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出差從y國回來的那天，崔言格下了飛機沒有先回家,而是先去挑選寵物。》樂>文》.しxs.

從處理胡二虎的事情開始,一直到現在,他和崔寅的關係變得非常的僵硬，沒有緩和。他們之間剛開始基本是圍繞着胡二虎起爭執，胡二虎死了之後,他們之間的爭執或者說沒有擺到枱面上來的衝突非但沒有減少，反而莫名出現了更多的間隙,很多時候，崔言格都不知道是哪兒出了問題。

就胡二虎的事情,崔言格反思過很多次,或許確實是他太過□□了,沒有更多的體會崔寅的心情，執意按照自己的想法把事給辦了,這應該是傷害到崔寅了。

對於他們的這段關係,崔言格向來是沒有太多自信的，伴隨着胡二虎的死和越來越多的隔閡出現,崔言格已經開始逃避當初自己給自己的承諾了,他不敢讓崔寅自願選擇和不和他在一起了。

或許,他應該放下他家長的尊嚴和崔寅道個歉，崔言格想：所有的事情都應該結束了，崔寅應該毫無壓力、沒有負擔地去追求他的生活了。他要和崔寅坐下來好好談談，想辦法讓他徹底把胡二虎的事情翻篇，以後家裏邊有爭論的事大不了都讓着他。

於是，崔言格到了這個地方來給崔寅挑寵物，不說非得道歉吧，好歹把姿勢放低了，爭取能討好討好到崔寅，緩和緩和關係再說。

崔言格看中了一條小黑狗，和黑子品種不一樣，這條是條正兒八經的中華田園犬，長相比黑子漂亮，但兩雙眼睛真像足了黑子，圓溜溜的眼珠子賊溜賊溜地轉。

摸了摸小黑狗的頭，崔言格忽然有些想黑子，長這樣眼睛的狗真是精怪，看看黑子給自己找的好主人，把它養得多好、養得多精。

小狗濕熱的舌頭舔了舔崔言格的手心。崔言格回過神來，這狗還是不能要，崔寅看到了說不定更想黑子，啊，又是一件傷心事，雖然崔寅嘴上沒說也沒有再反抗，但為了黑子肯定也是對他心懷芥蒂的，這種時候，就不要再生事端了。

崔言格沒有要那條小狗，去看了看貓，想了想還是沒有要，又去看了蛇、蜥蜴、小老鼠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動物，最終，崔言格什麼都沒有買，拖着行李箱，捧着束花回去了。

還沒進別墅區，崔言格把他買的花給放垃圾桶上了，臉躁得通紅，真是，這輩子沒追求過人，連彎個腰討好人的姿勢都做不出來。

回到住處，屋裏靜悄悄的，燈沒有開，很暗也很冷清。

崔言格打開了燈，叫了兩聲崔寅，沒人回答，他放好行李，翻了翻冰箱。他不在的這幾個星期，也不知道崔寅是怎麼過的，冰箱又空了，廚房裏還維持着他離開時的樣子，灶台上起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關上門，崔言格重新開車出去買了些菜和日常用品回來，打電話問崔寅什麼時候回家。

“言哥，我在公司，忙，晚點回去。”崔寅說道。

“恩。”崔言格掛了電話，看着丟在面前的那幾袋子食材，又失去了做菜的心思，把東西一股腦塞進了冰箱，隨便給自己下了碗速凍餃子吃了。

崔言格橫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看着電影，直到凌晨，崔寅沒回來，他便先睡了。

早晨半夢半醒間，崔言格伸手去抱枕邊的人，抱了個空，一個激靈，清醒了，翻身坐了起來，才意識到，崔寅一夜未歸。

掀開被子，崔言格下了床，抓着衣服往身上套，套到一半才想起來，崔寅應該還在公司。一直在忙公司的事？他什麼時候這麼發憤圖強了？

崔言格還記得以前他帶崔寅的時候，無論是跟人打交道、談合同，還是看項目、做策劃、做決斷，崔寅這些事情雖然都做的差強人意，但他敢肯定，沒有一樣是崔寅喜歡或者願意去做的。所以後來，離開崔言格身邊后，崔寅對於商場上的事情能不碰就不碰，遇上了，多半都是讓崔言格或者找人去處理。

