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惡人互相扶持,極盡全力奔逃。
連玉棠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心想那或許就是下山的途徑,因此也跟着走了。
「去哪?」路大山將她拉回來。
「下山。」
「下山的路在另一頭!」話說——
「你下山幹嘛?要下山不會叫我嗎?自己一個人亂闖,你未免太小看馬平山了!這兒的路當初被我曾祖父設計得有如迷宮,除了馬平山寨的人,外人上了山就很難安然走出去!」
難怪她轉沒兩圈,就不知道北了!
她轉身朝另一端走。
路大山又將她拉回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她扯了下嘴角,「誰規定我一定要回去?」
他氣得額上青筋跳動,「都這麼晚了還下什麼山?天色都黑了你沒看到?上次遇熊的經驗你忘了?是這麼怕山裏的動物沒東西吃?」
「我怎樣都不關你的事吧!」
「誰說不關我的事?我……」他忽地住口。
「你怎樣?」
「我不怎樣!給我回去!」
「我不要!」她用力掙開箝制上臂的巨掌,「今天就算我們母子橫死郊外,也與你無關,反正不管怎樣你都不打算讓他活!」
「你懷孕了?」他激動地握着她的肩。
懷孕?最好昨天才做過那檔子事,今天就曉得有孕!
「有沒有懷孕不重要,重點是你根本不想要我的孩子!」她惱恨地推開他的手。
「追本溯源,是孩子的娘不想嫁給我吧?」
「孩子的娘為什麼要嫁給你?就只因為你上了她的床?」
「廢話!不用負責的嗎?」
「誰要這種負責!你又不喜歡孩子的娘,何必娶!」
「誰說我……」他又倏然住口。
「你怎樣?」
「你很煩!快跟我回去,我晚膳還沒吃,快餓死了!」
他一聽到蘭姨說她出門一整日尚未回來,就擔憂得急匆匆出來找人,飯根本未吃上一口。
適才她被三個男人壓在地上時,因為太晚視線不清,他只看見了男人沒看見她,還好她有放聲大喊,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一聽到「晚膳」兩字,連玉棠的肚子立刻咕嚕好大一聲。
「你也餓了吧,快走!」
連玉棠掙開他的手,耍賴地蹲在地上不肯動。
路大山真的拿她沒轍。
他實在不曉得該怎麼對付她,她既難懂又難搞,脾氣恁大又固執,跟他非同一類人。
偏偏,他也不曉得為何會這麼在意她,注意着她的一舉一動,盼望着她回眸一笑——這樣說來,她好像從未對他笑過?
路大山很無奈地蹲下身來,驚見她正無聲掉淚,一時之間,他慌了手腳。
「你……你是怎麼了?傷口很痛還是……」眼淚一顆一顆掉,每一顆都轉化成無形刀刃,直接刺在他的心口。
水眸抬起,充滿怨恨地瞅着他,「我只問你一次,你要老實回答我。」
「好!」
「你喜不喜歡我?」
路大山愣住,腦筋一片空白。
「快說啊!」她催促。
「什麼……什麼喜不喜歡!」他終於回過神,可是舌頭卻打結了。「說什麼鬼話啊!」
「你說喜歡我才跟你走,不喜歡就放我在這裏,從此生死與你無關!」
她這麼說的意思是……
胸腔內的心臟急促地跳起來。
「……」嘴巴開合了兩下,卻聽不到半點聲音。
「我聽不見!」
混賬!他在害羞個什麼鬼!
他可是路大山!
馬平山山賊的頭目,兩個字而已,有什麼好說不出口的?
「喜歡!」他的臉好燙好燙好燙!
「噢。」看他的臉紅得都可以煎蛋了,實在好笑。
「那我們可以……」他又欲言又止。
「可以什麼?」
「……成親。」短短的兩個字又是掙紮好一會,才有辦法以她聽得到的音量溜出口中。
「不要。」
「那好……」啊?不要?
她是說不要?
「我才不要嫁給一個山賊!」她撇過頭去,「我不要讓我的小孩也變成山賊,子孫也變成山賊,世世代代都是山賊!」她絕不會讓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是個山賊頭!
「我天生就是名山賊,不然你要怎樣?」他不當山賊,還能幹嘛?
