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金子,看看灶房是不是將柳少爺的葯煎好了,煎好的話,拿到涼亭來給我。」

「小姐,你要去將那個狐狸精趕走是嗎?」金子雙眼發亮。

「金子,柳少爺是讓何姑娘救起的,她是柳少爺的救命恩人,不得無禮。」

「可是……她明明是有所企圖啊,不然怎麼會厚着臉皮跟柳少爺回來?」

金子的話提醒了映夏,她確實該思索何嫣然為何會跟隨柳君實回來,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映夏走向涼亭,原本愉快談笑的兩人看見她出現,臉上的笑容馬上消失。

柳君實冷冷地看着她。「有什麼事?」

「哎呀,君實,你說話幹嘛冷冰冰的,我聽魏總管說,你不在的這段日子,這個家是由映夏小姐撐着,你該對人家和氣些。」何嫣然嬌笑着指責柳君實,但說出的話卻隱含女主人的口吻。

映夏不是聽不出來,但她選擇忽略,因為現在最重要的是讓柳君實恢復記憶。

「君實,魏伯說你頭上的傷還沒有痊癒,我已經讓金子到灶房去看葯煎好了沒有……」

「嫣然會替我打點這些事,這粥也是她親自熬煮的,所以你不用多費心了。」他按着額際,皺起眉頭。

「君實,你還記得多少事?」

「你想讓我記得什麼事?」他揉着額角,語帶不耐煩,「你想問,我知不知道爹去世了,還是問我,認不認得你?」

「你、你認得嗎?」映夏滿心期待的望着他。

相較於映夏的反應,何嫣然倒是沉下了臉,注意着柳君實的反應。

「不認得……不知道為什麼,你一靠近我,我的頭就疼得厲害,你以後可不可以別出現在我眼前?」柳君實一臉痛苦地朝何嫣然伸出手,「嫣然,扶我回房休息,我的頭好痛,好像快要裂開了。」

「好好好,我這就扶你回房。」何嫣然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隨即表現出擔憂的模樣,扶起柳君實。

聽見深愛的人要她別再出現在他面前,看着他像逃難似的從眼前離開,映夏再也受不了,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瞬間滑落。

「為什麼你只忘了我?」

她的責問喚住了柳君實的腳步,只見他停了會兒,緩緩轉過頭。

看見她臉上的淚水,他的身子一瞬間震了下,但頭痛快速地佔領了他所有的感官,他皺起眉頭與她對望。

「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忘了你,若真如魏總管與王管事所言,你應該是我要記在心底,最不能遺忘的人,那麼為何所有人我都一一記起了,唯獨對你,不管旁人再怎麼敘述,我只要試着回想,頭就痛得厲害?所以,要嘛你真的是我最重要的人,重要到想深記卻反而遺忘,否則就是你根本不值得我記起,你並不如魏總管所言的那般重要。」

他的話徹底擊垮了映夏的心,雙腿再也撐不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就這麼跌坐在石凳上。

「我……不值得你記起?原來我是一個這麼容易被遺忘的人……什麼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陪伴你、愛護你、疼寵你,一絲一毫不會改變……什麼承諾,什麼甜言蜜語,到頭來都會成為謊言。」

她傷心欲絕的模樣令柳君實心頭一顫,想開口說些什麼,但,頭卻疼得更厲害,他抱住頭,痛得整張臉扭曲。

「君實!」何嫣然急忙扶住他,轉頭對映夏怒斥,「君實好不容易才好些了,你為什麼要來刺激他,讓他頭疼得這麼厲害?」

「我……」映夏起身想幫忙,卻被何嫣然撥開。

「不用你幫忙了,你只要別出現在他面前就夠了!」何嫣然連忙喚來僕役,要他們幫忙將柳君實扶回屋裏歇息。

映夏難過的捂着臉低聲啜泣。

柳君實讓人扶着往屋子走去,走到轉角處,恰巧瞧見映夏傷心欲絕的模樣,那低垂顫動的肩膀瘦弱得讓人揪心。

他按住發疼的胸口,腦海中卻猶如夏日天空中的閃電,光芒不停地迅速閃動,交織成一幕朦朧的景象,有個熟悉的人影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動,他只瞧得見那張臉上有着甜美無邪的笑容,喊他「實哥哥」。

夏兒,我的夏兒,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無論發生任何事,我都會陪伴你、愛護你、疼寵你,一絲一毫不會改變……

