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樊天胤握住她的下巴,極度壓抑的控制自己,咬牙說道:「絕不會有此等事情發生,若你怕,朕會下個旨意,讓你無後顧之憂。」
「如何做?下旨賜個名分?這就是皇上認為能做的?」宋蝶舞覆在他肩窩處的手握緊了拳頭,然後又鬆開,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你可曾想過,我要的只是最卑微的,一個男人留住情人的方式?」
皇太妃很清楚宋蝶舞與樊天胤之間的拉扯,也曉得他正跟自己過不去,所以才將宋蝶舞囚禁在眠間裏,這件事雖然被禁了口,但還是多少流了些耳語出去。
宋政行曾經來向她請罪,但她只能回他,孩子的事,只能由孩子自己解決,蝶舞沒罪,她是受苦了,被一個不懂情愛卻又用盡情愛的人無心的傷害了。
她要宋政行捺住性子,她會給他們宋家一個滿意的交代。
此後,她便放任樊天胤,不去管束他。
宋蝶舞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滿天星斗,夏日了,夜晚沒了涼氣,倒多了些悶熱。
這陣子她的身子不太舒服,總覺得有個東西壓在喉嚨間,讓她快要喘不過氣,心想,肯定是被關在房裏,通風又不是多好,也許是悶出病了。
叩叩,敲門聲響起。
她覺得奇異,因為梅湘不會這樣敲門。
「誰?」
「蝶舞姑娘,奴才李廷恩,有事見你。」
「請進。」她看見李公公笑着走進來,「李總管有什麼事?」
「皇上下了旨意,讓你到崇政殿前的廣場上。」
宋蝶舞微皺眉頭,隨即踏出門。這是她被囚禁至今,第一回走出東暖閣。
崇政殿是歷任皇上居住的殿閣,這些日子他天天都在東暖閣里,反倒讓崇政殿荒廢了。
她走在廊上,步下台階,瞧見崇政殿前空曠的廣場上擺了一張躺椅,椅子上細心的鋪上了雪白的獸毛皮,一旁還有茶點。
而他,雙手負在身後,站在那兒,微笑的瞧着她,等着她。
「皇上。」
「你們都退下,這兒有禁衛隊,就不用你們了。」樊天胤屏退護衛,也遣散太監宮女們,頓時,廣場上只剩他們兩人。
他朝她走近,拉起她的手。
「還記得那日咱們徹夜看星星嗎?」
「記得。」她點頭,眼眶一陣溫熱,鼻子酸澀,不敢大口呼吸,任由他握着她的手,拉入他的懷中抱着,一起躺在躺椅上,他還貼心的怕夜深露涼,替她蓋上薄被。
他指着天空一條清晰明亮、由無數星星排組而成的河線,閃動的星光讓河有了生命,像是真的在潺潺流動。
「你說,那條是分隔牛郎織女的天河。」
「嗯,是。」
「為什麼要有那條河?朕不喜歡。」他摟抱她,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那條河本身就是個悲劇,是一道橫隔千年,怎麼也沖不破的阻礙,如果真心相愛,又怎麼還會讓一條河給分割開來?」他嘆口氣,「當初朕選了福娘,是因為朕不想害你。這座宮殿看起來尊貴,卻教人生畏,想在這裏頭好好的活着,必須用盡心思、機關算盡,才能求得一朝安穩。」他把玩着她的發梢,「當年朕還只是個太子,朕的兄弟各個都在覬覦這位置,你以為福娘真是天生身子骨弱才病逝的嗎?」
宋蝶舞驚愕的抬起頭看他,卻在他的臉上瞧見一絲哀愁。
「朕的三皇兄費盡心思要取了朕的性命,他收買東宮裏的宮女,在父皇賜贈的茶葉里下了毒,沒想到他奪不走朕的命,福娘卻反倒替了朕。你說,朕怎麼可能讓你陷入那樣的危險里?」
「因為知道這些人始終會下手,所以皇上才選了福娘,讓她成為太子妃?」
「對。」樊天胤毫不避諱的承認自己當初的算計。
「好殘忍。」她搖頭,「你對福娘好殘忍。」
他撫着她柔美的臉龐,含情脈脈的看着她,「只要你能好好的,朕可以不計一切代價。」
