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老夫人差點氣得仰倒,這話不是說她慣會挑事生非么?
不管老夫人如何生氣,老太君特地叮囑元生先調了課,讓梅蘭竹菊四個姑娘聚到一起研究醫書,這種態度便滋長了阿竹的氣焰,更理所當然地拽着其他姐妹一起研究學習了。
而且阿竹也是有私心的,雖然古代醫療條件差,但是后宅的陰私卻是防不勝防,靖安公府還算是乾淨的,因為上有老太君鎮着,老夫人的智商不行,嚴祈華也被老公爺手把手地教導出來的,更是精明,壓得下面的弟弟都不敢對上他。所以靖安公府後院十分乾淨,但其他的大戶人家可沒有這般乾淨。
以靖安公府姑娘的身份,以後多是要嫁到大戶人家的,若是懂些醫理,屆時也能防範一些。所以,阿竹也樂得姐妹幾個多識些醫理。
過了兩日,府里請來了太醫和醫女,太醫過來給二夫人請脈,醫女是老太君特地請來給四個姑娘普及一些簡單的醫理的,會在府里住些日子。
太醫姓秦,是個五十旬的老太醫了,精通婦科,是宮裏有名的婦科聖手。而醫女姓江,倒是年輕,方二十齣頭,長着一張圓臉,笑起來極親切。
秦太醫給柳氏請了脈后,說道:「夫人脈相平穩,胎兒健康,無什麼大礙。不過為了以後生產順利,夫人每日多動作些好,可以到院子裏散散步之類的。」
柳氏笑道:「很多大夫都這麼說,我每日都要到院子裏走走,並沒有落下。」
蹭到一旁的阿竹見太醫要離開了,馬上問道:「太醫爺爺,你瞧我娘親這肚子好大,會不會有兩個娃娃?」
秦太醫聽罷,愣了下,然後笑道:「嚴姑娘多慮了,二夫人並無雙胎的脈相,只有一胎。至於這肚子大,應該是胎兒營養充足,生得大些,也不是沒這種事。所以二夫人最好每日多運動,屆時生產也順利一些。」
阿竹的表情是說不出的失望。
接着太醫又為阿竹普及了一些簡單的孕理知識,本不應該對個小姑娘說這些的,但是靖安公府的大老爺特意讓人給他下帖子,讓他多與這位嚴三姑娘說一些,免得她小人家胡思亂想。原本還不信,現下看這小姑娘愁眉苦臉的,終於知道靖安公府的大老爺有先見之明。
等嚴祈文下衙回來,聽說了今日太醫過來的事情,刮著阿竹的小鼻子好笑地道:「你那麼想要兩個弟弟么?以後再叫你娘生就是!」
阿竹拍下老爹的手,不高興地道:「阿爹說什麼呢!我見阿娘的肚子太大,心裏擔心。弟弟會不會太胖了?」
誰知嚴祈文一點也不在意,說道:「你娘當年懷你時肚子也是這麼大,你出生時肥嘟嘟的,一直肥到現在!」
對一個女孩子說「你真是太肥了」絕對是個打擊,阿竹頓時對老爹哼了一聲,跑到她娘那裏,摸摸她的肚子,說道:「弟弟,咱們不要理壞爹爹,他說你以後也會很肥呢。」
嚴祈文指着她一陣大笑,工作一天的疲憊煩惱不翼而飛。
第二日,阿竹將太醫告訴她和孕理知識與三個姐妹分享,三個姑娘都一愣一愣的,覺得大開眼界了。嚴青蘭和嚴青菊都有些懵懵懂懂的,但嚴青梅已從這事中敏銳地感覺到了老太君和父親的苦心,不由得多花了些心思來記。
接着,便是江醫女來給她們上課,第一節課便是教導她們分辯食物相剋的部分。後來連嚴青蘭都開始認真起來了,沒辦法,她娘親鍾氏命令她要認真地學,不然就不給她做新首飾,只好聽話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炎熱的夏天到了。
京城的夏天就像個火爐一般,就算有冰也緩解不了多少,每年這時候,若無意外,靖安公府舉家要到京外的莊子裏避暑。
柳氏的預產期在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只能留在京里。阿竹是孝女,不看着弟弟出生她不安心,自然沒有跟去。
結果是老太君帶着三房、四房、五房一起去了莊子避暑,大房二房留了下來。而且老太君特地將她那份冰撥給了留京里的兩房,使得今年的冰倒是夠用。
時間一晃便到了七月,二房開始高度緊張起來。
