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卷、南忘、彼岸鬼羅 (一)
卷卷拖着行李箱走出機場,手機響起,一看來電顯,她就笑了起來:“哥,你在哪?”
“轉頭。”南忘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出來,輕柔的不可思議。
卷卷轉頭,便看到南忘站在前方不遠處的一盆綠植旁邊,笑看着她。
“哥!”卷卷大吼一聲,扔下行李箱朝南忘跑去。
南忘嚇得臉都白了。要知道卷卷腳下可踩着十厘米高跟,摔一跤的話,得多疼啊。
“別跑,慢點。”南忘往前走幾步,正好抱住衝過來的卷卷。卷卷抱着他興奮的跳,“哥,你又帥了耶!”
“胡說。”南忘揉了揉她的頭髮,因為小時候有自閉症,現在雖然好了,但南忘仍然很少說話。
卷卷深知他習性,早就習慣了,抱着他胳膊嘰哩哇啦的說:“我想死你了。什麼破公司嘛,實習還得到國外去。”
卷卷大學選的專業是平面設計,畢業后並沒有進自家企業,而是靠自己的能力找了個上市公司。結果才剛進去不到一個月,就派她去德國出差。
一個月下來,她差點沒在德國瘋掉。
南忘將卷卷扔在地上的行李箱撿起來,他自己拉着,好笑道:“才一個月而已。”
雖然這一個月他也想她的緊,但這種話,南忘肯定不會說的。
“只有你一個人來接我嗎?”卷卷右看右看,也只看到南忘一個人。
明明她在群里發了她今天到的!
哼。
南忘:“他們說我一個人來接你就夠了。”一句話,把所有人出賣了。
“那小魚兒呢。”卷卷氣,“她昨天在微信上給我說的,帶着糰子和丸子一起來接我呢。”
南忘想了想,說:“五姨說丸子有點發燒,所以就沒來。”
“發燒啦?嚴重不?”卷卷追問。
南忘說:“放心吧,有五姨呢。”
“對啊。”卷卷笑了,白擔心了,“小魚兒是誰呀,哪有她搞不定的事。”
“哥,我都說好多遍了,你別叫小魚兒五姨,多難聽啊。沒老都叫老了。”
南忘搖頭:“這是禮貌。”
卷卷:“那你是說我不禮貌咯?”
南忘任她撒嬌,但笑不語。反正這個爭論他們都爭了有十年之久。
上了車,南忘開車,卷卷在旁邊和他說話,偶爾南忘會應一聲。
“哥,我跟你說,這一次去德國,有個大帥哥追我。”
南忘擰了下好看的眉:“長什麼樣?多少歲?家庭情況如何?做什麼的?有什麼不良嗜好?”
“停停停。”卷卷翻了個白眼,這個翻白眼的技巧還是跟小魚兒學的,“不要查戶口一樣的問好嗎?我就是隨口一說。要不是他長得像電視劇里那種陰鬱帥氣的吸血鬼,我指不定記不住她。”
卷卷小時候頭髮自來卷,她從小智商就高,也不像個女孩。等到了青春期后,小姑娘也知道愛美了。對於自己那頭捲毛很是不喜,因為那頭捲毛,很多人都問她是不是混血兒。
卷卷越來越不喜歡這捲毛,然後找了個機會把頭髮拉直了。可她這捲毛是天生的,新長出來的頭髮仍是卷卷的。
最後還是江小魚給她想辦法把頭髮弄得順溜,從此以後,卷卷一直披掛着順長直發,不再燙卷。
一頭清爽直發,再加上遺傳自傅家的好面貌,從高中后卷卷便一直擁有校花之名。追求她的人如同過江之鯽,這麼多年來,她也陸續談了幾個男朋友。
可這些男朋友連她手都沒牽過,就分了。
分手理由都可笑,原因是她有一個太好太好的哥哥,好的讓他們這些男朋友自慚形穢,所以分手了。
卷卷:?
