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那您為什麼在那麼多人面前摟着她射箭啊,這擺明了就是對她動了心思啊。”
獨孤長信笑了起來,“是吧,連你都覺得是如此吧。我就是要大家這樣認為!能打,你想想看,那個什麼高刺史的女兒,季昭儀不是就看上她了,那我偏對她不理不睬,甚至讓她臉色盡失。”
能打苦笑,“殿下,可您這樣……不是害得青喬小姐被人指點,將來恐怕很難嫁得出去。再說了,起初,您不是說過您要接近的人是素府大小姐嗎?”
“是啊,沒錯啊。”獨孤長信一臉坦然。
“那您招惹二小姐幹嘛?”能打一臉怔忡。
“我吃飽了撐的不行?”獨孤長信像是忽然來了興緻,“能打,你知不知道素青喬幹了什麼才破壞了今晚水台上季昭儀全部的安排?”
“呃,您是說那股怪風?把紗都吹亂的那個風?”
“對啊。”獨孤長信想起便笑,“我本來只設計了一個墨汁球,沒想到再加上她的狂風陣,哈哈哈,效果出奇的好。”
“殿下,到底怎麼弄的?”能打也好奇起來,今天那場面完全就是鬼使神差一樣,他還真沒看出玄機。
獨孤長信不再賣關子,直接說著:“她今日在紅袖招看清了水台位置分佈。而眼下這季節,夜晚江上風向通常西北至東南,禮曹操辦的時候也考慮過這點,所以水台靠後設了擋板屏風。”
能打聽着,總算聰明了一回,搶着回答:“所以青喬小姐偷偷拆了屏風?”
獨孤長信笑着點頭,“倒也不是她拆的,是她跟我講了,我安排人去拆的。她算準了風向,只拆了吹向東南五、六位置的屏風,剛好就是高刺史長女所在之處。沒想到老天都幫我,今晚江風格外猛烈,把其餘位置也連累到。但素遙星被安排在最偏處,反而最安全。如此簡單的辦法,卻又如此有效。能打,你說素青喬是不是最有趣?”
能打聽得發怔,可也跟着高興,“殿下說有趣,就一定有趣!”
“不過她跑哪兒去了?”獨孤長信四下張望着,心裏覺得不踏實,可四下尋着仍舊無果。
“殿下,怕是已經回素府了,畢竟是千金小姐,怎麼可能這麼大膽。”能打不停在獨孤長信身邊念叨着。
“那不成,是本殿下帶她出來的,就得負責送她回去。”獨孤長信瞪着能打,吼了最後一句:“找!”
能打即使無奈,也只能聽命。找就找,他雖然愚笨,可跟着殿下時間長了,也摸清了一些殿下的稟性。但無論如何,能打都瞧着殿下的神情不尋常,除了擔心之下,更多的是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喜愛的玩具,絕不能丟了的表情嘛……
深夜,皇宮內。
惜楚建朝後,承宣帝在前朝皇宮永寧宮基礎上又重新修建天華、天寶等軍殿十二座;臨望、觀鴻、諸水等台六處。新建規模、數目種類之繁多、佈局之道嚴、規劃之完整是前所未有的。起先眾臣只以為承宣帝是喜宏大,建得多了,才發現並非如此。如今的永寧宮城已不止是宏大,更加成了絕對易守難攻之境。其中緣由也正因承宣帝獨孤安稱帝時,整個惜楚還處於分裂狀態,而追隨他的人也大多是被前朝皇上昏庸逼迫得無法生存方才揭竿而起,獨孤安認為這些人能叛前朝,自然也就能叛他。為了穩固地位,獨孤安登極后就開始了鞏固勢力的鬥爭。不止南征北戰,更將早期的一眾功臣分域而治,幾乎全數派去駐守邊鎮,表面上放手權利,實際每年逐步收緊。如此一來,暗中不滿的人必然也愈發增多,獨孤安為了防止有人暗殺,不止在宮裏戒備森嚴,就連他每晚住的寢宮南德殿究竟是何佈局都無人知曉。
此刻,子時剛到,中常侍太監畢恩自南德殿外快步進入,對仍在夜讀的承宣帝行了跪叩禮,直到承宣帝示意他平身,方才站了起來,稟着:“聖上,太子殿下已回了太子府。另外,昭儀娘娘派了人來——”
“朕要批閱奏摺,就不去昭喜宮了。”承宣帝打斷了畢恩的話,平靜的,“今晚的事……聽說是素陌之女?”
“稟聖上,正是素太傅次女。”畢恩應着。
承宣帝擱下手中奏摺,抬手拿起擱在一旁的茶杯,卻又不喝,想了想,還是放下了,若有所思的樣子。
畢恩偷偷抬眼望着承宣帝,皇上素來嚴謹多思,此刻也根本看不出他是怒還是不當回事。只有把心和氣都提着,等待皇上后話。
“畢恩。”承宣帝終於再次開口。
“奴才在。”
“素陌兩個女兒,太子屬意哪個?”