「好痛……」柳君實按住腦袋,腿一軟,差點跌倒。

幸好僕役們扶住了他的身子,最後,他幾乎是讓他們抱回房的。

「嗯……」簾后輕輕飄出一聲呻吟,床上的人將手從被子裏伸出來。

才剛有動靜,守在床旁的丫鬟便急忙掀開絲簾。

「小姐,你醒啦。」金子將絲簾系在床柱上,扶映夏坐起身,順手拿了塊軟枕放在她身後讓她靠着。

「我怎麼會在房裏?」映夏記得自己應該是在涼亭里。

之前在涼亭里的記憶再度佔據她的腦海。

「我將小姐吩咐的葯端到涼亭去時,正巧看見小姐從石凳上倒下,暈了過去。我已經請了大夫,人就在外頭,小姐,現在讓大夫進來嗎?」

她暈倒了?

映夏一時還反應不過來,隨意點點頭。

「讓他進來吧。」

金子連忙到外頭去請大夫進房來。

大夫己一把年紀了,身子還很硬朗,替映夏把脈時,銀白的眉微微皺了下,一會兒后,他便將她的手放回床上。

「大夫,我家小姐這陣子身子非常虛弱,是不是生了什麼病?」

「這……」

大夫語帶遲疑地望向映夏,映復感覺出大夫有話要說,便開口將金子遣離。

「金子,我肚子有些餓了,你讓灶房替我準備點粥好嗎?」

「是,我這就去。」一聽見主子肚子餓了,金子立即前去灶房。

待房裏只剩不大夫與映夏后,映夏便直截了當地開口。

「大夫,有話請直說吧。」

「請問小姐這陣子是否感覺到頭暈目眩,胃口奇差呢?」

「是的,這陣子府里事情多,我時常感到虛弱,吃不下飯,剛才還在涼亭里暈過去……大夫,我是不是生了什麼藥石罔效的病?」

「小姐……或許是老夫診脈的功力不夠,但……以小姐的脈象看來,此脈若在壯年男子身上,代表此人氣血充盈,但若在女子身上把到此脈,則代表……有喜。」

映夏震驚地看着大夫,手卻悄悄地撫上平坦的腹部。

她的肚子裏,有個正在成長的胎兒,是君實的孩子……喜悅湧上心頭,她幾乎想立即奔去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小姐,老夫……」

「大夫,沒事兒。」

她從枕下取出一袋錦囊遞給大夫,裏頭是滿滿的碎銀。

大夫拿在手中便知裏頭是何物,心中擔憂自己說錯話而惹怒富家小姐的重石瞬間放下。

「大夫,往後我在飲食上有沒有什麼該注意的地方?」

「切忌辛辣、巴豆、桃仁、川芎、麻油等等,都別食用,還有熱茶方面也盡量少飲用,切忌操勞。老夫這就為小姐開幾帖安胎、補身的藥方。」

「好的,多謝大夫。」

映夏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手輕撫着,試圖感受一些動靜,但目前她一點也感覺不出有何不一樣。

大夫的話讓連日來沉浸在哀傷中的她像見到一道曙光,她想,她應該趕緊去告訴君實的,或許,聽見她有了身孕,他的記憶就能恢復了。

送走大夫后,映夏便前去柳君實的院落,想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映夏小姐,請等等。」

映夏才要舉手敲柳君實的房門,便被何嫣然喊住。只見她施施然地走來,臉上雖有笑意,卻帶着點挑釁。

「何姑娘,有事嗎?」

「君實正在歇息,請別吵醒他。」

映夏皺起眉頭,「我有事要和他說。」

「那麼你告訴我也行,待他醒來后,我會替你轉達。」

「我要告訴他的事,為什麼要你轉達?」映夏不禁將手擱在肚子上,剛得知的消息讓她知道自己必須勇敢的扞衛屬於自己的人。「何姑娘是客,照顧君實應該由府里的人負責。」

「但君實是我爹救起的,照顧他也算是我的責任不是嗎?」何嫣然收起臉上的笑,冷冰冰地望着她。

「何姑娘,我不清楚你隨君實一塊回來的目的是什麼,但我十分感謝你與你爹救了君實一命,我會讓魏總管撥一筆酬謝金致謝,或是你想在蘇州城置產,我也能知會蘇州那兒的管事,替你們父女購置房屋……」

「我什麼都不要。」何嫣然眼神一斂,傾身靠在映夏耳邊低語,「我想要的是柳家少奶奶的位子,這位子你能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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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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