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她的冷漠讓柳君實難以忍受,伸手攫住她的手腕,她扭動着手腕試圖掙脫,但他的圈握只是變得更牢。
這一次,他不會再放手!
「放開我!」
他毫不掩飾的強硬態度不禁教映夏慌亂,急忙以沒被箝住的另一隻手試圖扳開他的手指,但他卻反握得更緊,幾乎握斷了她的腕骨。
「好疼!」
聽見她吃疼的輕喊,他才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加重了力道,傷着了她,連忙放鬆手指,但仍輕握在她纖細的腕上。
「你放開我!」映夏甩着手,抬眼瞪他,「你究竟想怎麼樣?」
「我不會讓你嫁給別的男人。」柳君實咬緊牙關說得咬牙切齒,「你永遠別想那麼做。」
「憑什麼?」她冷笑一聲,譏嘲道。
他被問得啞口無言,只能看着她。雖然她容顏依舊,卻變得冷若冰霜,就連剛才在店門前,她臉上的笑意也沒有傳達至眼眸里。
柳君實心疼地將她拉進懷中,緊緊地抱住。
幾乎是立即的,當身子一觸及熟悉的懷抱,映夏的眼睛便濕熱了起來。
她氣自己太不爭氣,為什麼在被他深深傷害過後,面對他時仍會怦然心動?
「放開……放開我!」她推拒着他的胸膛,他卻不動如山。這兒是連結後院與前堂的迴廊,人多口雜,她不想讓人瞧見。「這裏人來人往,快放手!」
柳君實沒有如她所願,反而霸道地拉着往她的廂房走去。
當他帶着她走進房裏,關上門扉,立即發現這間廂房與她一樣都變了,變得過分整潔。
他擰眉打量眼前的桌子,桌上什麼都沒有,沒有溫熱的茶水,沒有成疊的帳冊,窗前的太師躺椅上少了一件披掛在那兒的襖子,這間廂房乾淨得像是久無人住。
映夏乘機甩脫他的箝制,握着被拉疼的手腕。
「出去!這裏是黃金樓,不是你柳家的產業,你沒有資格進到後院來。」
她不願與他在這兒同處,那會讓她憶起刻意遺忘的那一夜。
「為什麼這間房變得如此潔凈?你的帳冊呢?牆角養着金鯽的琉璃盆呢?」柳君實將視線轉向她。
映夏立即別開眼,「這裏已經不是我的廂房。」
「一直以來,你都將這裏當成是你的第二間閨房,你說過,這裏的窗子是黃金樓里視野最佳的,一推開窗便能瞧見下方眾人工作的情形。」他不解地皺緊眉,「為什麼換了房間?夏兒……」
「別這麼喊我,我不愛從你嘴裏聽見這兩個字。」
「那就告訴我為什麼。」柳君實強硬地道。
他的話令她忍不住轉頭瞪着他,「或許你能忘掉所有的事,但我忘不了,那夜的事我忘不掉,我無法待在你曾待過的地方,一刻鐘也忍受不了!」
她轉身想離開,卻在半途被他攫住。他從背後將她圈抱,一會兒,她整個人像被藤蔓纏住般,牢牢地困在他的臂彎里。
「放手!」
柳君實將臉貼靠在她頰邊,低沉的嗓音里滿是心疼,「你變了,變得渾身長滿了刺。」
「感謝你令我成長。」他這樣的擁抱像是怕失去她,又像壓抑了許久般,比過往更溫柔也更熱情,讓她的眼眶不禁酸熱,「我再說一次,放開我。」
「該死的你怎麼能夠答應做別人的偏房!」他如負傷的野獸般低喊,痛苦地將她緊緊摟住,「別做人家的偏房,你知道只要我還在的一天就不許!」
她聞言冷笑。「你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命令我?」
「映夏……」
「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你的事,我從來也管不了,我的事自然也輪不到你來管,別以為你成了映秋的丈夫就有這資格管起我來。」她猛力掙脫他的懷抱,轉身瞪視着他。「況且,我正在走着三年前你希望我走的路,嫁個有名望的丈夫!」
她的神情就像是一隻被深深傷害的貓兒,張着爪子、帶着銳利的敵視警戒地望着他。
「但不是偏房!」
「有差別嗎?」映夏想起自己那夜的痴傻,熱淚不禁再度翻湧。「再說,我還有資格做人家的正室嗎?」
瞧見她眼裏的傷,柳君實不禁心疼地想上前擁抱,給她溫暖,但她卻在洞悉他的意圖時迅速後退一大步,背抵着門扉警告他:「不要過來!」
「原諒我傷害了你,但那是因為……」
