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正文開始】
端王府里,自從陸禹離開后,阿竹便也起身穿妥衣服,開始準備起來。
管家方荃在陸禹離開之前,已經將府里的侍衛都集合起來,除了留了些人手在外院巡邏,其他的侍衛都讓他們守到延煦堂中。
七月下旬的夜依然帶着讓人煩躁的悶熱,阿竹洗了把臉后,奶娘正好將睡着的胖兒子抱了進來,阿竹忙讓奶娘將胖兒子放到榻上,自己坐在旁邊守着。
胖兒子睡得十分香甜,被人挪了個窩也沒醒,小臉蛋睡得紅撲撲的,額頭上出了些汗漬。阿竹拿帕子為他擦了汗,摸摸他白嫩嫩的小手,守在兒子身邊,心裏方踏實了幾分。
甲五、甲九和鑽石翡翠等丫鬟都在屋子裏陪着她,屋子外頭阿竹沒出去瞧,不過時常見到幾個梳着婦人髮髻的年輕女性走過,在甲五小聲的解釋下,阿竹知道她們是甲字輩的丫鬟,她們已經嫁為人婦,近來被陸禹招回府里,放在一些不顯眼的院子裏伺候着,這種時候正好將她們叫過來。
因為近來發生的事情多,阿竹不是在安胎就是忙着太后的喪禮,府里的事情都交給耿嬤嬤打理,每天只聽那麼一耳朵,有些人員的調動也不太清楚的。有耿嬤嬤在,她也可以放心地安胎,是以也沒有指手畫腳去干涉耿嬤嬤行事,所以對府里突然出現的一些陌生面孔不太熟悉。
「也不知道外頭怎麼樣了。」阿竹輕聲道。
聽罷,甲五看了看外頭,小聲勸道:「王妃,您現在懷着身子,還是先去歇息罷,外頭有王爺,還有五城兵馬司巡邏,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阿竹心知是這個理,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種時候,她如何睡得下?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突然前院傳來了一陣喧嘩聲,阿竹抬頭望向窗外,月入烏雲,一片黑沉沉的夜色,只余路邊的燈籠散發微弱的光芒,看不到更遠的地方。黑闐的夜色讓人打從心底里產生一種強烈不安感,彷彿一個潛伏着的凶獸正要張開血盆大口吞噬着平靜的一切。
甲九起身道:「奴婢去門口瞧瞧。」
阿竹雖然信任她的身手,但是看到這麼個小姑娘要去涉險,還是有些擔心,叮囑道:「就去門口看看罷,別涉險。」
甲九朝她伶俐地笑了笑,輕快地出去了。
過了一刻鐘左右,甲九回來了,身上清清爽爽的,應該沒有動手,她露齒而笑,笑得有幾分孩子氣,稟報道:「王妃,前院進了幾個賊人,被管家帶侍衛捉住了。」
阿竹心中微驚,果然是出事了。堂堂親王府,座落在內城,平時治安極好,怎麼可能會有賊?恐怕現在大夥已經自顧不瑕,所以那所謂的賊若不是那些亡命之徒,便是有人刻意為之。如此一想,阿竹捏着帕子的手緊了緊。
雖然她臉上的神情極平靜,但是鑽石和翡翠等人卻掩飾不住臉上的焦急神色,甲五擔心阿竹被旁人影響又動了胎氣,忙道:「王妃放心,府里留了那麼多侍衛,不會有什麼事情的。」然後忙給甲九使眼色。
甲九笑嘻嘻地道:「是啊是啊,咱們府里的侍衛大哥厲害着,那幾個賊人剛進來就有兩個被侍衛砍斷了手,有一個磕破了頭,血濺得老遠……」
「嘔!」
「閉嘴!」
嘔吐聲及甲五的厲喝聲響起,甲九眨了眨眼睛,滿臉無辜。
阿竹乾嘔了好一會兒,方止住那股噁心感,挨坐在榻上歇了會兒,用鑽石端來的茶水漱了口,然後無語地看着甲九小姑娘。她是孕婦,而且還是個極會腦補的孕婦,被她這麼一說,孕吐的反應就上來了。
「王妃,您還是進屋子裏歇着吧,距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呢。」翡翠和鑽石見她這樣子,也跟着勸道,她們可是記得王妃前陣子剛動了胎氣,現在還在養身子,需要休息。
阿竹想了想,便決定進屋子裏歇着,胖兒子同時也被挪到了大床上。順便吩咐道:「若是有什麼消息,你們都過來稟報。」與其不明不白地擔憂着,她寧願清楚掌握事情發展。
丫鬟們皆應喏。
躺在床上,她自然是睡不着的,翻來覆去地折騰着,胖兒子被她這麼折騰,期間迷迷糊糊地醒來嚶嚶叫了幾次,被阿竹哄了兩聲又復睡去。
阿竹覺得時間過得特別慢,其間數次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喧嘩聲,聽起來就像是殺伐之聲,隱隱約約的聽得不真切,着人去打探后,消息也不太好。
「王妃,街上出現很多官兵,看着好像是五軍營的人。」甲五過來稟報道,臉色不太好。
阿竹坐在床上,臉色有些僵硬,說道:「讓人守好王府各個門,別讓些賊人趁亂混進來便是。」說著,心裏飛快地想着拱衛京師的三營,五軍營素來守在城外十里之外,是什麼原因進城來了?神機營呢?宮裏的金吾衛又如何了?
