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因為就在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薔薇身上的當下,洞頂竟飛下一條繩索,也不知道是用什麼製成,暗黑油亮,挾裹着疾風如迅雷襲來,擦過青喬的臉頰,準確的套在了薔薇的頸間,還沒等所有人反應過來,薔薇已被死死的勒住,離薔薇最近的人是青喬,她本能的試圖抓住薔薇的手,可繩索的力道大得驚人,不但沒有抓到,反而差點連自己都被撞飛,薔薇就在所有人面前被直直的、飛速地吊了起來,並且明顯是……壓根沒想讓她活命!
那天是青喬第一次見到薔薇,可也註定了,是最後一次。
青喬怔怔的抬着頭,眼神再也無法離開方才還在跟她說著話的……屍首:脖頸折斷、歪在一邊,被黑亮的繩索緊緊勒着。青衫殘污,裹着薔薇瘦小的身體來回地盪在半空中,她的眼睛低垂、無望而空洞的,佈滿了詭異的血紅。
薔薇死了。
順着繩索、順着屍體,所都有人不約而同,抬頭望向洞頂,那拋出繩索的人。該是什麼樣的人才會設計綁架了他們?該是怎樣的殘忍才會用這樣的辦法扼殺一個無辜的病人?
可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卻是,站在洞頂的人竟然只是……只是個與他們年紀相仿的少女。
沒有凶神惡煞的樣子、沒有狠毒的出言威脅,那青衫少女手裏挽着繩索,目光漠然的看着她手中的“獵物”,或者準確說應該是……屍體。
“再對別人說自己的來歷,下場會跟她一樣。”青衫少女開口,與此同時手臂揚起,薔薇的屍體如同一片瘦乾的花瓣、被她輕描淡寫的拽了出去,又跟她一起消失在洞頂。
“撲通”一聲,遙星暈倒在地上。月華控制不住的尖叫着、嘶吼着毫無意義的言辭。
“不可說來歷,違者死。不可說來歷,違者死。不可說來歷,違者死……”歲華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着、失控着,只會不斷重複這相同的一句話。
青喬聽着歲華的話,怔怔的聽着,覺得不公平嗎?並不。青喬流浪十餘年,跟野狗在田野間搶食、為了取暖更是扒過死人身上、還帶着屍臭的衣服來穿,她早就不怕任何死在她眼前的樣子,因為她活着命如螻蟻、如草芥、如風中殘燭。她早就忘記了公平應該是個什麼樣子,她只懂規則,守規者活、違規者死。
所以薔薇死了,就這樣死了。
所以,這便是將她們所有人劫來之後,以其中一人的死亡,定下的第一個規矩……
這是青喬在洞窟中度過的第一個夜晚。
起先,大家圍坐在窟底,除了遙星輕輕的啜泣聲之外,一片死寂。
直到夜愈發深了,所有人在絕望中沉沉睡去,除了青喬和君夜。
君夜引青喬到了有月光之處,但並沒有與她說什麼,只是撿了根枝子,在地面上寫着字,示意她看。
青喬明白君夜的意思,那一定是關於如何活下去、逃出去的重要辦法。君夜寫完,看向青喬,詢問的眼神。青喬輕輕點頭,平靜而又專註的看着那些字,筆跡清晰、清秀。
她看着……看着……看着……眉頭愈發皺緊,顯示問題很嚴重。君夜注視着她,懂了她必是有不同的想法,遂將手中樹枝交給她,示意她也可以寫出來,免得隔牆有耳。
青喬認真的接過樹枝,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君夜怔了下,對她點點頭。
青喬想了想,再嘆一聲,再次搖頭。
君夜終於忍耐不住,輕聲問着:“怎麼?”
