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瑋瑋,你還好吧?」姚夫人眼眶含淚握着女兒的手。
「娘,」姚瑋瑋痛苦的吞了口唾沫。「女兒沒事。」
「沒事就好。」姚夫人鬆了口氣,將女兒抱得更緊了些。
剛才姚瑋瑋被季煦摟在懷裏,真是讓姚夫人緊張死了。
這眾親友跟奴僕都在,瑋瑋一個黃花大閨女還未許人呢,被個男子摟在懷裏,若傳出去,還要不要嫁人呀?所以她才趕忙將女兒從季煦手中「搶」回來的。
姚琦琦站在忙碌的眾人外,眸中燃着怒火。
為何這大半夜的,妹妹會跟季煦在一塊兒?
她快步上前,質問姚瑋瑋,「妹妹,為何你這個時候會在這?你住的北廂房離正屋挺遠的吧?」
地理位置上,南廂房在東廂房的斜后處,北廂房則在後罩房的後方,中間還隔着一口養鯉池塘呢。
面對姊姊的咄咄逼人,姚瑋瑋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
姚瑋瑋求救的目光轉落到季煦臉上。
季煦好氣又好笑,這怎麼會是叫他解圍呢?
姚瑋瑋看向季煦的視線,姚琦琦可發現啦,這會兒更是怒不可遏。
「瑋瑋,你快說啊,為什麼?」她不管妹妹喉傷,頻頻催促。
「是啊,瑋瑋,」姚夫人也覺得女兒三更半夜出現在此處有太多不合理。
「你怎麼會來這了?」
「夫人,瑋瑋姑娘應是跟蹤小偷來的。」見姚瑋瑋被逼問得不知如何是好,腦子轉不出個主意來,只能頻頻向他發出求救訊號,季煦無奈地接下這一任務。「在下也是聽到鄰房有動靜,納悶地跟在瑋瑋姑娘的身後,才能及時解救的。」
「季公子為何會發現隔屋的動靜?」季煦替姚瑋瑋說話,讓姚琦琦心頭不悅,質疑衝出口來。
季煦抬頭冷視,「琦琦姑娘,在下不枉練了一身功夫,聽力總是比常人好些。」
這姑娘是憑什麼詰問他的動向?
季煦感到不悅。
被堵嘴的姚琦琦惱恨的咬住下唇。
他替妹妹說話!
他竟然替妹妹說話!
難不成他喜歡妹妹?
這怎麼可能!
若要論外貌,她絕對比妹妹優異。
論才藝,她琴棋書畫樣樣行,妹妹沒一項勝過她的。
論規矩,她也比妹妹來得懂禮有教養,任何有長眼的都應該會先喜歡上她,而不是妹妹啊!
「是這樣嗎?」姚夫人低頭問女兒。
姚瑋瑋忙不迭點頭。
「夫人,」季煦道,「瑋瑋姑娘剛被小偷掐頸,喉嚨必然不舒服,無法應答,若有什麼疑問,不如明天再問,先讓瑋瑋姑娘回屋休息吧。」
「也是。」姚夫人察覺她的疏忽。「要叫大夫來幫你看看嗎?」
姚瑋瑋搖頭。
她現在只想立刻脫離此刻的逼供場面,尤其姊姊那眸中的妒火,幾乎要把她整個人燒成灰燼了。
她又沒怎樣……
姚瑋瑋覺得很是委屈。
她是想阻止季煦夜襲小堂姊,是為了保全小堂姊的清白,才會在這個時間點不在屋中睡覺,卻不幸遇到偷兒被掐頸,過程這麼血淚悲劇,卻還要受到質問,好像她才是那個竊賊。
大夥是不是搞不清楚狀況了?
偏偏她又不能實話實說,只能把一身憋屈吞忍着。
姚夫人叫來丫鬟送二小姐回房。
「那在下也回房了。」季煦負手於後轉身。
「季公子,」姚夫人走近季煦,以僅有兩人聽得見的音量悄聲道:「瑋瑋尚未出嫁,還請公子避嫌。」
季煦莫測高深瞟了姚夫人一眼,沒有回應,轉身便走了。
姚夫人曉得自己的要求無禮,可這幾天,(他們兩個實在走得太近了,讓她有些擔憂。
季煦渾身貴氣,應是出身不俗,若他真對女兒有意,就應該循正常順序,
請媒婆來提親才是,而不是沒有個名分就過從甚密,這萬一出了差池,可是要害了瑋瑋一生。
「琦琦,」姚夫人轉對姚琦琦道,「你也快回房休憩吧。」
姚琦琦收回瞪視季煦的視線,轉回頭應了是,便在丫鬟的陪伴下回房。
姚琦琦的心思,姚夫人看得更清楚。
尚可放寬心的是,季煦似乎並沒察覺或者根本對姚琦琦無意,所以姚琦琦的一片心意可能得付諸流水。
不過女大不中留,她一直想讓女兒自己挑選喜歡的對象,沒想到卻可能兩個女兒喜歡上同一個男人,這怎麼成呢?
