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可這女人竟然沒有半點愧疚感,只是若無其事的將他身上的被子蓋好,拿走他還捏在手上的杯子放回桌上,就回到桌前開始翻開書本。

「你還留在這裏幹什麼?」他忍不住咬牙低吼。

「讀書。」她連頭都沒抬。

「讀書?」

「是。」

「你能看懂多少?」

這句話是不是帶了點輕視?左瀠瀠不太開心的抬頭挑眉,拿高她手上的《黃帝內經》,讓他看清楚書皮上的打字后,再放回桌上,以一種受不了的眼光看着這名隨着氣色稍微紅潤,看來更為俊偉不凡的男人。「這本醫書里包括了‘素問’、‘靈柩’兩部分,素問是從陰陽五行的觀念來解釋生理跟病理的現象,至於靈柩主要是針刺和針灸、經絡、穴位及屍體解剖,然後呢——」

她停頓了一下,又從擺放在一旁的幾本冊子裏抽出一本。

「這本就《神農本經》,裏面記載了三百六十五種藥草的特性及功效,還有這一堆也是醫書,要問我看懂多少,我可能沒法子回答你,因為我看了三年,還是眼花繚亂、頭昏腦脹。」

這一席話是故意嚇他的,其實,這幾本醫書她讀了三年,早已啃得滾瓜爛熟,只是溫故知新嘛,而且每看一次,就有新心得,有些語詞也能在一再推敲研讀下更融會貫通。

她的話等於間接承認她還沒有資格替他看病!「那麼你根本不算是大夫,只是個半調子,還留在我眼前讀書做什麼?代表你很用功?還是要讓我有心理準備,若我被醫死了絕對不是意外?」

這人講話很毒耶,而且他有立場趕人嗎?這是誰的屋子啊!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卻認命的開始收拾桌面,「我承認我未成氣候是真,但治療你的傷綽綽有餘!」

「你根本是把我拿來當試驗品,包括那個老太婆在內!」她以為他是笨蛋嗎?

「就算是又如何?」雙手抱起書本,她正色道:「那也是你的命,誰教你要得罪醫婆婆?她醫術極高,任何疑難雜症都難不倒她,別的大夫看上個把月都還治不好的病,醫婆婆不到七天就能治癒,說她是女華佗也不為過,偏偏有人瞧不起她,這叫自作自受,也叫禍從口出。」

見她丟下這一堆話就要離開,他忍不住開口叫住她,「等等!」

明天會不會下紅雨,他竟然主動叫住她?左瀠瀠笑眯眯的又轉回身,挑高柳眉等着他繼續說。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不能一直耗在這裏。」話說到這裏,他卻頓住了,要心高氣傲的他向人拜託——尤其是女人,他着實難以啟齒。

但赫昕生死未卜、呂傑等人一定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搜尋他,他的傷一定要快好才行!咬咬牙,避開她饒富興味的打趣明眸,阿史那鷹以艱澀的口吻道:「那個——如果老太——你口中的醫婆婆那麼厲害,就叫她來替我醫治吧。」

什麼嘛!以為他要說什麼呢,真勉強!她受不了的瞟他一眼,轉身出去。

阿史那鷹先是一愣,接着怒火瞬間點燃。他第一次開口求人,這小不點竟然這麼不屑!「喂!回來!我在跟你說話!左瀠瀠!該死的!給我回來!我命令你!」

左瀠瀠已經走到前廳了,他的聲音還是追着她來,她忍不住仰頭一翻白眼。

他是打算讓醫婆婆將他丟出去嗎?

將書本隨意放在椅子上后,她連忙往回走,卻聽到屋外傳來那匹駿馬的嘶鳴聲。

「好!很好,是怎樣?嫌我的麻煩不夠?」她忍不住嘟嘍。

擔心那匹烈馬會掙脫繩索,反正人又跑不了,左瀠瀠便先拿了掛在門口的油燈走出戶外,沿着石頭小徑經過梅園,走到關着馬兒的柵欄邊,卻見到那匹馬兒像發瘋似的又叫又跳,雖然這已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因為今晚月圓的關係嗎?它的反應比過去都要激烈。

「你夠了喔,醫婆婆已經快要沒耐心了,安靜點。」

她拿高油燈,邊叮囑邊查看繩子有沒有栓緊,眼角餘光不經意瞥見放在柵欄旁的水及飼料只剩一點點。怎麼這馬今日也跟屋子裏的男人一樣,胃口特佳?是因為吃飽了有力氣,可以吵鬧了?