氣得她在大二之後就再也沒有交過男朋友。
家裏對她交男朋友的事情並沒有明確禁止,只告誡她要看好人,不能被欺負。
每次她若交了男朋友,第一個知道的,永遠是南忘。
就連她第一次來大姨媽,也是南忘第一個知道的。
“現在想去哪?”南忘問。
“先去你那兒看咪咪吧,我也想它了。”卷卷想了想,說。
南忘點頭,一個半小時后,到達南忘的家。
南忘自閉症徹底完好的時候是在他十五歲的時候,南音和傅景川為了主他接觸更多的人群,狠心將他送到卷卷所在的學校。
卷卷讀的寄宿學校。
兩人每天偷偷摸摸的去看南忘,生怕他受委屈,或者病又發。可沒想到,南忘狀態出奇的好。
他話不多,但待人溫和有禮,大家都很喜歡他。
但是他想念咪咪的緊,學校又不準養貓,最後傅景川在附近租了間公寓,南忘住在裏面,能上學接觸更多學生,還能養咪咪。
傅景川租的公寓是兩室一廳,特意留了間卧室給卷卷,方便卷卷偶爾出來住。
當初南忘的自閉症非常嚴重,前期是靠咪咪漸漸好起后,後期也是少不了卷卷的陪伴。
那段時間,卷卷更像姐姐一樣的照顧他。
直到南忘後來狀態越來越好,兩人的位置才顛倒,他才真正的像個哥哥了。
而咪咪,對南忘來說,是不可割捨的一個家人。
咪咪已經是一隻老貓,算起來,他已經有十五歲了。貓的壽命一般可沒這麼長,要不是他們精心照顧,偶爾江小魚還會給他輸入靈力,咪咪早就不在了。
饒是如此,咪咪也已經很老很老,隨時可能離開。
現在南忘已經工作,他自己買了棟房,平時就他和咪咪住。偶爾南音,傅景川還有弟弟傅言立過來看看他。
一進屋,卷卷先喊了幾聲咪咪,南忘說:“可能是在睡覺,最近它越來越喜歡睡了。你先去洗澡換身衣服。”
這間房子,南忘買的是三室兩廳,一間是他自己的,一間是為卷卷準備的,一間是為傅言立準備的。
卷卷的房間裏他定期收拾,乾乾淨淨的,有時候看到好看的衣服,也會給卷卷買點。
所以卷卷完全不用擔心沒衣服穿。
卷卷點了點頭,回好房間洗澡,南忘則去找咪咪,最後在他房間的衣櫃頂上找到它。
安趴在那裏睡覺,還有細小的呼嚕聲。
“咪咪。”南忘眼中全是柔色,伸手撫着咪咪已經褪色不再鮮亮的皮毛,“卷卷回來了。”
過了一會兒,這隻老貓抬開眼皮,伸出爪子在南忘手上拍了拍,頭蹭過來,南忘笑着給它擼了會兒毛。
咪咪這才站起來,雖然沒有年輕時候的矯捷,但它下柜子的速度仍是不減當年,邁着四平八穩的腳步,它躥進卷卷的房間。
沒過多久,南忘就聽到浴室傳來卷卷的聲音:“咪咪,你這隻色貓!”
南忘嘴角再次浮現溫柔的笑,他起身去廚房,順便給蘇錦和傅景誠分別去了個電話,將情況告知。
做完這一切,他走進廚房,打算給卷卷做幾個她愛吃的菜。
吃完飯,南忘送卷卷回家,不忘提醒她:“三天後是爺爺的祭日,可別忘了。”
“我知道啦。”卷卷揮手。
三天後
在傅老爺子的祭日上,傅家所有人全都聚齊了。
傅老爺子是在三年前離開的,壽終而亡,是喜事。
如果是在別的家族,祭日並不是個好兆頭,但在他們家,祭日卻是喜色。小魚兒告訴他們的,祭日這天,如果爺爺還沒有投胎的話,那這一天,他就會在下面收到許多好東西。
他們燒下去的東西,會成倍翻長。
所以每到祭日,傅家人都可勁把好東西燒到底下去。
每次見到她的五姨,卷卷都忍不住感嘆。要不是小魚兒往成熟的方向打扮,准能和她當一輩兒的人。
還有她五叔,也是這樣。
五叔和二叔長得最像,他們家的男人都不顯老,可是二叔和五叔站在一起的話,仍是會顯出差別來。
卷卷注意到,每次家庭聚會的時候,二叔和五叔從不站在一起,她一直想的是二叔肯定是覺得五叔太年輕,他倆站在一起,有損二叔的威嚴。
胡思亂想中,卷卷看到二姨走過來。
幾個姨(嬸)當中,卷卷最喜歡的是小魚兒,因為她把小魚兒當同齡人。第二喜歡的就是二姨楚若溪。
二姨太太太溫柔了,而且是和三姨不一樣的溫柔,總這她很喜歡二姨。她本身也很喜歡二叔,雖然二叔總是冷冷的。
只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二姨和二叔兩人一直沒有娃。以前二姨有懷,可是不知是什麼原因,哪怕有小魚兒出馬,可是她肚子裏的娃仍然掉了。
總共掉過兩次,二姨身體變得很差,從此以後,二叔就不再讓二姨懷孕了。為這事,小魚兒很是自責,好一陣子都不願見二叔和二姨。
“累了嗎?”楚若溪捏了捏卷卷的臉蛋兒。
“沒有。”卷卷笑嘻嘻,她看到楚若溪臉上有難色,不由問:“二姨夫,你有什麼事嗎?”