青喬平靜的注視着君夜,沉默片刻,輕聲告之:“我不識字。”
君夜注視着青喬,陷入深深沉默……
“噗!”角落傳來隱約笑意,雖僅有一聲、雖極輕,卻深深刺中青喬內心隱痛,她咬牙切齒的瞪過去……是月華。
實際上,從這個叫青喬的丫頭一進來,月華就下意識的在關注着她。
月華討厭兩種人,一種是醜人,比如靈素;二是比自己美的人,比如遙星。但是這個青喬……沒來由得讓月華警惕。
其實她並不覺得青喬比自己美,尤其在青喬昏迷着的時候她也掃過幾眼,不過是張平淡無奇的臉,勉強稱得上清秀罷了。可當青喬醒過來環視四周的時候,月華竟愕然發現那雙眼睛……竟那般明亮剔透。之後,她試探了青喬的功夫,果然毫無根基,根本不對她造成任何威脅。但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卻是,一個絲毫沒有根基的丫頭,竟在眼睜睜的看着同樣處境的人慘死之後,絲毫不為所動,不止沒有流露出恐懼、連眼淚都沒掉下半滴!這讓月華直覺從背心滲出寒意,顯然,留意到這點的不止是她,還有君夜,君夜甚至還趁所有人都睡著了之後偷偷跟青喬交流。她雖不知道君夜究竟寫了些什麼,但這種猜測的心情讓她非常不悅,遂故意出聲嘲笑,果然,讓青喬自覺丟人,安靜的坐到遠離君夜的地方。
窟內終於安靜了下來,月華並不想睡,因無論她表現得再怎麼兇悍,薔薇慘死的那一幕仍舊血淋淋的烙在她腦海里。可困意來襲,任她再怎麼掙扎也無濟於事,如同她困在這裏,毫無生機……
直到她再次被最討厭的人吵醒:青喬。
此時已是清晨,天蒙蒙亮。
月華揉了揉眼睛,立刻看到青喬正在窟內踱步,並撿起塊石頭、掂了掂,不滿意的樣子把石頭丟了,又四下看着,發現了什麼便走過去,這次搬起的石頭看起來又大又重。
“你幹嘛?”月華厭惡的問着。
青喬卻回過頭,衝著她笑了,無聲的,唇邊翹起的弧度掩着只有月華能看到的狡黠。月華怔了下,不知為什麼忽然覺得不管她做什麼都應該制止,可顯然晚了。在月華晃神的功夫,青喬已經搬着石頭走向了大家賴以為生的、那兩口盛着清水和生米的缸。
月華怔忡着,瞬息間反應了過來,緊張地脫口而出,“死丫頭,你不——”
可她的話還沒說完,青喬就已經高高的舉起那塊大石頭奮力砸向清水缸。缸應聲而裂,僅剩不多的清水全數流出,瞬息間滲透進地里。毫無意外的,所有人也在缸被擊碎的同時醒了,怔怔的注視着青喬。
而青喬卻面色平靜如常的回應着大家的注視,並同時又砸碎了另一口缸,這次是米泄在了地上,不過癮,青喬索性狠狠的跺着,直到將白米全數踩碾進土裏。直到月華終於反應了過來,憤怒的衝上來……
青喬在心頭默默嘆息一聲,她當然記得被月華扼緊喉嚨時的恐懼和絕望,她更加知道的是避無可避,索性硬着頭皮站直了接下月華一掌,肋間撕裂般巨痛,喉間立刻漫出腥甜,又生生的將血咽了回去,注視着月華,竟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不笑還好,青喬的這一笑讓月華瞬間憤怒之極,“好,你把米和水都毀了,反正都活不了了,我先成全了你!”
如果說方才那一掌還因突然狀況導致、只用了五成的力氣,那麼此刻,月華便是下定決心想要了青喬的命。她離青喬很近,一臂之距而已,更何況她知道窟里的其他人和她想法該是一樣的,都會恨死了毀掉他們全部生機的青喬,就算是遙星也絕對不會再心軟。她篤定了這一點,在掌間貫注了全數力氣,果斷的對着青喬的頭部拍了出去。
可她的這一掌像是打在了棉花上,護下青喬、卸了月華之力的人,是君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