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放手啊!你快放開我,不然我要叫人啰!」賀雨歌的心一慌,連平日冷靜的說話方式都消失了。
她似乎忘記自己是護士,如果被難纏的病人纏住,還是有應對方式。
她只是用驚慌的口氣,斥喝糾纏着她的故人。
是的,她的眼神、說話語氣……都不像不認識他的人。
商曜日沒理她,也沒放開她的手,眼中爆出精銳的光芒,牢牢盯着她,慢條斯理說道:「徐子寧,你是我岳父徐建國的二女兒,也是我的小姨子,或者我該說,曾經是?」
原本驚惶失措的賀雨歌,聽到「徐建國」三個字,稚嫩的小臉就像刺蝟般,猙獰起來了。
「你認錯人了!商先生。」賀雨歌不再拉動手臂,只是睜大清澈的眼兒,用力瞪着他,和緩地表示,「請你看清楚,我叫賀雨歌。」
她指向懸挂在床頭的名牌,又怕他看不清楚,乾脆把寫着自己名字的壓克力板拆下,拿到他的面前,讓他看清楚她的名字。
他淡淡瞥了一眼壓克力板,俊臉沒太多明顯的表情,但還是緊緊盯着她。
「手?」她瞄着緊扣住自己的大手。
商曜日沒說話,兩顆黝黑的眸子依舊放在她的身上,使勁的五根手指倒是緩緩鬆開了。
他有放開她就好。
賀雨歌深吸口氣,命令自己鎮定之後,開始做例行性的詢問,「商先生,你感覺好點了嗎?」
「你哪時改名的?」躺在床上的商曜日沒理會她的問題,開口反問她。
欸!這個病人是怎樣?真的很不合作喔!
「商先生,你真的認錯人了。」她只得捺着性子糾正他,並且再問:「你哪時醒來的?」
「不回徐家當二小姐,反而跑來當小護士,這就是你的骨氣?」商曜日揚起眉梢,撩撥着那張蓄意平靜的容顏。
「你!」賀雨歌終於拉下臉,想禁止他再胡言亂語。
「我說真的,小寧。」商曜日冷冽的俊顏終於露出一絲和緩的笑意,輕緩說明,「依徐家祖傳的壞脾氣,你真的不是當受氣包的料。」
那抹若有似無的嘲弄,讓她隱忍多時的神經瞬間斷線。
「啊!」低吼一聲,她腋下夾着病歷表,轉身朝門口狂奔而去。
她受夠這男人了!
她那個混蛋姊姊幹嘛選這個男人當老公啊?除了會擺弄有錢人的嘴臉外,到底還會什麼?
【第二章】
「賀小姐?」低沉的叫喚聲。
「嗯?」輕哼一聲,賀雨歌努力抄寫病歷資料。
「賀小姐?」怎麼沒理他?再叫一次。
「啥?」她的音調稍稍揚起,但還是沒抬頭,加快抄寫的動作,就怕又臨時被叫去做其他事了。
「賀小姐?」來人不厭其煩,又叫一次。
「有事快說,我的耳朵沒有聾。」賀雨歌終於停下手邊的工作,猛然抬起頭,看到一抹討好的弧度。
是那個該死的男人的特別助理!
「有什麼事嗎?」她瞪大眼,嘴角緊繃,滿腹警戒地看向站在櫃枱前方的平實臉孔。
雖然眼前的人只是那個討厭鬼的下屬,但她實在沒辦法給他好臉色看。
有道是,什麼人養什麼鳥!
眼前這個相貌老實的特助在賀雨歌的眼皮底下,也像他難纏的老闆一樣,高高在上、居心叵測了。
這幾天,她上班的時間幾乎都待在商曜日的病房。
那個男人要她像看護一樣,整天待在他的病房內,不能離開,但待在他身旁也沒什麼大事,做完例行性的量血壓、脈搏、打針之外,就是扶他上廁所、喝水、吃藥。
這樣的工作內容跟平時實在差太多,但她又無法違抗護士長的指示,只好拿着補習班發的講義,一邊讀書一邊上班。
奇怪的是,這樣不敬業的表現,他也沒生氣。
嘖!怪人。
「我辦公室還有事情要處理,沒辦法隨時都待在這……」
言徵人雖然滿臉笑容,說出來的話卻是她不想聽的。
她整個早上都待在商曜日的病房,才從那裏出來半個小時,還想要她做什麼?