楚若溪遲疑了下,拉着卷捲走到一邊:“卷卷,你去找下小魚兒,讓她去勸勸你二叔。你二叔最近又開始加班,我怕他身體吃不住。我實在勸他不住。”
卷卷抿了抿唇。
她有些心疼的看着楚若溪:“二姨……”
二姨喜歡二叔,二叔也對二姨非常好,但是全家人都知道,二叔內心最深處喜歡的是小魚兒。
小時候卷卷還不大明白,等後來漸漸大了,她本身智商就高,很快就明白了。
全家人都知道的事,而唯一不知道的,卻是事件中間的本人——江小魚。
至始至終,小魚兒都不知道二叔喜歡的是她。
也沒人傻fufu的去對她說,只是在很多時候二叔老是不顧自己身體工作,眾人勸不住時,就會讓小魚兒出馬。
小魚兒去勸,一勸一個準。
有時候換位思考一下,卷卷也會很心疼二姨。可是二姨對她說過,在嫁給二叔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她說,二叔已經很努力的在愛她了。如果她奢求太多,會失去更多的。
人不能太貪心。
手心手背都是肉,卷卷有時候莫名就會難過,替二叔難過,替二姨難過。
可是她知道,這不能怪小魚兒。
小魚兒什麼都不知道,她對這個家的每個人都傾心相待,每年光是為他們製作的符都有許多,生怕他們出了什麼意思。
上次她還不小心聽到小魚兒和五叔談話,說到什麼‘靈界’,‘凡界’之類的。
有時候卷卷會覺得,小魚兒和五叔的世界,似乎與他們有那麼一點不一樣,哪點不一樣她暫時也說不出來。
楚若溪之所以不自己去請江小魚,也是怕江小魚起疑心。
“好,我等會兒就跟她說。”卷卷滿口答應,“二叔現在在哪?”
楚若溪:“他連軸轉了三天,剛才又忙活祭日的事,現在我讓他去休息了。”
楚若溪離開去忙了,卷卷則去找江小魚,結果找半天沒找到人。倒是把南忘給找到,她一把拉住南忘:“哥,看到小魚兒了嗎?”
“她剛剛和五叔出去了。”南忘說,“你找她做什麼?”
卷卷小聲的把楚若溪給她說的話說給南忘,南忘聽完后,嘆了嘆。
“卷卷姐姐,忘忘哥哥,你們在幹什麼?”兩人說著悄悄話時,冷不丁一個嫩嫩的聲音響起,轉頭一看,是丸子。
丸子現在也是個小少女啦,又萌又漂亮,是傅家所有人捧在掌心的寶。
看到她,卷卷眼睛一亮,他們這些小輩中,二叔最疼丸子,完全是把丸子當自己親女兒看待。
她拉住丸子:“二叔最近一直加班好忙,萬一把身體忙壞了怎麼辦,二叔最疼你,你去撒個嬌,讓他不要那麼努力工作,多休息休息。”
丸子瞪大眼睛:“難怪我這剛才見到二叔的時候發現他滿臉疲憊,原來又在加班,哼,我去找他。”
說完徑直往二樓跑。
過了一會兒,丸子滿臉笑容的跑下來,一頭散開的頭髮紮成兩個小啾啾,顯然是傅景行的傑作。
她去找楚若溪,卷卷在遠處看着,不知道丸子說了什麼,二姨臉上的笑容越發溫柔,還伸手捏了捏丸子嫩嫩的臉蛋。
“二姨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卷卷感嘆。
南忘‘嗯’了一聲,正要說點什麼,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我最近發明出一種安眠符,效果很不錯,有了它,晚上睡覺會香噴噴噠。差點忘了拿出來了。”
——是江小魚。
順便向大家解釋她和傅景生忽然離開的舉動。
江小魚拿着安眠符發給眾人,卷卷和南忘也有。卷卷看着手中的好幾顆黃色小星星,是江小魚特意把符折成這樣的。
還挺好看。
“多給我幾顆嘛。”卷卷撒嬌。
江小魚大方的又抓了幾顆給她,她畫了一百多張,折成星星放在瓶子裏。
看着小魚兒蹦過來跳過去,卷卷忍不住再次感嘆,三十多歲的人了,感覺和以前沒兩樣,五叔也真是寵她不要不要的。
這讓卷卷有些羨慕,她以後也要找一個寵她的人。
祭日結束后,眾人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