待回到洛陽,她還是趕快幫琦琦找門好親事吧。
竊賊掐得重,姚瑋瑋的喉嚨受到傷害,說話有困難,好處是可閃掉他人的詢問,直接采了季煦的說法,壞處是,她連吞口水都艱困,更別說是咽食了。
因此,她被強迫得留在屋中靜養,就連老太爺壽宴那天,也只能一人待在房間喝着沒啥味道的白粥,真是叫她欲哭無淚。
聽前頭喧嘩多吵鬧啊,據說今日的菜色豐盛華麗,什麼百菇燉雞湯、雪蛤海鮮翅、佛手長壽麵線、蒜蓉蒸對蝦'蝦棗雞肝卷、松茸豬肚湯……光是菜色就要引發她口水直流了,偏偏……一口也嘗不得!
還有誰能比她更哀怨的嗎?
閑着沒事,喝過了白粥后,她便繼續謄寫她未完的神怪小說。
她在人物中多添了個角色——一個從書中出現的武林高手,但,是個絕絕對對的正義俠士,古道熱腸,路見不平便拔刀相助,且絕不會是個見姑娘便色心起,還會夜襲的採花淫賊,清心寡欲得跟和尚沒兩樣。
「瑋瑋姑娘,天下男人沒有一個不色的。」
姚瑋瑋一驚,迅速收攏紙張,也不管幹了沒,是不是會糊作一團,就是不讓不請自來,還跟鬼魅一樣走路沒個聲息的季煦看見。
「太慢了,季某一目十行,早看完了。」
「你……你何時來的?」姚瑋瑋氣惱得臉紅紅。
「來好一會兒了,你寫得太專心,沒發現。」所以他有足夠的時間,把她紙上的文字盡數入眼底。
清心寡欲呢。
季煦冷哼。
就連仙人都不見得能清心寡欲,凡夫俗子又有幾個辦得到?
正常男人沒個不色,只是色在何處罷了。
這丫頭根本不了解男人。
是說,她這個未出閣的姑娘,若真識男人,那才真有問題。
「你幹啥不出聲,偷看人家寫東西?」姚瑋瑋氣嚷。
「喲,我瞧你喉嚨好得差不多了,還可以罵人呢!」他哪兒偷看了,他光明正大站在桌前看,是她太專註沒發現,這豈能怪他?
「哼,就是罵你時,一點都不疼了。」
話說,丫鬟小圓去哪了?
她在的話,沒道理讓季煦自由入房內不吭聲的呀。
姚瑋瑋左右張望。
「你的丫鬟去後頭洗衣了。」季煦回答她的問題。
「你又知道我在關切小圓動向了?」被看穿心思的她更是氣惱。
「你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是聰明的就看得出來。」他隔空在她臉上畫圈圈。
「……」她怎覺得他是拐彎罵她笨啊?「你來幹啥?前面不是在舉辦壽宴嗎?好多好吃的耶。」
「太多人了,不習慣。」
興許是寧靜的書中世界待久了,一下子面對那麼多人,還要接受各式各樣興趣疑問,讓他應付得挺煩躁。
那些問題,第一天在姚家作客,就統統被問過一遍了。
是要他回答幾次?
當他閑人嗎?
腦子轉了轉,倏忽覺得來找姚家二小姐鬥鬥嘴,順便看看她復原情況,比跟那些陌生人閑聊要有趣多了。
「我表姊堂姊、表妹堂妹,還有鄰居的閨女,據說不少人來參加呢,你不是該如魚得水的嗎?」姚瑋瑋故意調侃。
「我怎聞到酸溜溜的醋意?」季煦故意曲解她話中之意。
「誰吃你醋啦!你少自以為是了!」姚瑋瑋惱羞臉紅怒罵道。
「不逗你了。」
「你要走了?」她慌道。
「怎麼,不想我走?」他回身論譎的笑。
「才、才沒有!」她揮手,「快走吧你!」
「你要我走,我偏不走。」他一屁股坐下。
「怪裏怪氣的。」不走也好,至少陪她解個悶。
「這形容詞放在自個兒身上吧。」他從袖口拿出樣東西來,推來她前面。
「哪。」
圓形的瓷碗內,放着冬菇、去骨雞腿、剝好的對蝦。
難怪她剛才隱約聞到食物的香味,原來藏在他袖內?
他特地為她留的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