馬兒仍在叫個不停,任左瀠瀠脾氣再好,這下也要瘋了,她狠狠的瞪着它,「你乖一點,我要進屋了,還有,你再亂叫亂叫,醫婆婆火大了,也許就會拿繩子把你的馬嘴綁起來,到時候別怪我沒有警告你!」

這一說,倒奇怪,馬竟然不再發狂了,難道它真聽得懂人話嗎?左瀠瀠有些吃驚。

但下一秒——

「左瀠瀠,給我進來!」屋裏男人的吼聲順着夜風又吹進她耳里,同一時間,馬兒也再度開始發狂。

但她沒有心思多想,因為她看到一向早睡的醫婆婆房內的燈亮了!

慘了!她小臉一皺,急急往屋子跑,將油燈掛回門口后就往屋裏沖,差點跟走出房門的醫婆婆撞成一團。

陶家妍已經氣到不行,老臉陰沉,「你警告他,只要他再吼一聲,我馬上把他趕出去!還有第二選擇,就是毒啞他!」

「行行行!我馬上去跟他說,呃——醫婆婆,你回房睡吧。」

她連忙擠出笑容目送醫婆婆回房,見房門一關,她馬上轉身,拉起裙擺,急急跑進最邊間的房間,將房門關上,就見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臉色慘白、氣喘吁吁、滿臉的汗水。

「你!該……該死的……你!在……在醫……治我之前,我建議你應該先治治自己的耳朵,看是不是聾了!」阿史那鷹快喘死,也快痛死了!可看到她進來,就算痛,也照樣朝她咆哮。

左瀠瀠被這一人一馬吵得不行,也冒火了,「那我也先警告你,醫婆婆說只要你再吼一聲,她就把你毒啞!」

此話一出,阿史那鷹臉色悚地一變,雖然不想屈服在這個威脅下,但他現在的確處於任人宰割的狀況,可是他也有不平啊!「要不是你耳背,我也不需要愈吼愈大聲!」他憤怒地瞪她。

「是啊,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這位不知名又不懂得感恩的大少爺有什麼事?我想要醫婆婆來醫治你可能得等到日出西山,無望了!」她的腳酸死了,索性拉了把椅子坐下來喘息。

這件事她不說,阿史那鷹也知道,他抿抿唇瞪着邊以袖子拭汗、臉紅紅的小不點,「你可以叫我‘鷹’。」

畢竟是陌生人,他並不想透露太多自己的身份。

她擰眉,「你是胡人啊?」一個人會叫「鷹」,大都是塞外之人吧,不過,她以為該叫「狼」,因為她替他洗的那塊「面幕」上,繡的是狼的圖騰。

但阿史那鷹卻答非所問,「我聽到馬兒的嘶鳴聲。」那叫聲是黑颯的,他不會聽錯,而且,他聽出它也被困住了!

她點頭,清澈的眼睛骨碌碌一轉,突然大嘆一聲,「老實說,那匹馬跟你真像,脾氣壞,不懂得感激,一靠近它就想咬人,簡直跟你是天生一對!」

他黑眸倏地一眯。這個小不點,羞辱他不夠,還羞辱他的馬!「你就是故意要惹火我是不是?拐彎抹角的也要罵人!」

什麼?她哪是拐彎抹角?她是直說好不好,這傢伙的腦袋真的不怎麼靈光!懶得理他,左瀠瀠沒說話,喉嚨又干,乾脆起身替自己倒了杯水喝。

可惡!他咬牙瞠視着藐視自己的女人,本想再吼她,但一想到醫婆婆,不得不把音量放低,「我在跟你說話!」

可她只是瞄了他一眼,又慢吞吞的喝下一杯水。

見狀,阿史那鷹簡直快氣炸了。從來、從來沒人敢這樣對他!「你是啞了?說話!」

聽他緊繃的聲音好像又要吼人,左瀠瀠覺得好累喔,她忙了一天耶,不,是忙了好幾天,本以為他燒退她會比較輕鬆,看來,是錯了!

她無奈的放下茶杯,回身看那張冷硬的臉,「醫婆婆總說‘雄辯是銀,沉默是金’,我呢,應該閉嘴才是,可是——」她像個小大人似的教訓起他,「你這種人一看就是高高在上,習慣命令人的天之驕子,每個人都該對你奉承阿諛——」

「你沒資格評論我,你並不認識我——」

她搖搖頭,「也許,但我是大夫,不只看病也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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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王元配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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