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姨娘,這面具不是黃銅,是真金。」紫芍道:「不過是年月久了才變成這黑黑的顏色,又不似日常所戴的金飾那般,稍稍擦拭便可恢復光彩,這上邊結了層垢,須得好好清理才行。姨娘覺得這是尋常的黃銅物件,可這其實應該是從古墓里挖出來、曾戴在屍體臉上的。」
「什麽?!」冉姨娘瞪大了眼睛。
邢嬤嬤半晌說不出話來。
「像這樣的戰神面具,又是真金制的,可見死者身前品階不低,也可能是個護國大將。」紫芍繼續道:「奴婢想着,這樣的東西雖然貴重,但多少有些忌諱,不宜當做壽禮。」
「你怎麽知道……這是墓里的東西?」冉姨娘顫聲問。
「奴婢有個舅舅,從前乾的是摸金校尉的事,」紫芍解釋道:「所以奴婢知道一些。」摸金校尉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盜墓賊,想來冉姨娘應該也聽聞過。
「原來如此……」冉姨娘驚魂未定,「所幸你提醒我,還好沒釀成大禍。邢嬤嬤,把這面具擱下吧,改天我再另尋賀禮給將軍。」
其實紫芍大可不必多嘴多舌,只是剛才她覺得這冉姨娘有些像她娘親,她又憐憫他們母子在這府里的境遇,方忍不住開口。但邢嬤嬤怕是會不高興吧?原本可以藉此助大夫人治一下姨娘,卻被她生生攪和了。
誰料,邢嬤嬤卻在她耳邊輕輕道:「做得不錯,先得到這一位的信任為好。」
「你這丫頭見識倒不小,」冉姨娘不由對紫芍刮目相看,「當個粗使丫鬟浪費了,這樣吧,你去二公子房裏伺候。」
「啊?」紫芍沒聽清。
「唉呀,姨娘如此賞識你,快跪謝姨娘啊。」邢嬤嬤急忙笑道。
「二公子這些年來實在頑劣,我一直想替他尋個妥當的丫頭,今日也算是巧了,你可得多替我盯着他些。」冉姨娘囑咐。
「多謝姨娘。」紫芍跪下身子,鄭重地施了個禮。
真沒料到她隨便幾句提醒,竟換來莫大的青睞,看來上天也垂憐她,給了她一個良好的開端,讓她可以在這府里找個一個棲身之地,以備未來。
紫芍的嘴角雖有着淡淡微笑,心裏卻滿是酸楚,縱使復仇之路這般順利,可就算報了仇,她的家人也不會回來。
【第二章提議賀禮以表忠心】
紫芍站在穆子捷面前,有些忐忑,一時間連雙手都不知該怎麽放,她方才向二公子稟明自己的來意,但他一直看着書,沒理會她。
相較於她的緊張,他端着一盅茶,一邊淺淺啜飲,一邊翻着書,十分閑適。
不得不說,他真的是她此生見過最俊美的男子,此刻一身家常綠衫穿在他身上卻極其清新出塵,讓她忍不住一看再看。
更重要的是,他總給她一股熟悉的感覺,她到底在哪裏見過他呢?憑着如此俊美的相貌,她應該會有印象……可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好半晌,穆子捷方才擱下茶盅問道:「是母親讓你到我房裏來伺候的?」
紫芍屈了屈膝,答道:「是,二公子。」
「這倒怪了,」穆子捷半眯起眼睛打量她,「母親從來沒往我房裏派過人,今兒這是怎麽了?你這丫頭叫什麽名字?有哪兒值得她器重?」
「奴婢紫芍,想來……姨娘也不是器重奴婢,只是怕二公子這裏少人服侍。」紫芍掂量着回答。
「我常常不在府中,並不需要多少人服侍。」穆子捷笑道:「何況你是個新來的丫頭,還是從夫人那裏支過來的。」
這話彷佛在暗示她是個姦細,紫芍聽得出其中的嘲諷之意。
「你倒說說,我為什麽要留你?」穆子捷問着,「我的丫頭必須出類拔萃才行。」
「奴婢……」紫芍想了想,此刻的自己真沒什麽可吹噓的,相貌平平,笨手笨腳,還不擅言辭。
「你還是快回夫人那裏去吧。」穆子捷頓了頓又道:「對了,替我轉告夫人,叫她別再為難姨娘。這些年來我夠沒出息了,沒資格跟大公子爭搶什麽,她大可放心。」
這話什麽意思?難道穆子捷是故意裝做沒出息的樣子,為了讓夫人放心?