「我不要。」
她冷然地看着他,雖然淚珠還掛在頰畔,減損了她試圖與他劃清界限的威勢。
「沒有誰能夠殺了人後才要求原諒,也沒有人能夠在胸口承受那樣重重的一刀后還能夠不當一回事,你不能,我也不能。」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在見到他時能夠無動於衷,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還任他牽動着喜怒哀樂,還為了他而一顆心狂跳不止。
「夏兒……」
映夏推開門扉,邁出了一步,又忽然停頓,深吸口氣後轉頭看着他。
「柳少爺,我想此次進京,你應該是依約前來迎娶映秋的吧,爹應該已在家裏等着你了,恕妹子我店裏忙,無法招呼你了。」
「不。」柳君實拉住她的手腕,「我是依約前來,但不是娶映秋。」
她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我會娶的只有一個人,那個人是我在八歲時親自訂下的未婚妻。」
他從懷中取出那把扇子放進映夏手裏,見她不願握住,他只得強握緊她的玉指,讓她將扇子拿好,對她溫柔地低語。
「三年前,她將這個信物還給我,今日,我再度將扇子送回她手中,告訴她,這輩子,扇子跟定她了。」現在的他已是掌權之人,爹、柳家,甚至是柳家莊的各商號都不能沒有他,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娶想娶的人了。
柳君實的雙眸中閃爍着勢在必得的光芒,專註地看她。
映夏被他眼中的灼熱瞧得慌亂,連忙轉開視線,扭着手腕掙扎。
「我不要……我不要你了!」他的話還有手中被迫握着的扇子都燒灼着她,燙得讓她不知所措。
奮力地甩手,硬是將他的手與掌中握着的扇子一同甩開,映夏沒有回頭,踩着驚慌失措的步伐離去。
柳君實的臉上露出苦笑,很高興知道自己仍能影響她,讓她落荒而逃。
至少她還會為他流淚,他該感到欣慰的,是吧?
楚家門前,一頂大紅的花轎和送嫁的車馬吸引了全城人的目光,眾人好奇的除了是出嫁的排場,還有新嫁娘的身份。
事出突然,由於皇上指婚,楚家的閨女必須奉旨嫁給皇上最倚重的臣子,鎮守邊關龍城的驃騎將軍。
雖然楚家的人曾托親近的朝中大臣說項,試圖讓皇上知道,被指婚的楚家閨女早已有了婚配的對象,但皇上仍執意指婚,且聖旨己下,君無戲言。
或許也怕事有意外,皇上竟直接在聖旨里下令,要新嫁娘一天之內坐上御賜的花轎出嫁。
「難道這旨意真的抗拒不了嗎?」花轎里的人隔着窗子,沮喪地問着站在轎外的人,「找個人代替我嫁,皇上應該也不會曉得嘛,對不對,映夏?」
轎里被賜婚的倒霉鬼是映秋,她已經想了一整天,還是找不到法子能逃過這一關,此刻已被迫坐在花轎里,垂頭喪氣地等待送嫁的隊伍出發。
「各種方法我們都想過了,全行不通,咱們若真找人代替你,萬一皇上心血來潮,將夫妻倆召回京,讓人察覺將軍夫人並非預期的那一個,到時只怕咱們全家的腦袋都要落地了。」映夏嘆了口氣。
「難道真的沒法子了嗎?」映秋話氣里有着懊惱。
映夏斂眸沉思半晌,「若可以,我是很想代替你出嫁,但壞就壞在皇上指婚晚了一步,我已應了相爺府的提親,若代替你了,相爺那裏便不好交代。」
映秋啐聲道:「讓你代替我出嫁?我可不想被君實銼骨揚灰,製成漿糊拿去黏他家的船。」
「你在說什麼?」映夏擰眉,不甚高興地道。
映秋忍不住地掀開窗上的帷幔與冠前的珍珠簾。「別說你已經不在意他了。」
「我是不在意他了。」映夏拉回帷幔,映秋卻又掀了開來,因此映夏輕聲警告道:「你坐好,別隨意掀開轎幔。」
「你不懂,當年他那麼做是有理由的,如果他不先順了他爹的意,他爹為了讓他徹底死心,說不定這三年他都無法再踏進京城一步,我和他更可能在當年便已成親,那才是害了我們三個人。」
映夏沉默片刻后才開口:「我是不懂,倘若真是如此,當年他可以告訴我,而不是選擇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