“這……奴才尚無法得知,不過太子殿下夜探驛站之時,像是衝著素陌長女而去。”
承宣帝想了想,說著:“繼續派人盯着。”
“是。聖上,那高刺史那邊……”
“不必理會。”
“……是。”畢恩點頭應了,又輕輕嘆了聲,“但願太子殿下有朝一日能明白聖上的苦心。”
“他是否能明白我的苦心並不要緊。”承宣帝搖了搖頭,一字一字的:“要緊的,是長信否能承得起朕的江山。”
承宣帝說完,還是將杯中茶飲盡。他知道這茶醒神,飲了,怕是今晚又是無法成眠。可此刻的惜楚朝事表面波瀾不驚,內里波濤暗涌。偏偏自己唯一的兒子長信又恨他恨成這個樣子,處處與他這個父皇作對。但無論如何他會護着長信,也總有一天,長信會懂得一個道理:坐上高位之人,未必就只因貪戀權勢。天下,即然已經握在手裏,一切便不容有失。否則一旦失了,便是死無葬身之地……
夜深霧重,上元節燈會早在一片混亂中結束,走水的紅袖招也燒成一副空架子,旁邊挨得近的一些商家也跟着倒了霉受了災,雖不至於全部燒毀,可也把門窗碧瓦薰得漆黑破落。官衙來的人馬馬虎虎調查了一番,一時半會兒也得不出什麼結論,便宣了一句明日再斷就走了。無家可歸的紅袖招姑娘們哭哭啼啼的自仍舊冒着煙兒的廢墟中好歹撿了些沒燒化的碎金碎銀,各自先找客棧暫住去了。平日裏熱鬧非凡的一條柳巷此時便成了半空的巷子,可正對着廢墟的陰暗角落,有一人卻已站立許久。
是青喬。
青喬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什麼“良善之輩”,她只是個孤兒,對於孤兒來說,能活着就比什麼都重要。可對於孤兒來說,身邊出現過的每一個人……她不求如何,但求不要因她而死。
紅袖招,小絕色。這遙遠得如同上一世的名字,青喬明白自己不過一介過客,也從沒留戀過。但霧紫倚門而立、熱氣騰騰可以吃飽的白麵包子、水仙的舞、劍蘭的酒……這些人,這些場景,又有什麼罪?
她們的罪,只因為認識了小絕色。
摸遍全身,找不出什麼值錢的東西。青喬想了想,自頭上摘下玉簪,走近廢墟,將簪子擱在一塊斷木之上,平靜說著:“當初拿了你五十兩銀子,如今……我身無長物,也不能拿命抵你,這簪子,你戴上,遇到貪財的小鬼便給了他。若恨,就清清楚楚記下我的名字。我是當初的小絕色,也是如今的……素青喬。”
“嗯,素青喬?喲,這名字不錯,聽上去有學問啊。”幽幽然而又浸着甜的聲音乍然響起。
青喬嚇得一抖,本能的轉身,瞪圓了眼睛盯着月色下、站在自己身後的人……
“霧霧霧霧霧紫!”
“死丫頭,你真是小絕色!”霧紫臉上的驚愕之色不比青喬少,尤其還帶着火災之後的焦黑,此記得顯得格外猙獰!
“你……你是人是鬼……”任青喬再怎麼膽大,見到霧紫也驚得三魂不見了七魄,結結巴巴的問着,眼角又掃到霧紫是有影子的,心下一凜,轉身就想溜。
可劫後餘生的霧紫也不含糊,一把便抓住了青喬的手臂,死死拉着,再也不肯鬆開了,“小絕色,你怎麼會在這兒?”
質問着,又上上下下打量着青喬的衣着,眼熟,終於想了起來,這人不就是今天晌午矇著面巾、被長租包下上房的那個公子拉進去的姑娘!原來那個姑娘就是小絕色!
“你認錯人了。”青喬死不承認,掙着想走。
“認錯人?你跑了不要緊,那公子肯定會回來,早晚查得出你是誰!”霧紫腦子終於活絡起來,“小絕色,說說,你是怎麼騙到那公子的?給姐姐介紹介紹經驗,讓姐姐能東山再起啊!”
“我說過,你認錯人了!”青喬冷聲否認,話音剛落,遠處傳來獨孤長信尋她的聲音。
“青喬?素青喬,你在哪兒?”獨孤長信此刻應就在附近了,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清晰。
青喬怔住,一時之間找不出別的辦法,立刻拉着霧紫跑向暗處,沒等霧紫再發問便捂緊了她的嘴,不許她再發出任何聲音。
而她們剛剛藏好,獨孤長信果然帶着能打出現了。也在廢墟旁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像是一心要找到青喬的樣子。
被捂住嘴的霧紫眼睛可不閑着,狐疑的遠看獨孤長信,又瞧瞧身邊長大了長美了的小絕色,猜到了有古怪,心下大喜,看來自己重建紅袖招有望……
念及如此,便也不掙扎了。直到獨孤長信和能打終於離開。
青喬又等了一會兒,確認獨孤長信不會再回來,方才鬆開了霧紫。可瞧着霧紫眼神中的得意,也明白了再不承認也沒用。真是哭笑不得,一時之間後悔自己心軟,幹嘛要來這裏!
“小絕色,真想不到,你長這麼大了喲。”霧紫還是先開了口,得意洋洋的樣子。
青喬哪裏有什麼心思跟她敘舊,想了想,還是問了,“你……紅袖招的火是怎麼回事?”
“你肯承認自己是小絕色了?”
“先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