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錢來寶出聲道:「表哥,放開他,他不懂武功。」
關從宗不願在錢來寶面前動粗,放開手,為自己辯解道:「這小子屢屢出言羞辱我,我實在是忍無可忍。」
錢來寶靜默一瞬,而後啟口道:「表哥,你先走吧,我有話與他說。」
「我不放心你……」關從宗話未說完,便被她打斷。
「表哥,我有話想同他說,你先出去。」她再說了句。
關從宗這才不甘願的離開,但臨走前,他再表達了一番自個兒對她的關懷之意。
「我不會走遠,就在外頭,有什麼事你就叫我一聲,我會即刻進來。」
尤不休在他離開后,上前將房門掩上,再走回床榻邊,想聽她要同他說些什麼垂眸望了眼被他塞在自己手上的那枚玉鐲,錢來寶緩緩啟口,「你別老是那樣說我表哥。」
見她竟是要替關從宗說話,尤不休心頭頓感不豫,質問她,「你是不是還對他余情未了?」
「我沒有。」她否認。
「既然如此,就別再給他機會親近你。」他惱她的不爭氣,明明被別人辜負了,卻一點都不記恨對方。
「他雖負了我,但我與他沒什麼生死大仇,沒必要拒人於千里之外。」表哥除了背着她另娶他人為妻的事之外,在此之前待她一直很好,也因此在那事過了那麼多年之後,再見到他,她能心平氣和的面對他。
「他毀婚另娶,這還不算大仇嗎?」
他不知道她腦袋瓜是怎麼長的,竟不覺得這是深仇大恨,換作是他被人這般辜負,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對方。
她搖頭,她當年雖曾傷心,卻不覺得這是什麼不可饒恕的罪。男女之情勉強不得,或許表哥更中意他娘為他訂下的那門親事,所以才會棄她而娶了對方。
良禽能擇木而棲,人自然也能擇心之所喜而娶。
「我該說你蠢,還是說你寬宏大量?」他被她給氣得不知該說什麼。
「我爹說量大的人才有福。」而她娘則是睚眥必報的人,得罪了她的人,她一向不輕饒。她接著說道:「總之,請你別再為難我表哥。」
「你若想作踐自個兒,我也無話好說!」見她自始至終都在維護着關從宗,尤不休氣惱的拂袖離開。
出來見到關從宗,兩人相見,猶如仇敵般,各甩了對方一個冷臉。
而房裏的錢來寶,在尤不休出去后,垂下眼,抬手捂着心口的位置。
她不是想替表哥說話,而是不想讓自己越來越在意尤不休。
他說她蠢,她確實不聰明,她很害怕自己會像當年傾心於表哥那樣,又再愛慕上另一個人。
雖然當年的感情已事過境遷,不復存在,可是那在得知表哥另娶之後的傷心,她至今仍記得。
她不想再傷心一次,尤其在知道他已有了未婚妻,她更不該讓自個兒萌生不該有的念頭。
惱怒的回了房裏,瞧見馬群在他房裏,尤不休有些煩躁的抱怨。「你說那丫頭怎麼會那麼蠢,被騙一次還不夠,還要被騙第二次。」她雖不承認,但從她一再維護關從宗,就可看出她分明對那人還余情未了。
「四爺怎麼知道那關從宗對錢姑娘不是真心真意?」馬群雖不明白適才發生了何事,但近來能讓四爺這般氣惱的,就只有一件事。
「他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這雙閱人無數的眼睛。」
馬群瞥了眼自家四爺臉上那顯而易見的不忿之色,四爺的性子素來從容沉穩,對事情鮮少這般武斷,也很少那般為難一個人,可以說從他第一眼見到關從宗,就不喜此人,而原因嘛,自然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尤不休接着想起一件事,「我讓你們調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屬下也正要稟告四爺這事,這關從宗是山攏縣人,關家在山攏縣薄有資產,是當地望族,其母是鳳林武館的館主錢永時一位表姨的三女兒。關從宗在七年前迎娶蔡氏為妻,三年多前,蔡氏救了一個外地來的男子,收留在關府裏頭,不想蔡氏竟與其暗生情愫,就在兩年前,捲走了關家不少錢財,與其私奔。關從宗是在上個月接到有人在臨川見到他妻子與那姦夫的消息,這才趕來臨川想抓他們。」