「所以?」賀雨歌略帶警戒地瞪着他。
「推我出去散步。整天都窩在病房裏,全身骨頭都快散了。」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低沉嗓音從特助身後傳來。
「我還有事……」他真的把她當成他的私人看護嗎?聽到商曜日理所當然的要求口氣,她心裏的氣便悄悄噴發。
她略微起身,看着商曜曰那張倨傲嚴肅的臉龐,拒絕的話正要說出口……
「快去吧!這些文書資料,我們來做就好了。」
一隻溫暖的手突然壓着她的肩膀,阻擋她說話,溫和悅耳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出來。
「咦?阿長……」賀雨歌委屈地看向突然冒出來的護士長。
「快去吧!」護士長露出慈母般的微笑,催促着不甘願的賀雨歌。
「喔!」沒辦法,賀雨歌只得從護理站里出來,走到大刺剌地坐在輪椅上,等人伺候的大爺身後。
「那就拜託你了。」言徵人點頭微笑,便轉身離去。
賀雨歌點點頭,將輪椅推至樓梯間。
兩人杵在偌大的電梯裏,氣氛很沉悶,坐在輪椅上的商曜日沒開口的意思,他理所當然的態度讓賀雨歌很反感。
「大、總、裁,請問你想到哪邊散步?」賀雨歌語帶嘲諷地問起。
商曜日聽到她挑釁的稱呼,沒說話,只是濃眉一挑,結實的手臂舉起,往爬滿藤蔓的庭院方向指去。
「喔!」舊院區?算他眼光好!
賀雨歌將輪椅推出走廊,慢慢走到舊院區的小院落。
在這裏活動的病人大部分都是復健科的,活動量沒那麼大,特意用木板搭蓋的庭院,頭頂還架着幾條木製檔陽板,任藤蔓攀爬。陽光襯着細縫透射進長椅,微風徐徐吹來,感覺很舒服。
商曜日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臉上緊繃的線條突然鬆懈下來,看起來沒那麼嚴肅了。
站在他的斜後方,她默默打量着他。
他有着稜角分明的下顎,兩片薄唇總抿得死緊,挺直的鼻樑上有對炯炯有神的眼,睫毛很長,兩道黝黑的眉毛在在顯示這個男人的性格——飛揚跋扈、唯我獨尊。
他沒裹繃帶的肌膚是古銅色的,肌紋理路看來強健有力。媲美文藝復興時代的石雕,堪稱是藝術品。
雖然她討厭他,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好看的男人,加上他多金……的確是很優的伴侶人選。
他住院的這段期間,常有在別處服務的學姊藉故繞過來,探望所謂的名人是否跟雜誌上同個樣。
嘖!他還不是長了兩個眼睛、一個嘴巴,有什麼好看的?
想到其他人偷看他的心態,賀雨歌有點不是滋味,開始在心裏腹誹他。
「看夠了沒?」他淡淡反問。
對於女人失神的注視,商曜日不知領教凡幾,如果不是坐在輪椅上,腳還打着石膏,讓他很不舒爽,可能還不會這麼不耐煩。
「噢!」一抬眼,與商曜日銳利黝黑的眸子對視,賀雨歌小臉一紅,趕緊詢問,「你的意思是我能把你放在這兒,回去工作?」
「不可以!」他悶悶拒絕。
賀雨歌悻悻然點頭。
沒想到她的工作這麼輕鬆,跟摔斷腿的富豪一起曬太陽,啥事都不用做。
早知有這段空檔,她應該把考試的筆記本帶在身上,還可以乘機複習。
聽說他明天就要出院了,她的好日子應該就要結束了吧?
「你明天跟我一道出院。」商曜日晒了一會兒的太陽,陰鬱的心情稍稍好轉,他才開口囑咐。
「啥?為什麼?」她以為他走了,她就可以回原單位了。
「我需要個人看護。」瞄了受傷的部位一眼,商曜日再看向她,以為依她的專業應該了解才是。
「你去找別人啊!或者找更專業的,我只是被分發到醫院實習的護校生。」僵了半天,賀雨歌才緩緩說出自己的職等。
「我只找信任的人。」他冷淡地宣佈。
信任?他信任她?這、這、這……真從何說起啊?
賀雨歌倒抽一口氣,臉色發白。
她不敢相信聽到的話,但現在不是質疑自己聽力的疇候,只能勉強開口,「我只是實習的護校生……」
能力比她好的人應該比比皆是。
雖然她不是很願意講詆毀自己能力的話,但現在她不管了,只要能遠離這個討厭鬼,要她說什麼,她都願意!
「我只是要個照料我、協助我復健的護士,這份工作應該不難吧?」凝視着她反抗的神情,他皮笑肉不笑地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