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的岸是岸,難道我的岸就不是岸(第三更)

第九章 你的岸是岸,難道我的岸就不是岸(第三更)

窗外,人聲漸起,有水聲蕩漾,鼻間縈繞着一股淡淡的杏花的味道。

白棋慢慢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粉紅色大床上,從四周的裝飾來看,這明顯就是一個女人家的房間。在房間中央的桌子上,擺着一個香爐,燃燒着的檀香升起裊裊清煙,有一股淡雅的味道瀰漫了整個房間。

陽光透過窗子的縫隙照了進來,正好照在了白棋的眼睛上,讓剛剛醒過來的他幾乎睜不開眼睛,下意識地拿手去擋住了猛烈的光線。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白棋透過眼角的餘光看過去,一隻女人的白色繡花鞋子出現在視線中。女人的腳步很輕盈,像一隻小貓一樣,腳下無聲。

拿開遮在額頭上的手,白棋睜開眼睛,一張清秀的女子映入眼帘內。

“嗨,美女!”白棋露出一個自認為很帥很陽光的笑容。

“啊!”尖利的驚叫聲在白棋的耳邊響了起來,女子被嚇着了,匆忙地往後退了兩步。

白棋無奈地挖了挖耳朵,覺得自己都要變耳聾了,慢吞吞地坐了起來,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轉過頭來看着一身丫環打扮的水綠衣裳的小女孩,咧嘴一笑,露出上下兩排潔白的牙齒。

小女孩又是嚇得退後了兩步。

“綠衣,發生什麼了?”門口外,一個布荊木簪的二十七八的少婦走了進來,她面容姣好,雖然穿着樸素,卻自有一番貴氣,非一般人家所有。

小女孩哇一聲飛撲進少婦的懷裏,抬起頭,稚嫩的臉上掛着淚珠:“夫人,那個吃人的怪物說他好餓,我覺得他想要吃我!”

白棋一頭霧水,怎麼自己一起來就變成了吃人的怪獸了,又穿越了嗎?

少婦輕輕拍打着小女孩的背部,輕聲安慰着:“沒事,那是老爺他騙你的。你看床上那個哥哥,長得那麼俊俏,世上可有那麼好看的怪獸嗎?”

白棋對着二人又是一笑,然後低下頭來繼續在床上翻找着。

“白家郎君,你在找什麼?”少婦好奇地問道,懷中的綠衣也抬起頭來,打量着白棋,眼中充滿着好奇。

“哦,好叫這位姐姐知道,我在找鏡子,看看我是變成吃人的怪物呢,還是變成了大帥哥。”白棋頭也不抬地說。

“卟嗤!”主僕二人同時一笑。

“唉,下次對待客人能不能先讓他吃飽飯啊!”白棋翻遍了整個房間,都沒有找到鏡子,透過窗戶的縫隙,有粼粼水光映着陽光穿了進來,他大字形躺回床上,眼睛盯着天花,。

少婦作了一揖:“我家夫君知道小郎君醒過來,正在外面等你。”

白棋一個翻身從床上下來,漆黑的瞳孔里散發著奇異的光芒,盯着眼前這個臉上掛着微笑的女人,良久才說:“卿本佳人,奈何作賊!”

“喂,你才是賊呢,我家夫人是好人!”綠衣不依了,捏着小拳頭,向著白棋比劃了幾下,裝出來的一臉的凶意,卻讓這個未至豆蔻年華的小女孩顯得更加的可愛。

“你忍心她陪你們浪跡天涯,有家歸不得?”白棋看着少婦的眼睛,繼續問道。

少婦眼神溫柔,輕輕地摸着綠衣的頭髮,輕輕地說:“當然捨不得!”

白棋起身,眼前剎那的暈眩,腳下有些輕浮,感覺整個身體都有些虛弱。

自己究竟是睡多久了?抬起頭來,春日陽光依然,此刻照在身上,卻感覺有些刺眼,讓白棋花了好些時間才適應過來。

“嘩啦啦!”耳邊傳來清晰的水聲,腳下的這條船正在岸邊隨着水波飄浮着,白棋腳下有些輕浮,竟搖搖晃晃地地來到了甲板上。

先前把自己擄來的首領正在端坐在甲板上,面前擺着一桌子的酒菜,此時正在等着白棋的到來。

“呯!”白棋好不容易過來,一屁股在首領的對面坐了下來,毫無儀態地雙手擺在身後,撐着木板,看着首領說:“你究竟給我下了什麼葯,好厲害!”

