圈問我幹什麼呢。
我拿出筆在他筆記本上快速寫了幾個字,遞給肖川。
“以後你的作業我來寫,但是我有個條件。”
肖川狐疑的看着我“什麼條件?”
我把紙條拿回來又補了幾個字遞了過去“放學以後送我回家。”
肖川盯着那幾個字看了一會,一臉我懂了的樣子,表情玩味的把紙條收起來“看不出來,還挺直接……”
我沒仔細去想他這句直接的含義是什麼,不過見他把紙條收起,應該算是答應了我的條件,心裏多少有了點底。
肖川一路在我身旁吹着口哨,有時路過樹下,也會跳起來抓一把樹上的葉子。晨霧未散,驚得樹上露珠一同落下掉在我頭上。我嗔怪着作勢去打他,肖川一溜煙跑的老遠。
有他同行,我少有的抬頭走路留意兩旁的風景。持續霧霾的天空好像這幾日開始放晴,夏末的清晨一般是沒有風的,還未到入秋的時候,卻有一種秋高氣爽的感覺。
我們兩個一併走到學校門口,肖川卻被兩個三班的女生攔住。我認得其中一個,是四班的班花,汪小敏。
印象里她的校服衣領下總配着一條粉色的紗帶,綁成蝴蝶結的樣子。頭髮天生帶着微微的自然卷,吊起馬尾來像是小時候動畫片里才有的公主。
汪小敏站在肖川面前,臉刷的一下羞的通紅。旁邊的女生不停的往前推她,好像在給她鼓勵。
肖川好像對這種場面見怪不怪,一臉坦然。
我拉了拉書包肩帶,打算低着頭從旁邊溜過去,肖川卻一把把我拎回來“跑什麼啊,我還有事要跟你說呢。”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還是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汪小敏旁邊的女生瞪着我的眼睛都快噴出了火。
不知道為什麼,生活中從來都不缺少這種愛好多管閑事的人,明明不是自己表白,偏要搞得好像這事她也入了股一樣。
汪小敏好像下了好大的決心,也顧不上我在不在旁邊,直接把手裏一個心形的盒子遞了過去“肖川,我喜歡你。”
“你喜歡我啥啊?”肖川問了一個很樸實的問題。
“我……”汪小敏突然語塞。
“喜歡我高?喜歡我帥?喜歡我人品好?”
我聽到最後一點,又想到平時肖川那個目中無人的樣子,突然沒憋住笑了一下。
肖川倒是不以為意,繼續說教道“好好學習吧,早戀沒啥意思,你要實在想戀,換個人。”
肖川不留情面的說完,拎着我的書包往小賣店走。肖川頭也沒回,但是汪小敏委屈得想哭的樣子全都盡收我眼底,令我沒想到的是,末了她眼淚一抹甩給我一記十分怨恨的目光。
我心裏咯噔一聲,怕是又惹上了什麼不必要的麻煩……
果不其然,午休回教室之後,我明顯能感覺到班裏的女生看我的眼神有些不一樣。
“別看人家不會說話,還真是挺有辦法,剛轉來的帥哥沒幾天就纏着一起上學了。”
“人家那大眼睛水靈靈的多可憐,我要是個不知情的男生我看着也心疼啊。”
“你說肖川要是知道她爸以前進過監獄,得怎麼看?”