「夫人那裏,奴婢估計回不去了……」紫芍清了清嗓子道:「因為奴婢不小心砸了東西,夫人正怪罪呢。」
「哦?」穆子捷挑了挑眉,「把你一個罪奴送到我這裏,是想給我添亂嗎?」
紫芍沉默片刻,鼓起勇氣道:「另外,奴婢也想勸二公子,別把沒出息這幾個字掛在嘴邊,在奴婢眼裏,二公子很有學識的。」
「有學識?」穆子捷一怔,隨後哈哈笑道:「你這丫頭真有趣,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有學識了?」
「公子手裏的那本書,就是一本挺有學問的書。」紫芍道。
穆子捷沒料到她會這麽說,不解地問:「哦?怎麽不覺得我是在看風月小說呢?莫非你識字?」
「奴婢的舅舅教過奴婢幾個字。」紫芍道:「公子看的這本書,奴婢舅舅家裏也有,說的是陰陽風水。」
「不錯,」穆子捷表情嚴肅起來,看她的目光也變得銳利,「你一個鄉下丫頭,居然有個懂風水的舅舅?怎麽,他是算命先生嗎?」
「說來慚愧,他是……摸金校尉。」紫芍低聲道。
「什麽?」穆子捷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盜墓的?不對啊,盜墓的看陰陽風水的書做什麽?」
「二公子有所不知,這墓穴所葬之處,皆是按着陰陽風水所佈置。」紫芍解釋道:「懂了風水,自然能尋着墓穴。」
「哦,原來如此。」穆子捷恍然大悟,瞧着紫芍的眼神又是一變,瞬間柔和了許多。「看來你這丫頭頗為有趣,怪不得姨娘會把你撥過來,但我仍舊不敢留你,畢竟你是從夫人那裏過來的。」
「二公子何以認為,奴婢就是替夫人效力呢?」紫芍看着他,「奴婢一個孤女,入得這府中,找個依靠賺些銀子是最要緊的事,不論夫人那裏,或者公子這裏,只要對奴婢好,奴婢就對誰盡忠,自古不都是如此嗎?」
穆子捷思忖了須臾方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只不過你的話我辨不出真偽。」
「公子要如何才肯留下奴婢呢?」紫芍問,「奴婢到了公子這裏就沒有退路了,只盼公子能給奴婢一個機會,讓奴婢表心意。」
穆子捷依舊沒有回答。
「就算不能表明真心,倘若奴婢對公子有用,公子能否考慮讓奴婢留下來?」紫芍又道。
此時,門外忽然有小廝道:「公子,姨娘讓小的過來傳話。」
「進來吧。」穆子捷問:「什麽事?」
小廝施了個禮,答道:「姨娘說,前兒給將軍備的壽禮不妥當,希望公子另尋一件。」
「不妥當?」穆子捷蹙眉,「那禮物不正符合母親的要求嗎,不張揚、不值錢,但寓意好。」
小廝也奇怪道:「小的也不清楚為何姨娘改了主意,臨時讓人換了。」
「這會兒要到哪另尋一件禮物?」穆子捷有些為難,頓了頓,忽然看向一旁的紫芍,彷佛一時興起,刁難她道:「對了,你不是盼着我給你一個機會表忠心嗎?眼前這麻煩事就交給你吧,去給我娘親尋一件賀禮。」
「不張揚,不值錢,但寓意好?」紫芍照着他方才所說問道。說來,這冉姨娘也是個思慮周全的人,若送太名貴的禮物,怕穆夫人不高興,只能選擇低調行事。
「對。」他淡笑地頷首。
「嗯……」紫芍腦子裏思索着,「姨娘與將軍相識時是在邊關?」
「對,我娘本是邊關女子。」
「邊關可有什麽特產?」紫芍問道。
「特產?」穆子捷道:「倒沒什麽,就是櫻桃滋味特別好。」
紫芍當即道:「那就送一筐櫻桃吧。」
「櫻桃?」穆子捷啼笑皆非,「這就是你的好主意?櫻桃哪裏沒有?府里天天都有。」
紫芍不答反問:「紅櫻桃還是白櫻桃呢?」
「什麽?」穆子捷有些不解,「櫻桃還分紅的白的?我從小到大隻見過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