阿竹每日神思不屬,上課都有些晃神,每日嘮叨着:「什麼時候會生呢?」之類的,嚴青梅作為最大的受害者,每次都要不厭其煩地告訴她要靜心凝神,有太醫、醫女、接生嬤嬤等在,一定會沒事的。
高氏聽說了阿竹的狀態,笑贊道:「倒是個孝順的孩子!」
就在阿竹精神高度集中的狀態中,七月初七那日,柳氏終於發動了。
聽到柳氏要生的消息,阿竹有種「終於來了」的解脫感,然後和嚴青梅一起手牽着手跑回五柳院,高氏早已鎮守在五柳院中,將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
見到兩個小姑娘過來,高氏不贊同道:「婦人生孩子哪有你們小孩子的事情?快去屋子裏坐着,省得熱出病了?」
阿竹和嚴青梅看了一眼,兩人拿過丫鬟的扇子,十分孝順地道:「大伯母,我們給你掌扇!」
高氏早已熱出一身汗,看到阿竹那逗趣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不過仍是強勢地將兩個小姑娘趕到了偏廳里。
未到下衙時間,嚴祈文跌跌撞撞地從外頭跑了回來。看他那樣子,應該是接到消息便從衙門跑回來了。幸好他的上峰是個體諒人的,才能允許他翹班回來,不然准得被御史上一本子批他不敬業。
看到嚴祈文滿頭大汗就要往產房沖,高氏忙讓人將他攔下來,不悅地道:「二弟,這婦人生產,你一個大老爺們去湊什麼熱鬧?給我在這裏等着!弟妹這是第二胎了,太醫也說會順產,你只需等着當爹就行了。」
誰知嚴祈文卻道:「沒事,當初阿竹出生時,我也在旁看着的!」
這話可捅到馬蜂窩了,高氏嚴厲地道:「那時你們在外地,沒個長輩看着,隨便點沒關係!現在是在京里,有我們看着,不會有事,你若沒事便去書房找大老爺去!」
嚴祈文還想往產房沖,這時阿竹從偏廳探出身體,朝他招手道:「阿爹,來這裏等!」
嚴祈文馬上一溜煙地跑過去,將乖女兒抱起來,站到偏廳門口等,也好過被攆去嚴祈華的書房。
高氏突然發現阿竹偶爾會那麼野,一定是遺傳了這位小叔子。看到父女倆眼巴巴地看着產房,頓時只能嘆氣,由着他們了。
嚴青梅看着二叔緊張的模樣,突然有些兒羨慕二嬸。常聽家裏的下人嚼舌根,說二嬸是個厲害的,管得二叔不敢納妾蓄婢,膝下只有阿竹一個女兒,連個頂門戶的兒子都沒有,當得妒婦一詞了。可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一個男人若是真的愛重妻子,如何會納妾蓄婢惹她傷心?
她今年九歲了,很快便要看對象,屆時會怎麼樣呢?
從天亮到天黑,歷經四個時辰,柳氏終於平安誕下一子。
當接生嬤嬤將洗乾淨的嬰兒抱到父女倆面前的時候,嚴祈文笑得合不攏嘴,阿竹則扁起嘴:因為弟弟確實如她爹說的那樣,是個小胖糰子!
弟弟你這麼胖,以後也是個悲劇啊!
二房喜得麟兒,使得整個五柳院一片喜氣洋洋。
新生兒的降生,對於嚴祈文夫妻來說意義不凡的,這代表柳氏能生,也代表嚴祈文有后。當然,胖弟弟的出生,對於阿竹來說,同樣意義不凡,讓她有了責任,心裏已經磨刀霍霍地計劃着一系列全才兒童培養計劃了。
嗯,當然,前提是胖弟弟先會說話才行。
七月份的京城就像個大蒸籠,這種天氣無論是坐月子的柳氏還是新生兒,都是極其難挨的,就算去年冬天為了柳氏而多準備的冰塊,到頭來發現仍是不太夠用。為此,阿竹恨不得馬上回想起上輩子所知的製冰的化學玩意兒,又開始折騰起來。
嚴祈文每天不是撲在工作就是撲在嬌妻嬌兒身上,反而忽略了阿竹。也不叫忽略,該給的關心還是給的,但阿竹覺得娘親生弟弟辛苦了,所以她有什麼事情就不去麻煩老爹了,目光盯上了大伯嚴祈華。
上回借醫書一事,嚴祈華一系例的行為讓阿竹意識到這位大家長的謀略及行動力是杠杠的,心裏對大伯比對老爹還要信任了幾分。可能也是因為隔了一層,所以阿竹麻煩起大伯來,絲毫不畏懼害怕。若是對着她老爹和娘親,阿竹還要擔心自己折騰太多,會累着他們,甚至讓他們失望。至於對大伯,哎喲,大伯的腦筋總轉得太快了,和他還比較好說話呢。大不了,死豬不怕開水燙,她臉皮厚點就是了。