自從傅老爺子走了之後,何嬸一個人待在這麼個大宅里也沒意思,她便回了她的家鄉,老宅也就空了下來。只是偶爾有什麼喜事,誰過生日,就會到老宅聚上一聚。
卷卷的實習期完美的過了,回到公司,納入正式編製。開始她早九晚五,時常加班的工作。
為了上班方便,她在公司自己租了個公寓,本來南忘打算給她買的。被卷卷拒絕了。
她要自己掙錢自己買,這樣才有成就感。
而且南忘的錢得留着他自己娶媳婦兒呢。
說起來這個卷卷就關疼。不僅她一個人頭疼,還有南音三姨。
南忘馬上就快要二十六了,可到現在為止,他一個女朋友都沒交過。卷卷勸過他好幾次,他只說沒有合適的。
南忘不說,但卷卷也知道,南忘怕自己的病,他的自閉症雖然好了。可童年的陰影一直殘留在南忘心裏,他覺得自己是個有病之人,不配擁有別人。
卷卷明裡暗裏說過好幾次,可南忘只是淡淡的笑,笑起來賊好看,每次卷卷的催戀愛之旅便會無疾而終。
卷卷偶爾還會花痴的對南忘說:“要是你不是我哥的話,我就要追你啦。”
南忘撫着她的頭,笑得愈發溫柔。
這天,卷卷趕一個設計,等做完,時間已經是凌晨十二點半。她的公寓離公司很近,走路十多分鐘就到了。
且公司在繁華的市中心,凌晨十二點半晚上的車流也有許多,而且她手上還有江小魚給她的符,是以卷卷一點也不害怕這麼晚下班回家。
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當她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她發現門口處蹲了個人。
重點是,這是個年輕男人,不,年輕男孩,看起來十七八的樣子,比她小很多。
更令卷卷無語的是,這位少年在看到她時,狹長的黑眸閃過驚喜:“啊……你終於回來了。”
卷卷:“?”這自來熟的搭訕是要鬧哪樣。
看出卷卷對他的防備,少年有點傷心的撇嘴:“喂,你不認識我啦?”還有點點委屈。
卷卷不動聲色的打量這個少年。
少年穿了件黑色T恤,黑色帆褲,看起來有些瘦削。
膚色白皙細膩,卷卷看了半天,都沒能從對方的臉上找到一個大的毛孔。
比她的皮膚都好。
最令人注目的是那雙狹長的眼睛,裏面一片漆黑,瞳孔的邊緣處泛着淡淡的紫色,樓道上的燈光落進這雙眸子裏,猶如落入無底洞般,沒有絲毫反映。
看着看着,卷卷皺起了眉,她竟然從這雙眸子裏感受到了一點點熟悉。
“怎麼樣?想起了嗎?”少年地插腰,直勾勾的盯着卷卷。
對方插腰的姿勢貌似也有點熟悉。
卷卷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卧槽,這樣還沒想起來,少年眸子裏閃現出怒火,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再給你一分鐘,如果你還想不起來,我就吃了你。”
最後‘吃了你’三個字時,少年的聲音陡的變得陰沉,配合著突然閃爍起來的燈光,頗為陰森恐怖。
“神經病啊。”卷卷從小膽子就大,何況還有個江小魚在身邊,普通的事情可嚇不着她,“我跟你說……”
話未說完,燈啪一聲全黑了。
濃郁的黑暗中,卷卷聞到了一種香味,伴隨這股香味,漆黑的走廊上,她看到了紫色光芒。
以及一閃而過一朵花,以及兩條綠色的細條兒。
電光火石之間,卷卷想起來了。
“你、你、你是羅羅!”卷卷瞪大眼睛,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紫色光芒消失,燈光重新亮起來,卷卷的視線中重新出現黑衣少年,對方正酷酷的靠在牆上,一隻腿抬起,一手放在腿上支着自己的腦袋,斜眼看卷卷:“終於記起了。”
帥不過一秒,立刻變得氣急敗壞:“你這隻笨蛋!”
卷卷已經愣了,好半天才蹦出一句:“你量詞用錯了。”
已經變成人形的彼岸鬼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