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抉擇
這是一把普通的小刀，刀刃身薄而細長，刀尖也不鋒利，只能用來切水果，事實上，它就是一把水果刀。
即便如此，這一把普通的水果刀，卻可以刺入垂死的人的心臟，或者，也可以用來割斷自己頸部的動脈，將鮮血澆注在年輕人的身上。
刀握在女孩的手裏，她的手在不停地顫抖。
這把刀原來的主人很不簡單，他是海鳥上唯一的智者，歲月滄桑在他的臉上刻下一道道智慧的皺紋，就在昨天，女孩去見他的時候，他的聲音卻不平靜：
“孩子，時候到了。他中的蛛毒深入肺腑，已經無藥可救，死後會被珠毒控制，變成一具行屍走肉，像一隻八腳怪模樣的殭屍。唯一破解的方法，就是你……”
“你們註定就是相生相剋的一對，只能由你用鐵器刺入他的心臟，他才能得到安息。”
女孩流着淚，不停地搖頭：“不！我要救他，一定有辦法的……”
老人嘆息着，欲言又止。他與女孩隔着一張茶桌相對而坐，空蕩蕩的堂屋裏只有女孩的啜泣聲。
“既然相剋，也能夠相生，如果你犧牲自己，用你全身的血去滋潤他，就能把他救活，但他會失去人性，殺死島上的每一個人和所有生物，歷時三年，才慢慢地清醒過來。到那時候，島上已經沒有了活口，一切能吃的東西，都被他用來充饑。”
女孩驚恐地抬起頭，她清楚這句話的含義：人和畜都將成為他的食物！老人緩緩地接著說：“倘若你想他活，你就必須死，再加上我們一起陪葬。”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選擇？”
老人沒有回答，他艱難地站起身，離開堂屋，扶着樓梯慢慢地往樓上走。
“除非太陽從西邊升起來！”
女孩目送着老人踟躕的背影消失，她的視線落在茶桌上，那兒留下觸目驚心的一把刀。
女孩推開門走出屋外，陽光耀眼，她舉起一隻手來遮在額前，台階下，兩個好朋友在等着她。
離開了老人居住的木屋，他們一起走回城堡，潮濕的帶着談談的海腥味的海風，透過林間吹來，女孩一路默默無言，斷石者和鬼影者伴隨在她的左右，林中小路蜿蜒，隱隱聽到深山中的悶響。
回到城堡，女孩徑直上了樹屋，化劍者和飛葉者守在木梯下，斷石者問：“他怎麼樣？”
化劍者搖搖頭，低聲說：“應該就是今晚了。”
幾個人都靜默下來，鬼影者的表情卻很古怪，既像悲痛，又像在無聲慘笑，彷彿在嘲諷着命運的愚弄，飛葉者奇怪地問：“你怎麼了？”
鬼影者攏住心情，勉強地笑笑：“沒什麼……山那邊的響聲越來越重了，你們要不要去看看？”
飛葉者滿不在乎地說：“有什麼大不了的！那麼多恐怖的蜘蛛怪我們都打贏了，更何況——”
飛葉者的話聲戛然而止，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在這一場驚心動魂的浴血搏鬥中，他們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至今還躺在樹屋裏奄奄一息的好友，是他們中無畏的最強者。
斷石者轉過身，眼睛直視着鬼影者：“告訴我，剛才在木屋，你去後面聽見了什麼？”
鬼影者迴避他的目光，支吾其辭：“只是說他沒救了……”
“還有呢？”
樹屋上，女孩進了房門，把一束在半路上摘採的野花，放進床邊櫃頂的花瓶里，一邊輕快地說：“懶豬！快起來，太陽曬屁股了。”
年輕人沒有任何的回應，女孩轉過身看着他，目光溫柔似水：“你曾經對我說過，不管我是不是公主，你都要保護我，可是現在我的心很疼！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你卻睡着不起來……”
女孩止住淚，自顧自地說：“好！你想玩，我就陪你玩……我很好玩的，不信你試試……我數到三，你就坐起來……”
“一……”
“二……”
年輕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地，似在沉睡。
女孩僵在床邊，一動不動地，猶自等待。
造化如此弄人！