崔言格有心想打電話去問問看，可又不想什麼都巴着巴着管他太緊，由着他吧，現在公司換老闆了，事多能理解。

這一由着他，崔言格從國外回來后，足足等了一個星期都沒有見到崔寅，加上他之前出國，兩人有個把月沒見面了，連通電話的次數都十個指頭數的過來。這種事情在以前或許正常，但是現在，卻讓崔言格感到非常的不安，這種不安爆發的那一天是在他得到了一個消息后——胡瑤瑤死了，確切的說，是胡瑤瑤下落不明。

次日晚上，崔寅回來了。崔言格告誡自己，不要動氣不要發脾氣，一定要鎮定，看到崔寅那憔悴的樣子，不用多言，臉上沒表現出來，心瞬間便軟了。

“吃了嗎？”崔言格問道。

“吃了。”崔寅倒在沙發上，模樣有些冷淡又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崔言格走過來扶着沙發靠背，好一會，才淡淡地開口問他，“你把胡瑤瑤弄哪兒去了？”

“你都知道了？”崔寅睜開眼，看着他，口氣帶了些暴躁帶着些不耐煩，他說，“我把她殺了，我不會讓你找到她的屍體。”

“你瘋了？”崔言格怒道。

“對，我就是瘋了！”崔寅猛地坐了起來，“我他媽就是瘋了！胡二虎以為他能一死百了，他媽的休想！休想！他死了我也要讓她女兒替他受罪！”

崔言格擰着他的衣領，把他給提了起來，冷冷地盯着他，心裏翻騰着怒火以及難以言喻的失落，他忍了又忍才重新把他丟回沙發上，說：“我不想和你吵。”

“我也不想和你吵，哥，胡瑤瑤死了，無關緊要的人死了就死了唄。”崔寅撇着嘴角笑了下，“我們吵來吵去有什麼用。”

崔言格抬起了手，閉着眼睛深呼吸口氣，再次忍住了，“你現在覺得舒服了嗎？痛快了嗎？”

“恩，很舒服。”崔寅點了點頭，“但感覺好像還不夠，可惜胡二虎沒有祖墳給我刨。我心裏空落落的，感覺好像少了點什麼。”

崔言格抓着沙發靠背，沒有再和他爭論，只是在強壓着自己的情緒，盡量不去看崔寅現在這談人命不是命的嘴臉。到底，他記憶中只會畫畫的程良羽還是變得和他仇人一樣了，他怎麼還能渴望在經歷過那麼多事、見識過那麼多的血腥和醜陋后，還要他保持一顆純潔的初心呢？

也許，他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崔寅看出來了，也知道他把崔言格搞毛了，站起身，說：“我這幾天回公司住吧，哥，胡瑤瑤已經死了。”

“程良羽！”崔言格怒吼一聲。

崔寅退了一步，“哥，對不起。”

兩人對視無言。崔言格捏着自己的眉心，別開了視線，忽然又生不起氣來了，半點脾氣都沒有了。

“哥，我回公司了。”崔寅說道。

崔言格特別想抱着崔寅，告訴他：死了就死了吧，我原諒你了。

“良羽，”崔言格叫住了走到門口的崔寅。

“哥，”崔寅沒有看上去那麼無所謂，也沒有他表現的那麼洒脫，他站在黑夜中回過頭來的樣子更像是茫然的、混亂的，他頹然道，“我想要靜一靜。”

“良羽，我有個事想問你。”崔言格停頓了好一會，沒把話說出來，崔寅靜靜的等在門口。他說：“你是不是不想和我過了？”

兩人的視線再次在空中相交了，持續了比上次更長久的時間。

“哥，我……”

“等等。”崔言格抬起手制止了崔寅要說的話，他說，“你先靜一靜，下次再說吧。”

崔寅猶豫了一下，終究什麼都沒有再說，轉身走了。

那天晚上那場沒被激發出來的爭端，讓崔言格預料到了崔寅的答案，所以當冷戰了半個月後，他在桌上看到放着些的產權證、土地證和其他一些亂七糟八的東西時，他沒有太過驚訝，只是疼痛的心一路沉入了冰底。

