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父皇,十八妹妹咬兒臣,都出血了。」代王可憐巴巴地說,眼眶有些發紅,將袖子擼高,白嫩的手腕上赫然有一個泌血的牙印,並沒有經過處理,那些血已經凝固了,在白嫩的手腕上,看着顯得觸目心驚。
「是十一哥哥先動手打人的。」十八公主同樣委屈地道:「父皇,十八好可憐哦,十一哥哥笑話十八胖,還說十八以後嫁不出去,是宮裏的老公主,以後父皇和母后要給十八交很多很多罰銀……」
「……」
所有人瞬間不說話了,阿竹低下頭,憋笑憋得極辛苦。
承平帝臉皮也抽搐了下,他也想笑,但是見十八公主瞪大眼睛看着他,彷彿只要他敢笑,她就要噴淚了。
半晌,承平帝將代王叫到面前,拉着他的手看了看,安慰了句后,方說道:「你是兄長,怎麼能和妹妹說這種話,真是胡鬧!」然後又對一旁委屈得直掉眼淚的十八公主道:「好了,小十八不哭了,你不會變成老公主的,就算嫁不出去,父皇也有銀子養你,幫你交罰銀。所以以後不準再咬人了,代王是你哥哥,你怎麼能隨便咬人呢?」
十八公主抽抽嗒嗒地道:「才、才不要交罰銀……十八自己找駙馬,一定會嫁出去的……以後讓駙馬養……」
這下子,連因為生病而精神不好的皇后都笑了,將女兒拉過來,查看她肉乎乎的胖手上一塊青瘀。小孩子皮膚嫩,長得白,一個磕磕碰碰的,便會留下痕迹,看起來觸目驚心。不過查看了下,只有瘀青沒有其他的傷痕后,心裏也暗暗鬆了口氣。
承平帝被小女兒的童言童語逗得不行,笑了一會兒,不輕不重地斥責了兩個孩子,方說道:「你們是兄妹,以後不準再打架了。」
皇后聽罷,便知道這事情是揭過去了,忙叫人去傳太醫過來,為兩個孩子治傷,並且有些責備地對婉妃道:「怎地不先幫代王處理好傷再來?小孩子身子弱,可比不得大人,留着這傷該有多疼?你這母妃也做得太不合格了。」
聽到這話,在場的人如何不知婉妃這是要留着傷作證劇,增加印象分,所以才留着的。
承平帝也有些不滿地看了婉妃一眼。
婉妃心裏憋屈,面上卻得柔順地道:「皇后說得是,只是代王是個倔的,他不肯聽臣妾的勸,說非要讓皇后瞧瞧不可,說等見了皇上皇后,才讓太醫過來包紮。」然後覷了一眼承平帝,見他一邊抱着兩個孩子說話,根本沒有理會自己,捏着帕子的手緊了緊。
等太醫過來為兩個孩子處理了身上的傷,婉妃見十八公主只是手腕上多了些瘀血,而她的兒子卻是被咬出血了,怎麼看都是她兒子受的傷比較重。但是皇上卻這般不輕不重地責備了下,便揭過不提,彷彿只是兩個孩子鬧彆扭罷了,真是讓她氣得肺都炸了。
等婉妃回到自己的寢宮,氣得直接將桌上的茶盞都掃到了地上,姣好的臉龐因為怒氣而扭曲猙獰,全然沒有先前在鳳翔宮的明艷美麗。
等她終於發泄了一通,已經是滿地狼藉,伺候的宮人們都縮在殿門前不敢說話,也不敢進來勸,生怕成了主子發泄的對象。
婉妃站在大殿中央,目光猙獰而嗜血,喃喃地道:「皇上,皇後有什麼好的?您不是一直厭憎她么?她是個沒有廉恥的竊賊,欺騙了您,竊了皇后之位,為何您不將她廢了……」她滿臉扭曲,雙目佈滿了血絲。
半晌,婉妃漸漸地收起了臉上的表情,坐到了殿中的長榻上,喚人進來收拾。
那些宮人躬着身子進來,看到滿地狼藉,也不說什麼,默默地打掃,手腳放得極輕,彷彿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出什麼聲響,使得盛怒中的主子拿他們出氣。
很快整個大殿又恢復了乾淨整潔,婉妃陰沉着臉坐在長榻上,直到代王被宮人帶進來后,臉上神色才緩和下來。
「還疼不疼?」婉妃溫柔地摩挲著兒子的腦袋。
代王頭一偏,不高興地道:「不許摸本王,男人的頭摸不得,會長不大的。」然後又哼道:「自然是疼的!討厭的十八,等我以後成了皇上,一定要將她嫁給一個又老又丑又瘸又臭的男人,天天讓那男人虐待,讓她一輩子都不得安生。」
他說這話的時候,雙眼裏滿是怨毒恨意。
婉妃微笑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背,說道:「別急,再等等,很快這個天下便是我兒的了……」