聽完,尤不休問:「他抓到他妻子了嗎?」
「似乎尚未找到。」
「派人暗中幫他找找。」尤不休交代了聲,接着再說:「還有,再派人給他遞幾個他妻子下落的消息。」
馬群不解的說:「可咱們並不知道他妻子的下落……」
「不知道就隨便編造幾個。」他就是要讓他忙着追查他妻子與那姦夫的下落,而沒空再去糾纏錢來寶。
馬群頓時意會過來,「四爺為了錢姑娘,費了這麼多心思,咱們這趟辦完事回繁城,可要帶錢姑娘一塊回去見老爺和夫人?」他有些好奇,想知道這位錢姑娘有沒有可能成為尤家下一任主母。
尤不休此時心情煩亂,想也沒多想的回了句,「帶她回去見我爹娘做什麼?」
聞言,馬群有些意外,「四爺不帶她回去?」
尤不休忽然醒悟馬群問他這話的意思,他沉默了會兒,神色有些複雜難辨的啟口說:「你可有發現,我近來都沒再遇上什麼倒霉之事?」
馬群仔細回想了下,「經四爺這麼一提,似乎是這樣沒錯。」四爺霉星高照,一日裏總要發生幾件倒霉事,最近平靜得有些離奇。
「打從遇到她,那些倒霉的事就鮮少再發生,她就像張護身符一樣,讓那些霉事離我離得遠遠的。」
「竟有這事!那四爺打算怎麼做?」
既然她有這樣的用處,更該把她帶回去才對。。
尤不休有些茫然的搖搖頭,他心緒有些紊亂,厘不清此時心中對她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
不只是因為錢來寶能助他讓霉運退散,他心頭似是隱隱還糾纏着另一種陌生的情感。
馬群見到素來行事果斷的主子此時竟露出如此糾結之色,不知在心煩什麼,在他看來這件事很簡單,有個方法可以一舉兩得。
「不如四爺娶了她,如此一來,四爺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留下錢姑娘了。」
「娶她?」尤不休有些錯愕。
「沒錯。錢姑娘還未嫁人,四爺也未成親,我瞧四爺似乎不討厭錢姑娘,不如就娶了她,如此正好一舉兩得。」只怕四爺自個兒都沒發覺,他不只不討厭錢姑娘,還十分在意她,之所以處處針對關從宗,不就是擔心錢姑娘被他給搶走嗎?
聞言,尤不休攏起眉心。
他不會因為那種原因就隨便娶妻,他若要娶妻,一定是因為他傾心於對方,就像爹娘一樣,彼此有情,才能結為此生伴侶。
他沒把他當初被迫與錢來寶拜堂的事告訴馬群,在他心中,那次他完全是被逼的,因此他不認,可適才聽了馬群那番話,彷彿沸油入鍋,在他心頭炸起了一陣激蕩。
有什麼從他心底被翻卷了出來,逼得他無法再迴避,不得不正視。
他想到被強擄到錢家那晚,她義無反顧的助他逃走,而後一路護送他來到臨在客棧大火那夜,她衝進他房裏,抱着他逃出去,她手臂明明那麼纖痩,卻一把就抱起比她還高壯的他。
當她又再衝進起火的其他廂房裏去救人時,他焦急得想將她抓回來綁在身邊,不讓她再以身犯險。
終於找着她時,她的臉都被熏髒了,可他一見到她,就恨不得將她拽進懷裏,好撫平自己擔驚受怕的心。
明明事有打算琶臨川就讓她回去,可真到了臨川,他為了她連馬群和孫翔都不願相認,只想有個理由能留下她。
從一見到關從宗就讓他心生厭惡,是因為那人曾負過她,在發覺那人竟有意想與她重修舊好時,簡直讓他無法容忍。
這一切的一切意味着什麼,在他一層一層剝落了他的自尊之後,露出了藏在心底的情愫。
倘若她與他最初的邂逅,不是在那種被脅迫的情況下,也許……
午後時分,察覺到身子逐漸恢復了一絲力氣,錢來寶驚訝的坐起身,她盤坐在床榻上運轉內息,半個時辰后,內力已恢復幾分,身子不再虛軟無力。
發現這點,她自然也心知她壓根就不是染了什麼風寒,而是被人下了軟筋散之類的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