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無趣至極。」他扔開手中的釣竿,走到亭子裏坐下。

「皇上,咱們出宮去玩好不好?」蝶舞盛上一碗熱呼呼的燕窩蓮子湯給他。

「朕也想出宮,要不是行動受牽制,誰不想逃出去?」鎮日待在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里,不發瘋才怪!

「那我們就走啊!」蝶舞興高采烈地歡呼。

「你先解決身後那整排再說。」皇帝慢條斯理地喝着燕窩蓮子湯,不認為她有本事解決身後那群武功高強的護衛。

蝶舞掉頭望了眼那群面無表情的護衛,見他們眼神犀利地掃向她,她只好尷尬地笑了笑。

「我小小一名宮女,哪有能耐打發他們!」她不滿地抗議,接着思緒一轉,誘惑道:「皇上,京城有兩家非常有名的食樓,百膳樓與玉樓春。兩家的料理菜色可都是首屈一指,皇上不去嘗嘗真是太可惜了!百膳樓的「翡翠佛跳牆」吃過的人都讚不絕口,玉樓春的「鴛鴦雪蛤」也是一絕,皇上如果不嘗過一次真的會後悔。」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抬眼將視線瞥向一旁的內務總管。

「皇上……」內務總管背脊一涼。

皇帝比比身後一整排護衛,道:「你解決,不管怎麼樣,朕今日就是要步出皇宮大門。」

「可是太后……」

「朕不管。」撂下這句話,皇帝握住蝶舞的柔荑慢步離開。

護衛們見主子離開了,立刻迅速跟上,獨留內務總管一個人苦着臉杵在艷陽下。

今兒個天氣真是好啊。

再過幾天就是元宵燈節,大街上人來人往,各式各樣的燈籠高掛地販賣,街上更顯得熱鬧非凡。

三名穿着、氣質與路人格格不入的人,大刺刺地站在眾人的行進路線上,每個路過的人紛紛對他們投以異樣的眼光。

站在中間的年輕男子,身上的素色襖子以金銀綉線方式綉出浮雲,腰間玉佩翠線無瑕,手中絲織文扇擺動,渾身上下充滿貴氣;他長得俊美無儔,雙眉英氣十足,雙目黑白分明,薄紅唇瓣時時刻刻保持上揚狀。

身旁女子白狐皮裙、小扇,翠花細絞着青絲盤在頭上,眼角下用金箔貼出梅形花細,隨着面頰顏色便會隨之深淺變化,眉目間難掩淘氣的個性。

「皇……少爺,我覺得還是要有護衛跟隨比較安全。」內務總管神色焦慮的緊緊追着兩人。

「多事。讓他們跟,我還能盡興玩嗎?」離開皇宮后,皇帝便收起了「朕」的自稱。

「少爺,百膳樓就在那兒。」蝶舞指着左方三層樓金漆建築。

金碧輝煌的大門旁掛着風飾,上頭以金漆寫了個大大的「膳」字,店門旁排了好長一串隊伍;在它對面的建築則是主體翠綠,鵝黃陪襯,正門匾額上寫着「玉樓春」三個字。

兩方一比較,在風格上就有很明顯的差別;百膳樓金光閃閃,玉樓春則帶着些許春意,處處可見各地季節花卉裝飾。

「少爺,百膳樓對面就是玉樓春,逯楚兩家不和,飯館又面對面相望,兩家不管任何事都爭個你死我活。」蝶舞說著她從宮裏老嬤嬤那兒聽來的閑言閑語。

「總有一方是比較佔優勢的吧?」皇帝精神一振,興緻全來了。

「才沒有,兩方不相上下,分不出勝負。」蝶舞搖搖頭。

皇帝沉默了半晌,末了,嘴角揚起令人感到畏懼的笑容。

「李總管,譙年回京了沒?」

「稟少爺,宋將軍已於前些時日由塞外回京了。」內務總管恭敬上前,附耳小聲回答。

皇帝回頭衝著他笑,笑得太過溫和、太過慈眉善目。服侍主了二十年,對於主子愛玩、詭計多端的心性,他怎會不認得這樣的笑容呢,李總管心裏有不好的預感。

「咳,李總管,可能得委屈你與譙年了。」

「委屈?」李總管頭皮開始發麻,背脊刷過一陣涼。

「少爺又想到什麼好玩的了?」蝶舞雙眼發亮,尤其這件事又與她那火爆脾氣的大哥有關。

皇帝抬眼望了望兩家飯館,只見飯館門前的夥計瞧見對方的人都是冷哼一聲,加上一記白眼,然後更賣力地想將街上的客人拉進自家的飯館裏。

「唔,我想試驗一下,在暗潮洶湧的湖水裏輕輕撩撥一下,是不是能激起驚濤駭浪。」

「少爺,那你要大哥與李總管做什麼?」

皇帝摸摸下巴,嘴角的笑燦爛得像朝陽。

「我想……當個乞丐應該不錯。」

「好哇!一定很好玩!」蝶舞高興地挽住他的手臂嬌喊。

乞、乞、乞乞乞……乞丐?!內務總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覷了李總管一眼,他臉上像被人逼着喝鶴頂紅般的苦,皇帝在心裏偷笑了下,隨即正經的開口。