不用刻意去聽,這些刻薄又熟悉的話一句一句撞進我的耳朵里。我心裏冷笑,知道我爸進過監獄就讓大驚小怪的,要是讓他們知道當初我爸強姦了我媽,我從小跟一個做暗娼的姑姑長大,豈不是要嚇得合不上嘴。
我對這些閑言碎語置若罔聞,只不過有些擔心肖川,畢竟和我這樣的人有牽連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幾個人說著說著突然噤了聲,我抬頭一看原來是肖川抱着球和幾個男生走了進來,一個叫葛良的一邊擰着水瓶子一邊問“說什麼呢剛才,鬼鬼祟祟的。”
李雪故意放大音量,生怕肖川聽不見“說人家五十五那個黑社會的爸爸唄,畢竟咱們這小老百姓可不是人人都進過監獄。”李雪的陰陽怪氣讓旁邊的同學都跟着一同鬨笑,這種聽慣了的話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但是肖川在場,就讓我特別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那巧了,我也進過監獄。啊不對,那好像叫少管所。”肖川語不竟然死不休,突然扔下這麼一句。
本來發笑的同學都不笑了,尷尬的看着肖川。葛良算是班裏和肖川玩的好的,平時又比較能活躍氣氛的那種人,咳嗽了兩聲之後想把話題轉移,肖川卻並不領情。
“不信啊?不然我為什麼轉學,因為把人捅了。”肖川說的雲淡風輕嘴角帶笑,好像是新買了個球鞋一樣的語氣。
他不是傻到拿這種事出來炫耀的人,他這麼說的目的只有一個,替我解圍。我感激的看着他,第一次有了被保護的感覺。
許多年之後我想起當時的那個畫面,肖川坐在我旁邊的桌子上,仰頭喝着水,無所畏懼的說‘巧了,我也進過監獄’的樣子,真像是為我披荊斬棘的大英雄。
晚上回家的時候發現樓門口圍了好多的人,我剛走過去就有人閃開身子給我留出了一條路。
人群正中央,梅姑和一個中年婦女撕扯着頭髮,在地上像兩隻瘋狗一樣互咬。
“呸,婊子,做雞的勾搭別人家的漢子。”中年婦女咒罵著,手上的動作不停,一下一下抓上梅姑的臉。那天晚上出現在客廳的男人一臉難堪的站在旁邊,拉也不是,走也不是。
“滿嘴的蒜味,兩個奶子垂的快到地,我要是你男人我也寧可出去找雞都不睡你。”梅姑在農村這麼多年,別的不行,污言穢語罵人能三天三夜都不帶重樣。
我被眾人的眼光看的臉頰發燙,連忙上前把梅姑扯開。
那男人見我過去了,也趕緊拉起自己的妻子,嘴裏說著什麼別鬧了還不嫌丟人。
那中年婦女不依不饒,揚起一腳就踢在了梅姑的肚子上。因為我兩手環着梅姑的肩膀,讓梅姑沒法防備,她氣急就揚手給了我一個耳光。
我當時就只覺得眼前一黑,鼻腔里一股血腥味,臉頰緊跟着火辣辣的疼。
“老娘撕爛你的逼。”梅姑說著,又和那女人扭打在了一起。混亂中我的頭繩被扯掉,小肚子不知道被誰踹了好幾腳。正孤立無援的時候,我突然看到肖川站在不遠處,目睹着這一切。
“住手!你們幹嘛呢?”肖川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一把把我從人群中拉出來。
本來混亂的場面被一個突然出現的孩子冷住,那中年婦女正想開口說點什麼,肖川把手機掏出來在眾人面前晃了一圈“該散就散了吧,我剛報警了。”
那女人嘴裏不服軟,吼着報就報,讓警察來看看光天化日做雞的長什麼樣。旁邊那個男人見狀,連忙拉着女人離開,說什麼有話回家再說。
圍觀的人見狀也都三三兩兩的離開了,肖川看了梅姑一眼,轉身拉着我就走。
我被肖川從樓下帶到附近的一處空地,早前這裏是一個活動中心。後來小區拆遷了,健身器材和各種活動器械就留了下來。
我把書包掛在單杠上,順着鞦韆坐了下來。
肖川坐在我旁邊,長腿一晃,盪的鞦韆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有一種面具被撕碎的羞恥感,低着頭不去看他。摘下皮筋把散落的頭髮重新攏到耳後,卻不小心碰到了剛剛被打紅的臉,疼得我嘶了一聲。
肖川緊張的看了我一眼“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