「又沒人逼你一定要當山賊!」她轉回頭來,直視着他,「帶我下山去,我會自己養活自己。」
「萬一你真有了孩子呢?」
「那我也有辦法養活他。」
「山賊是哪對不起你了?你這段時間吃的喝的不都是身為山賊的我所供應的?」她這是在歧視山賊嗎?這女人怎麼這麼「忘恩負義」!
「我希望我的孩子將來能堂堂正正做人。」
「你的孩子!你的孩子!你有沒有孩子還不清楚,就考慮到那麼遠?」
「你活一天算一天,我可不是!若真要我跟你,就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什麼「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是啥鬼?
「我幹嘛成佛?」
連玉棠閉緊眼,忍耐了一會才道:「總而言之,我不要嫁給一名山賊就是了!」
這女人真是講不聽!
路大山一火,不顧她的抗拒,硬是將她丟上馬,載回了山寨。
他當了一輩子的山賊,一懂事就知道他負有管理與保護山寨所有寨民的重責大任,今日不叫他當山賊,要叫他做啥?
就算他放下什麼刀成什麼佛,整個山寨百來個寨民要怎麼辦?他當然不可能丟下他們的生死不管!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傷成這樣?」路大嬸心疼地看着一身擦傷,連衣服都破了的連玉棠。
打從連玉棠與路大山有了夫妻之實后,路大嬸就把她當成自己的侄媳,尤其說不定她現在肚內已經有路家的子嗣,一定要好好照顧的!
「是不是你打她?」路大嬸氣怒地揍了路大山一拳,「姑姑有教你打女人嗎?何況還是自己的媳婦!」
「媳什麼婦!」再說她是他的媳婦,他就要揍人了!「你去問問她開的條件!要依她的條件,我寧願這輩子不娶!」火大!
「條件?」路大嬸詢問正由安以孟幫忙上藥的連玉棠。「什麼條件?」大山肯娶她就該感天謝地了,還開什麼條件?
「除非他不當山賊。」
「你說什麼?」路大嬸瞠大眼,「大山不當山賊能幹嘛?」
這姑侄倆的說詞還真是如出一轍!
「三百六十五行,總找得到事做。樣樣都比當山賊好。」
「你真是忘恩負義!」路大嬸指着她的手指顫抖,「白白養了你這段時日,竟反過來說山賊的不是!來人,把她丟出去喂熊了!」
「不用你們丟,我自己走!」她本來就要走,是路大山硬把她抓回來的。
連玉棠才走到門口,就被門口的「門神」擋住。
「回去!」他費了一番功夫才將人找回來,哪有再讓她走的理由!
「你沒聽到嗎?你姑姑叫我走!」
「大山,讓她走!」路大嬸吼。
「讓開!」
「不準吵!」他被這兩個女人吵得快抓狂!「姑姑,你先回房。女人,你給我回去休息!還有,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準放這個女人出寨門!」最後一句是對着外頭看熱鬧的寨民說的。
「是,頭目!」寨民不約而同齊聲答應。
時光荏苒,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山上早就飄起了大雪,冷颼颼的,未穿動物毛皮製成的皮襖根本無法忍受。
路大山提了個火爐,跨入連玉棠的房,連玉棠一瞧見他就撇過頭去,裝沒看見。
這一個月的時間,她每天都端着臉,活像他欠她多少錢死賴着不還似的,臉上寫着委屈,好像他沒放她下山,將她禁錮在此處,是在虐待她。
也由於她發表了他當一日山賊,她就一日不嫁他的宣言,幾乎整個山寨的人都跟她對立起來,大夥同樣不肯給她好臉色看,尤其是路大嬸,每見一次就罵一次。
路大山放下火爐,轉身欲走,坐在床上縫着衣服的她忽然開口,「我MC來了。」
「嗯西?」
「癸水。我沒有懷孕。」
「噢。」他故意裝作冷淡地回。
不得不承認,他心裏是很失望的。
若是她有了孩子,說不定會改變主意。他曾經這麼希望過。
她將手上已經縫好的衣物丟向他,「給你。」
他有些訝異地接住,攤開,是一件無袖的毛皮上衣,領子圍着一圈柔軟的狐狸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