最上面放着一封崔寅給崔言格的信，信中說：

他覺得他們可能不適合在一起，他更加想找個女人結婚過一輩子，生個小孩，像所有正常那樣過正常的日子。他希望言哥也能有個完整的家，畢竟有妻有子，這輩子才能稱得上完整。

然後，他把他的追回來的程家所有財產全轉移到了崔家名下，就當是他跟了崔言格這麼多年，用來償還給他的恩情。他沒有辦法再委身於他了，他想要自由。他很感激這麼多年以來崔言為他做的一切，不管是喜是悲他都會銘記於心。

時至今日，崔言格對他的恩情是他已再無其他能夠報答，所以日後不管他有任何的困難，只要知會他一聲，他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最後的最後，他向崔言格道歉，為不告而別，為突然抽身而退。

那張薄薄的信紙飄到了地上。

眼前攤開的這些七七八八的證件、協議等等，大概就是崔寅這些日子在忙的事，他早就做好打算了，他把這些財產、這些東西全用來給自己“贖身”了，他其實早就想走了。或者在十多年前，跟他的時候，崔寅就是這樣打算的——等報完仇，要回了一切還給崔言格，他們之間的恩情或者恩怨全都一筆勾銷了。

他在程良羽身上投下的錢財、人力物力，比這幾個小本本、幾張紙片沒有重多少。

他們之間的輕易，同樣只有那封信的重量，寥寥數語，關係脫得乾乾淨淨，走得乾乾脆脆。

》》

崔延格電話打來的時候，崔寅已經在南下的火車上了。

除了手機、卡、證件和錢，他什麼都沒有拿，不像是離家出走，倒像是回家的人本該坐公交，結果上錯了車，坐成了火車。

崔言格的第一個電話，他沒有接；第二個電話過來，他才把情緒壓下去，接起來。

不管多難忍受，崔言格的這個電話，他是一定要接的，接了才能讓他和言哥之間徹徹底底斷掉，斷得乾乾淨淨，又不至於斷出稜稜角角太過傷人。

其實，崔寅一開始的打算，並不想這麼簡單的一走了之，他想要讓他和崔言格之間的矛盾更為激烈一些，他想要造就一種他們真的沒辦法再生活在一起了的錯覺，可惜，他做不出來，一旦提起想法要和崔言格對着干，或者準備進一步激化矛盾時，他就只想躲，他怕爭吵到一半，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哭着求崔言格原諒他，看着崔言格流露出被他傷害的表情，那種刺痛和害怕失去的感覺太讓人恐懼了，他怕他會什麼都不管不顧的拖着崔言格走下去。

“言哥。”崔寅接了電話，語氣輕鬆。

“你回來。”

“言哥，我給你的信你看到了嗎？”崔寅捂着話筒，深深吸了口氣。

“程良羽！你給我回來！”

“對不起”崔寅語氣堅定，“言哥，我要去過我想過的日子了。”

“你到底想過什麼日子！？我難道給不了你嗎！？”

“我想給我們程家留個后。”崔寅語速飛快。

崔言格沒有話了。

“言哥，你也……”

“我可以容許你去生孩子，”崔言格打斷了他，他的語調低了幾度，他說，“我可以幫你養孩子，我可以幫你帶孩子，你回來。”

崔寅額頭抵着玻璃窗，淚水流了下來，他捂着嘴，使勁往下咽，他說：“言哥，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嗎？我不想再過以前那種不正常的日子了。每次和你上床的時候，我都會想起我哥，真的好噁心。”有那麼一段時間，胡小虎要挾、誘騙程頻羽和他發生關係的時候，崔寅也在，那段日子是他沒有向任何人提過的噩夢，胡小虎和他哥就在他隔壁每個晚上都會弄，甚至於有時候當著他的面，胡小虎也會弄他哥，那種伴隨着痛苦的噁心感，曾經，崔寅一被人觸碰就會有，至少，他和崔言格的關係開始之初也是如此的。

“你一定要離開？”崔言格的聲音冷了。

“言哥，好好過日子吧，胡二虎死了，所有的恩恩怨怨都結束了，我不想再過以前的日子了。”

“程良羽，你離開，我會結婚，我會生孩子，你這輩子別出現在我眼前！”

崔寅咬着手指，手機緊緊地貼着耳朵，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把我給你的耳釘摘了，”崔言格冷聲道，“我在裏面裝了定位，你把它扔了！”

崔寅扔了，把手機扔了。

電話掛斷了，崔言格把手機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握拳的雙手錘在茶几上，把那茶几上的玻璃錘得稀爛，把自己的手也捶得稀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