代王瞥了她一眼,冷笑道:「本王等着呢。」
婉妃帶着代王離開后,安貴妃也帶著兒媳婦離開了,十八公主覺得她受傷了,心情不好,去慈寧宮尋她表姐玩去了,那蹦蹦跳跳離開的背影,實在看不出哪裏心情不好了。
承平帝也樂得女兒和昭萱郡主玩一起,對她的行為睜隻眼閉隻眼,根本不管。
人們都走後,皇后也露出了疲憊之態,暗示面前的皇帝,她還病着,需要休息了。
「梓童既然病了,便去歇息罷。」承平帝扶了她的手起身,欲要帶她進內殿歇息。
皇后目光微頓,看了他一眼。
承平帝扶着她坐在床上,問道:「何以這般看朕?」
皇后斂下眼,溫和地笑道:「臣妾以為皇上要惱臣妾一輩子呢。沒想到,皇上還願意關心臣妾。」
承平帝的臉色一沉,目光陰鬱地看着她,見她目光不閃不避地看着自己,心裏又怒又恨,彷彿心中有一根刺讓她的話戳得心中更加難受,直接一巴掌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脆響,不僅整個宮殿都靜了,連兩人也獃滯了。
承平帝看着被一個耳光打得臉蛋歪到一旁的皇后,心裏瞬間湧起一種愧疚,但那愧疚很快便被皇后平靜的目光打碎了。他怒火高漲,氣道:「為何還提這事?若不是你,朕當年也不會……罷了,你是朕的皇后,這幾十年來為朕生兒育女、打理宮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朕……你歇息罷,朕回乾清宮去處理政務去了。」
皇后坐在床上,看着承平帝離去的背影,心頭冷然一笑。她用了一輩子,才爬到這位置,鞏固住她的皇后之位,即便再多的語言,也彌補不了曾經的絕望傷害。既然已經做了,便沒有再回頭的道理。
宮女端了葯過來,見她面容平靜,目光冷淡,輕輕地道:「娘娘,喝葯了。」然後又看了眼皇后微紅的臉蛋,眼眶瞬間紅了,暗忖幸好皇上現在老了,沒有什麼力氣,不然皇后明日還能見人么?
皇后收回目光,接過了葯直接喝盡,然後在宮女端來的水漱了口,由人為臉上的巴常抹些消腫的葯,方讓她們伺候着躺下。
躺下不久,綉姻便進來了,輕聲喚道:「娘娘,婉妃那兒有動靜了。」
皇后睜開眼睛,眼裏哪有絲毫睡意,半支起身子,問道:「羅家的人呢?」
「除了幾個同族的,其他的悉數返鄉,外頭倒是沒有什麼消息。」綉姻說道,然後詢問道:「娘娘,需要繼續盯着么?」
「盯着。」
「是。」
皇后復又躺下,朦朦朧朧將要入睡時,又道:「你去使人送個消息去端王府,記得,別讓人瞧見。」
「是。」
等了一會兒,綉姻探頭看去,發現皇后這回是真的睡著了,輕手輕腳地為她掖好了被子,方悄聲離開內殿。
皇后鳳體有恙比起國家之事便成了無足輕重了。
自從長陰山人南下侵略,倉州節度使被殺,激起了無數血性男兒支持迎戰時,這出徵人選一直未定。而這時候,秦王三天兩頭地進宮請旨出征一事,也成了京城所有人矚目的對象。
「老九你怎麼這般想不開?戰場上刀劍無眼,小心有去無回啊!父皇不讓你去是對的,你就乖乖地呆在京城裏,和你王妃好好再生幾個孩子,省得無後送終,成了笑話。那些拚命之事,還是讓諳熟行兵打仗的將軍去罷……」
被個胖子捉着嘮叨的秦王臉色發黑,特別是這胖子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說的這話真是讓人想殺了他,讓他變成死胖子的心都有了。
秦王惱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難道就因為慎怕而無視邊境受苦的百姓?大皇兄你莫要再勸了,臣弟心意已決。」然後忙不迭地扒拉下那抓着自己的胖爪子。
康王卻不死心,仗着身軀龐大,直接拉扯着又欲往乾清宮去的秦王。拉拉扯扯間,也不知道撞到了什麼,聽得周圍的人哎喲一聲,定睛瞧去,原來是病弱的靖王被他們撞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