“這些伎倆不足為外人道也,說出來豈不是污了白先生的耳!不說好罷!”首領雖是軍將打扮,開口卻像是個文士:“在下陸奉先,乃洛陽畔尞水溝宇文炎大人的一名下人。”

“宇文炎?應該死了吧。”白棋躺在甲板上,實在是沒有力氣了,對方不止把自己打暈,還下了很強的葯,到現在自己的身體還軟綿綿的,渾身沒有力氣。

天空藍得像被水洗過一樣,幾朵白雲一會像馬一會像熊一會像綿花,自由自在地飄落在空中。空氣里有風的聲音,風裏還夾帶着岸邊綠柳和城裏杏花的淡淡香味,似乎都能聽到城裏的馬蹄聲和叫賣聲了。一時之間,白棋居然有些醉了。

陸奉先舉起的酒杯,放到了嘴邊,突然停了下來,定定地看着遠處的水面,不知在想起什麼。

兩人之間的第一句對話之後,就是無盡的安靜。

“夫君!”少婦走了過來,後面的綠衣也高興地問了句“老爺”。

“珏兒,你怎麼出來了,這裏風大,又回船里去!”陸奉先連忙站了起來,一臉關切地扶着自己的妻子。

“無妨,出來走走,對珏兒也是好的。”少婦露顏一笑,然後看了一眼躺在甲板上的白棋:“順便來看看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一直掛在夫君嘴邊的桃源村白家小郎君,究竟是何人物。”

白棋睜開眼睛,在二人中間轉了幾圈,然後坐了起來,由衷地贊道:“陸將軍嬌妻美人在身側,真是令我好生羨慕!”

少婦笑着,陸奉先則是沒有任何錶情,然後把妻子送回了船艙內,回來的時候,白棋正在桌子旁邊慢吞吞地吃着菜。

陸奉先坐下為白棋倒了一杯酒,發現白棋看着酒杯,一臉便秘的樣子。

酒杯里的液體渾濁不表,就像後世那些水池裏水那樣呈現一種淺綠色,上面還飄浮着一層細白的象螞蟻一樣的飄浮物,淡淡的酒味中,一股酸敗的味道也傳進了鼻子裏。

白棋嫌棄了,對大唐的所謂“美酒”嫌棄了,“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當時讀白居易這麼詩的時候,腦海里還想像着這是一幅多麼美好的畫像,當自己真正面對時,只是一杯酒,就徹底把心中的美好毀了!

“先生不喝?這可是不可多得的美酒!”陸奉先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小口,一臉的享受。

“這也叫酒嗎?”白棋鄙視地看着陸奉先,似乎忘記了自己所處的景況。

陸奉先放下酒杯,眼睛直視着白棋,然後說道:“先生雖然來歷不明,但言行中卻有一股與眾不同的靈氣與高貴,想必是高貴家族嫡出,又或是得名師指導,所以對於很多事物,都有着不屑的態度。而陸某不同,陸某與拙荊經歷過戰亂,看過漫天的飛蝗,滴水未下的老天,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最終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對於身邊的一切都格外的珍惜!”

“幫助突厥,背叛大唐也是珍惜?你置你夫人和綠衣於何地?”

“是宇文炎公子在我們快要餓死的時候,把我們救了下來!”

一切都明白了,原來這傢伙是報恩!

“報恩的方式有很多種,而你卻選擇了最愚蠢的一種。”白棋的話非常直白:“你會讓你的妻子和那個可愛的小女孩,陪你一起喪命,你死不足惜,但她們不應該為你這愚蠢的報恩而付出不應該付出的代價。”

“木已成舟,難以回頭。”陸奉先看着手中的酒杯,裏面映出一張堅毅的臉,上面寫滿了這些年來的風霜。

“當今天子註定要君臨天下,你不回頭,又怎麼知道不能回頭呢?”白棋看着漸漸遠離的堤岸,偶爾能看到幾個把全身包在衣服裏面的路人經過。

“你是試圖說服我放你離開嗎?”陸奉先笑着問。

白棋撅了撅嘴,把一塊雞骨頭吐了出來:“家父常說,兒啊,有些事情不試一下,你又怎麼知道不行呢?”

“要是我不放呢?”陸奉先笑意更濃了。

白棋眨了眨眼睛,無辜的看着陸奉先,然後一攤手,無奈地說:“我能如何!”

“你能的!”陸奉先停止了笑聲,看着白棋,很肯定地說。

“我這人從來都是悲觀主義者,希望向來不抱太大。我想登我的岸,但你呢?”

“你的岸就是岸,難道我的岸就不是岸嗎?”陸奉行冷哼一聲。

“但是我的岸有大腿可抱,不會被水沖走啊!”

“白先生真乃真小人!”陸奉先看着白棋臉上的表情,長嘆一聲。

“小人一般活得比較長。”白棋認真地說。

陸奉先遞了一杯酒給白棋,示意他喝下。

白棋看着對面那個人警告的眼光,苦笑着一口把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起風了。

水面上幾艘船在碧波中飛馳,向著他們這艘船靠近。白棋昏花的眼睛中能看到船頭上站着人,而在岸上,十幾匹快馬從長安方向飛奔而來。

“嗨,陸將軍,你的恩報了嗎?”白棋模糊中問出了這麼一句話。

“恩公死了,恩也報了!”耳邊傳來陸奉先的聲音,似乎從很遠傳來,但是白棋的眼睛已經困得睜不開了。

這該死的陸奉先,下藥前起碼打個招呼啊,下次別讓自己捉到他!

白棋在昏睡過去前,狠狠地詛咒着陸奉先,然後就徹底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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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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