甲五應了聲,繼續守在外頭。
就在她腦子轉個不停時,甲五又一次進來,臉色不太好,快速地說道:「王妃,有消息說,皇宮的西直門有兩撥人馬打起來了,也不知道情況如何。管家說,讓您和世子先找個地方躲躲,免得有賊人闖進來,不小心傷着了你們。」
阿竹聽罷,站了起來。若是有人想要對端王妃不利,延煦堂自然是個明顯的標誌。想了想,阿竹道:「去竹園罷。」
甲五聽得臉上露出了笑容,說道:「管家也是這麼想的。」竹園的位置比較偏,而且要到達竹園,還要穿過幾個院子,只要侍衛將那些院子給守好了,竹園便安全了。當然,竹園在端王府里並不起眼,不熟悉端王府格局的人,並不一定能摸得到竹園。
說罷,丫鬟們開始伶俐地收拾東西,奶娘過來將依然睡着的胖兒子抱了起來,鑽石和甲五扶着阿竹,趁着夜色往竹園而去。
剛出了門,一道夜風吹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懷孕敏感,阿竹總覺得空氣中有血腥味隱隱飄來,讓她又產生了反胃之感,噁心得直想吐,不由得拿帕子掩住嘴,撐着沒有發出聲音。
好不容易到了竹園,進入竹園中的竹屋時,阿竹便在丫鬟端來的盂盆大吐特吐了一翻,等吐完后,她整個人彷彿都要虛脫了,癱在了竹榻上。
鑽石和翡翠擔心地看着她糟糕的臉色,端了溫開水過來給她漱口后,又端了檸檬水給她潤喉止吐。
「怎麼會突然吐了呢?」翡翠有些不解,明明阿竹這胎只是嗜睡,沒有害喜的癥狀的。
阿竹歇了會兒,傾聽了下外面的風聲,靜悄悄的,根本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回答翡翠的問題:「剛才聞到了血腥味,有些受不住。」然後看了眼甲五,問道:「現在為止,有多少賊人潛進來了?」
「有二十來人了,不過都是些沒什麼能力的,侍衛們解決得也輕鬆。」甲五說道,目光看向竹林,可以發現潛伏在竹林周圍的侍衛,守衛森嚴,若是有人闖進來,絕對能在第一時間擊斃。
阿竹聽得心中微沉,坐在那兒不語。
許是為了讓她開心一些,鑽石突然道:「王妃,宮裏那邊看着火好像滅了。」
阿竹聽罷,便又下了竹榻,走到窗前往窗口外探,原本燒得通紅的天空確實恢復了幽暗。也不知道是宮裏的人控制了火勢,還是其他原因,沒得消息之前,阿竹皆感覺不到安寧。
這確實是個不平靜的夜。
今兒是陸珪值上半夜,好不容易交班后,終於可以歇息了,但是心裏積了事情,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這宮裏的宿舍比不得家裏的舒適不說,而且被褥間還透着一股子的味道,好像是許久未曬過太陽了,明日得提醒來收拾的宮女,讓她們將被單都拿去晾曬下太陽,當然,如果能再薰些香料就更完美了。
正幻想着睡着香香的被褥、懷裏抱着個香香的女人一起睡是何等的美妙滋味時,突然遠處傳來了一陣喧嘩聲。此時太后喪事期間,除了宮裏做法事的僧人,誰敢在夜裏喧嘩鬧事?
陸珪一個挺身從床上跳了起來,隨手便抓過屏風上擱着的衣袍穿上,刷拉兩聲已經整裝完畢。在忙碌的同時,腦子裏卻崩着根弦,心裏只有一個想法:終於要開始了么?
腦子高速地運轉着時,門被人大力地推開了,便聽到了一道尖細的聲音:「陸大人,慈寧宮起火了。」
陸珪看着那闖進來的內侍,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