「福娘到死之前都不知道你並不愛她,娶她只是為了利用她?」
「她知道。」
她驚訝不已。
「她始終知道朕的想法,去見你的那晚,她便與朕談開了,她說過,為了不讓手段殘忍得連自己親兄弟都能除去的人當上皇上,她可以犧牲。」他嘆息,「朕對她有愧疚,朕的后位會為她一直虛懸,但是朕對你卻有心疼。」
宋蝶舞的心思好亂,掙扎着離開他的懷抱,站起身。
「我……我想回去了。」
「蝶舞。」他伸手攔住她,一個使力,將她拉入懷中,「朕還是那句話,只要你願意向前一步,朕永遠都會在這裏等你,直到你心甘情願進入朕的懷裏。」
「皇上願意答應我先前的要求了嗎?」
「不願意。」
她低下頭,「那麼就什麼也談不上了……皇上,我累了,想休息了……」
「朕已下旨,將於韻公主婚配給平煜,為了讓平煜的身分能與於韻公主相匹配,朕還升了他的官。」
她驚愕的抬起頭,「難道皇上不怕得罪阿濟汗王?」
「一旦搬上了枱面,朕就什麼都不管了,為了保護你,朕可以犧牲福娘,你認為朕還會在意這些嗎?阿濟汗王只想對朕臣服,只想表現那份心思而已,妹妹婚配給誰並不是他在意的,更何況朕將於韻下賜給了平煜,在理上頭,朕還欠阿濟汗王一份情,他手中捏着朕的這份虧欠,高興都來不及了。」
「皇上。」宋蝶舞感動的看着他。
她從未想過自己認為的傷害,卻是他苦心經營的保護。
他寧願她誤會,也不說破,只是一個人將苦咽下。
生在皇家,他身不由己,但是他已用盡了所有的方式告訴她,他對她的愛,沒有地位之分,只是用最原始的男人身分愛她。
「別哭了。」樊天胤心疼的拭去她眼眶下的淚珠,俯身封住她的唇,吮吻幾下,「為了子嗣,朕雖不能保證後宮只會有你一個人,但是朕要你明白,這一世,朕的心都給你了,只希望你能待在朕的身邊,把你的心交給朕,朕會好好的收藏,絕不讓你受到一絲委屈。」
他可以為了她犧牲這麼多,甚至賭上國家,她相信縱使後宮妃嬪再多,他仍會一如他的承諾,他的心是她一個人的,不禁含淚笑了。
「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從沒離開過。」
「蝶舞!」他抱緊她,微微顫抖的身軀顯示他內心的激動與狂喜。
廣場一隅,有人站在那兒瞧着廣場上相擁的兩人。
「去,去告訴李廷恩,那些人甭出現了,領了賞就打發。」皇太妃的聲音里掩不住笑意。
「是。」史鳳馬上跑去找李公公。
皇太妃看着相擁的人兒,心中的大石終於是放下了,看着兩人再度緊擁的躺進椅子裏賞星,偶爾還能聽見兩人說笑的聲音,快樂的笑聲再度在宮裏響起,她欣慰的揪着帕子拭淚。
不一會兒,史鳳回來了。
「娘娘,奴婢已經告訴李總管了,李總管也打發了那幾名禁衛軍。」
「好,這樣就好,本宮累了,咱們回宮吧!」
皇太妃轉身之際,再度瞧了廣場幾眼,隨即在史鳳的伴隨下,慢步走向珠蕊閣,嘴裏說笑了起來。
「可是也真奇了,用嘴說就能說動的,怎麼會擱在心上那麼久才願意全盤托出?」
「就像娘娘說的,皇上在跟自己過不去,跟蝶舞姑娘過不去,才會什麼都不說,擱在心頭,自個兒煩。」
「本宮本來還打算來個苦肉計,派幾名『刺客』小傷一下胤兒,特地還讓李廷恩到禁衛隊裏去挑幾個忠心、武功又好的人,這下子倒是省事了,本宮也不用提心弔膽,怕這些奴才手勁沒使好,會傷了皇上。」
「說真的,娘娘這招真是兇險,奴婢還真怕會傷着皇上。」史鳳拍了拍胸膛,驚魂未定。
「是說,接下去,該辦大婚了。」皇太妃一臉期待。
「是呀!」史鳳也很高興。
突然,皇太妃腳步一停,拍拍史鳳的手,「咱們不回珠蕊閣了,到乾陽宮去吧!本宮想陪陪太上皇。」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