「蝶舞,咱們先上玉樓春去品嘗補品,然後再去百膳樓嘗鮮吧。」

一年一度元宵燈節,天子腳下的京城總是辦得熱熱鬧鬧,就怕讓皇上丟臉;今年更加盛大,因為是皇帝即位第五年,早在年前便開始準備。

火樹銀花、五彩燈光,攤販聚集、人潮洶湧,女孩們這天打扮得比平常嬌艷,男孩們則刻意收斂以往的形象變得斯文有禮,大家會這麼做只有一個原因,希望能在這天成為「有情人」。

對於一年一度的燈節,楚家旗下經營的四大商行提供的獎品自然不能寒酸。

「今日燈謎會的獎品非常豐富,但和以往不同的是,咱們京城最美麗的楚家四姐妹都提供了獎品,有玉樓春的補品全席、黃金樓的銅馬一匹,呃……」主持拭汗的動作越見頻繁。「燕子樓男人一名?!」

台下一片嘩然,男男女女交頭接耳,主持尷尬地笑笑。

「呃……我……我們現在開始猜燈謎。」

「我就說吧,你們提供的是什麼鬼獎品。」坐在台邊的映春苦笑道。

「鈴兒身材一流,臉蛋又美,男人光看就會噴鼻血,而且她還沒被開苞呢,這獎品有什麼不好?要不是為了打響招牌,我才不做賠本生意。」攏緊身上桃紅襖子,映秋一點不認為自己提供女人當獎品有什麼錯,她旗下的卷珠廉可是名滿京城的銷魂窟,鈴兒還只是其中比較不美艷的。

原本在品茗的映夏,一口上等碧螺春立即噴出,她連忙拿着絲絹拭去唇邊的茶水。

「映秋!」映夏嬌喊了聲。

「我又沒說錯。而且映冬提供的男人也不是簡單人物,是燕子樓最有名氣、長相也最好看的司徒然……你們想,如果我答對了燈謎,那司徒然就是我的了,對吧?」手撐着下巴,映秋嘴角帶笑,目不轉睛地打量着台上一臉陰霾、被當成獎品的英俊男子。

「你不會說真的吧?」映春瞪大眼。

「我從不說笑。」回答的同時,映秋笑吟吟地將纖纖玉手往上抬。

「楚家三小姐有答案了。」主持苦笑。他從沒見過比今年更怪異的燈謎獎品。

「心如刀割。」

「答對了!」主持頻頻拭汗。

司徒然步伐僵硬地朝她走來,冷冽的目光瞥了映秋一眼后不屑地調開,靜靜走到她身旁站着,視線卻停在不遠處的映冬身上。

「好了好了,這兒悶死了,咱們到別處玩去。」映秋舒展一下筋骨,隨即站起。「有個地方現下正是熱鬧,去瞧瞧吧。」

「映秋,你要帶我們去哪?」映春好奇地問。

四人一路慢慢遠離人群,行過城門,沿着小徑走過河上小橋,徐徐微風吹拂,城外的天空分外清明。

「大家壓低身子。」映秋興奮地蹲下身子,伸手撥開前方草叢。

草叢裏有非常多的光點在移動,窸窣聲音不斷,微細的交談必須要很安靜才聽得見。

「映秋,你究竟帶我們來這兒做什麼?」

「噓!映春,你自個兒不會看啊。」

「她們跑到人家的田裏幹嘛?」映春認真地看着前方,覺得那些移動的影子頗像姑娘家。

映夏定睛一瞧,原來如此。

「拔蔥啰。」映夏揭開謎底。

「拔蔥?!」映春驚叫了聲,隨即捂住嘴,小小聲地問:「為什麼要拔蔥?」

「為了嫁個好丈夫。」映夏睇視着她,似乎意有所指。

映秋拉着映春的手往田裏去。「映春,你是我們四個裏排行最大的,你不先嫁出去,我們幾個都別想嫁了。」

「映秋,你別拉我,我不要……」玉樓春是她的命,她怎麼可能放着玉樓春不管跑去嫁人。

「不拉你拉誰,四個人里你排第一……」映秋拉了幾次,映春依然不為所動,她氣急敗壞扯得更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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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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