樹屋下的斷石者重重搖頭，用手捂住耳朵，不願再聽下去。化劍者和飛葉者黯然神傷，鬼影者仰起臉，不讓眼眶裏的淚水流出來。
女孩捂住嘴推開木門，她匆匆跑下木梯，從夥伴們的中間穿過，衝到小溪旁，雙膝跪倒在草地上，仰臉面向蒼天——
啊！
碧日藍天，白雲幾朵。
溪水無聲地東流，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斷石者、化劍者、飛葉者和鬼影者來到她的身後，陪伴着她，一起渡過這難熬的時刻。
“我們都知道了。”斷石者的聲音很輕，卻是一個莊重的承諾，“不管你怎麼決定，我們都會支持你！”
“反正我們的命都是他救的，再還給他就是了。”飛葉者說得很不以為然，眼睛卻望着別處。
化劍者遲疑着，不住地左顧右盼，鬼影者冷冷地說：“如果你想走，海邊有條船。”
化劍者啞然笑道：“出了海還不一樣死？能走到哪裏去？我只是想去洗個澡，吃起來也比較衛生些。”
“不要再說了！”
女孩歇斯底里地喊，她就像狂風中搖搖欲墜的小花，一樣地不堪一折，幾個男人都閉上嘴，女孩喃喃自語：“我好累，我真的好累……”
女孩的眼淚已經流幹了，她站起來，神情恍惚地往樹屋走，前面的人低着頭退後，給她讓開路，看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上木梯。
一陣沉默后，斷石者啞着喉嚨說：“我們到山那邊看看。”
飛葉者忽然沒心沒肺地笑起來，旁人都詫異地看着他，他卻笑得彎下腰，邊笑邊說：“我們肯定做錯了什麼，才會有這樣的報應，要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吃掉……”
鬼影者淡淡地說：“做過什麼，只有自己知道。”
飛葉者說：“讓我想想……我這輩子做過最壞的事情，就是上學的時候，捉了一隻癩蛤蟆，塞進女同學的書包里……”
“切！”斷石者和化劍者一臉的不屑，轉身往城堡外走，飛葉者一呆，隨後趕了上去：
“考試做弊不算吧……”
看着他們出了城堡，鬼影者走回樹屋下，眼望着天際，紅日慢慢西移，逐漸隱沒在西山下，新月東升，夜幕降臨了，這只是一個尋常的夜晚，對於他們來說，卻走到了生與死的交叉口。
斷石者、化劍者和飛葉者也回來了，本來就沒有地方可去，與其逃避，不如勇敢地面對，人總難免一死，雖然這樣的結局如此悲涼。
樹屋裏，搖擺不定的燈火，映照着女孩憔悴的臉，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死，她明明可以救他的——但她面臨著殘酷的選擇，要麼親手殺死自己深愛的人，要麼自己死，同時犧牲所有的人，只讓他一個人獨生。
沒有人能夠做出這樣的決定，沒有！從來沒有！留給她思考的時間，僅僅是今夜。她強忍着淚水，強忍着心碎，可是她的心卻如千蟲萬蟻撕咬着，幾乎要被撕裂。
這是怎樣的一夜啊！
女孩靜靜地坐在年輕人的身邊，把自己的手放在他微張的手心裏，她的嘴角噙着笑，沉溺在往事的回憶中：
“……我的手冷不冷？”
“是有點涼。”
“你會為我暖手的，對不對？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別的已經不重要……”
時間一點點流逝，黑夜漸漸隱去，破曉的晨光透進樹屋裏，卻喚不醒沉睡的生靈，黎明帶來的只有絕望——最後的時刻到了！
女孩閉上眼，將手中的刀高高舉起——這一刻，她的臉龐美麗動人。
年輕人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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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刀究竟刺向誰？換了是你，你會怎麼做？請留言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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